她百般疼爱的子女们,女儿恨上了她,两个儿子对她避之不及,唯有她平时忽视的大儿子还肯搀扶她一把,心里又酸又苦,又燃起一丝希望,仰头望着大儿子:“老大,你明天会上山吧?”
齐传宗此时不知道做何表情好,最后只“嗯”了一声,而后将她搀扶到床边,带着妻子女儿出了这间沉闷的屋子。
齐老太太却没觉得异常,因为他一向是这般沉闷的性子,做不来讨好她的事,但有着其他三个子女的对比,大儿子的孝顺一下子凸显出来,只恨她之前没看明白,白疼了那三个没良心,亏待了这个最有孝心的儿子。
这以后,他们老两口怕是只能指着这个大儿子孝顺了。
这样一想,她有些坐不住了,从竹篮里捡出仅剩的三个鸡蛋,迈着脚颠颠地跑到西厢房,敲开大儿子夫妻的房门,将鸡蛋塞到一脸愕然的余秀莲手里:“这三个鸡蛋是我这做奶奶的送给悦悦三个孩子补身体的,等晚上你煮给他们吃。”
说着话,瞅见余秀莲瘦弱得吹风就倒的身板,眉头皱了起来:“这么瘦,以后怎么怀我的宝贝孙子,等明天母鸡下了蛋,我给你送来,要记得每天吃一个,养好身体,早日给我生个大胖孙子。”
余秀莲被吓住了,以前老太太常骂她是下不出蛋的母鸡,从没有给过她一个鸡蛋,这会不但要给她鸡蛋,还嘱咐她养身体怀孩子,老太太若是没有撞邪,就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余秀莲都吓得要死,手里的三个鸡蛋就如同三个烫手山芋,慌忙塞回给老太太:“娘,鸡蛋您拿回去,以后,以后我从娘家拿鸡蛋回来给您,求您千万不要害悦悦他们三个。”
望着儿媳吓得煞白的脸,听着她的哀求,齐老太太只觉得一盆凉水浇在头顶,又冷又气:“你胡说什么,老娘什么时候害过齐悦他们三个?”
余秀莲眼睛直直地看着她,那眼神分明是在指责她,齐老太太更气了:“老娘顶多是之前没怎么搭理他们三个,就是齐悦,就是齐悦……”她忽然有些说不下去,摆手道,“日后我不再针对她就是。”
但余秀莲眼神依然透着不信任和惊慌,她恼怒起来,将话头丢到余秀莲身后一直沉默的大儿子身上:“老大你说,娘是那说话不算数的人吗?”
齐悦本想睡个午觉,听到隔壁父母房间的动静,忙从床上跳下来,踩着鞋帮子跑了过去,就看到齐老太太质问她爹。
她爹沉默,气得齐老太太身体发抖,但很快她又压住火气,将手里的鸡蛋往边上木凳上一放:“这鸡蛋是给我的孙子孙女吃的,没你们的份!”
说完,转身跨出门槛,站着门边的齐悦立刻侧身让开位置,齐老太太好似刚发现她一般,面上有一丝惊讶,张开口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闭上,只冲她扯了扯嘴角,很僵硬,不知是哭,还是笑,而后走了。
齐悦想了想,她多半是想冲她笑吧,只是她心底实在不喜欢她,所以这笑脸就做得怪异了。
“悦悦,你说你奶奶到底是什么意思?咱要不要把鸡蛋还回去?”余秀莲抓住她的手,一脸惊慌的问她。
齐悦沉默了一会,答道:“就是她说的那样。”
“她说什么了?”余秀莲刚刚太慌了,根本没注意齐老太太说了什么。
“总归不是坏事,至于鸡蛋收不收……爹,你做决定吧。”齐悦将问题抛给一直沉默的齐传宗。
齐传宗对上女儿的目光,明白她这是顾忌他的感受,不然以她的性子肯定直接丢回去。
齐悦若是知道他这番念头,必然大喊:我没那么清高,我现在穷得很,三个鸡蛋可是值五六毛钱,蚊子再也是肉啊。
“收下吧,”齐传宗做了决定,吩咐妻子道,“以后娘再送来鸡蛋你也收着,回头让悦悦带到镇上给爹补身体。”
余秀莲顺从惯了,下意识应了下来,而后才反应过来,想到一个可能:“娘送来鸡蛋的目的,不会就是想让咱们送给爹补身体吧?”
齐悦沉默,不怪她娘一直怀疑,齐老太太一天之内性子大变,是个人都得怀疑。
或许她们中午不在那段时间,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怀着疑惑,齐悦走到主屋东面的屋子,也就是二房住的地方。
她直接推开了齐兴国齐兴民两兄弟睡的那间屋子,就看到齐兴民慌张地将什么东西塞到嘴里,不料一下子噎住了,脸色涨得通红,慌张地去拿杯子喝水,不想打翻了杯子,水顺着桌面流下来,杯子也在咕噜噜翻转。
她快步走过去,一把接住杯子,又拿起边上的热水壶给他倒了一杯水送到齐兴民手边。
齐兴民拿过水杯,咕噜噜地喝水,用力吞咽,如同江边囫囵吞鱼的鹧鸪一般。
“谢,谢谢大姐。”
终于咽下口中之物,十四岁的齐兴民面红耳赤的道谢。
齐悦瞥了眼桌上残留的鸡蛋壳,似笑非笑:“不用客气,只是记住以后吃鸡蛋不要太急。”
齐兴民的耳朵更红了,低下了头,含糊的应了一声。
“大姐,我也有鸡蛋,我分你一半。”齐兴国举着手里啃了一口的水煮鸡蛋凑到她身前,嘻嘻笑着。
齐兴民惊愕地抬头看向比他两岁的二弟,看着他将鸡蛋送到大房堂姐的嘴边,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二弟平日里不是最护食的吗,就是他和三弟也别想从他嘴里夺来一点吃的,但如今二弟居然主动与大房堂姐分食!
齐悦一脸嫌弃的撇开脸:“你啃了一口才想起大姐,都沾了口水了,我不吃。”
齐兴民顿时明悟了,这是二弟笃定堂姐不会吃,所以才做做样子。
他这念头刚生起,就惊愕地看到齐兴国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完整的的鸡蛋递给隔房堂姐,一边肉疼地说道:“大姐,我只剩下最后一个鸡蛋了,你吃吧。”
虽递了过去,但齐兴国眼巴巴地瞅着鸡蛋,似乎只等她一开口拒绝就收回去,齐悦看得好笑,伸手接过鸡蛋,齐兴国黑黝黝的脸上顿时露出失望,但很快散去,兴致勃勃地问她:“大姐,你们中午在袁叔家都吃什么好吃的了?”
“你先告诉大姐这鸡蛋是怎么来的。”齐悦举着鸡蛋问他。
直从分了家,家里的鸡虽然还是三房轮着喂养,但每天下的鸡蛋都归拢在齐老太太的屋里,谁也不许动,就是当初她做荤香蛋,也是按市价从齐老太太手里买的。而且,这段时间齐老太太也很少给二房三房的鸡蛋,更别说这么大方的一次这么多。
她估摸了一下桌子上蛋壳的数量,大约有四个,加上她手里的这个,齐兴民鼓胀的裤兜里应该也有一个,再加上齐传军和王淑芬可能带走的鸡蛋,加起来不下十个鸡蛋。
被她的视线盯住,齐兴国脸有些红的挠了挠脑袋,辩解道:“大姐,我没抢,是我爹娘还有我哥从奶奶那抢来的,三叔也抢了,还有姑。”
“抢?”齐悦惊了一下,忽然间明白齐老太太为何对她家态度大变了。
呵,老太太现在是明白唯一大房是真心不贪图她东西的人么?想要跟大房重新缓和关系,那得看她和爹娘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