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情况算好还是不好呢?
“村里就没有认识他的人吗?”齐悦追问,她总觉得这事得当面弄清楚才好。
“没有。”余秀莲很坚定的摇头,又苦口婆心地劝她,“就算他是为了救你,但他解了你扣子……反正这事对你不好,日后你不要再打听了。”
齐悦总觉得她这话有些不尽不实,但看她那态度明显不准备多说,她只得妥协:“行,我不打听了,但是他毕竟救了我的命,您若是找到他的住址,咱们还是去感谢他……”
见她脸色不好,齐悦忙改口,“好,我不去,您去,您替我偷偷去感谢他,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好,娘知道了。”余秀莲面色很勉强,但终是应了。
齐悦了却一件事,转而提到另一件事:“今天我回来的路上,碰上了那个在卫生所前帮我们的军人,我问过他的名字叫雷军,具体住哪……”
哐当!
话未说完,余秀莲手中的水瓢忽然砸落下去,溅了一地的水,齐悦顿住,望见她慌乱地拾捡水瓢,这已经是齐悦第三次见到她心虚无措了,齐悦忽然有个猜测:“您其实认识雷军,只是不想告诉我。”
余秀莲抬起头,神色复杂,齐悦却摆手:“算了,其实我不是一定要刨根问底,只是他今日帮了我们,我想着日后等我挣了钱送份谢礼而已。包括昨日那个救了我的男人,我也只是想送谢礼感谢。不过,我现在一分钱都没有,这些话现在说了也是白说。”
余秀莲的眼眶发红,嘴唇翕动好几次,最后只吐出一句话:“谢礼的事我来做,钱我去弄。”
说完,余秀莲转身去了猪栏喂猪。齐悦想了想,也跟了过去帮忙,只是刚刚的话题她们都没有再提,但心里如何想,也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在农村,就算不去上工,家里的活也轻松不到哪里去。
洗衣做饭、喂猪养鸡,样样都是烦琐事。
齐悦听了余秀莲讲述,又与记忆相印证才明白,七零年代虽是计划经济,但g省地处西南,她所在的茅坪村又在丘陵山区,政策相对比别的地方要宽松一些。
首先,一家分有几分地自留地能种菜,或是种红薯芋头之类的粗粮。
其二,能养一定数量的鸡,只要没人去告,多养三五只也没事。只是齐永福是大队长,一向严于律己,齐家的鸡一直控制在规定范围内的六只,能攒下些鸡蛋去圩上换油盐。
其三,养猪是允许的,只是限定数量不能超过四头,且一半是任务猪,需要年底上交生产队,另一半才能留在自家食用。
齐家养了四头,如今是余秀莲在负责喂养,齐家的整个经济来源就在年后留下的两头猪上,所以她伺候得很精心。
只是,连人都吃不饱了,分到猪身上的粮食自然少了,大多数时候都是用米糠掺着猪草煮熟了喂给四头猪,所以打猪草是很重要的事。
齐悦伤了右手,但还有左手能用,她领了打猪草的活,去河滩边上打猪草。
村东面的河起源于远处的高山,每到春夏暴雨来临之际,都会涨几次水,隔几年还会冲垮沿河的水田。
不过,河水带下的淤泥也是肥沃的,落水之后,野草茂盛,其中就要猪喜欢吃的马芷苋,这个季节打猪草就是采集马芷苋。
马芷苋也是味药材,具有清热利湿、解毒消肿、消炎、止渴等效果,不过在农村实在不值钱,只能沦落成猪草。
春日的马芷苋伏地铺散,叶肥厚多汁,无毛,茎常带紫色,叶对生,倒卵状楔形;等到夏季,还会开出黄色花。
齐悦记得在后世,马芷苋已经被端上餐桌,当作一道美味野菜食用,她也很喜欢。
不过,想到后世处理马苋菜所用到油糖醋等物,她放弃了动手的打算。
因为这个时代糖是稀罕物,当地人也不吃醋,只用陶坛子做酸菜开胃;至于油,那是肥肉煸出来的,且每次做菜只拿木刷子沾一点刷在锅底,等出锅端上来可能连一点油星都看不到。
以这样的做菜方式,这个时代的人若能胖起来,那真是奇迹了。
齐悦苦中作乐地想着,前世她一直想要达到减十斤的梦想,在这一世轻松地达到了。
只是,等她低下头,傻了眼,胸也缩水了……
“齐悦姐,你也来扯猪草了。”
一个十来岁的女孩拖着一个竹篮子,笑着跟她打招呼。
齐悦翻找了一下记忆,记起这姑娘是村中黄二虎家的二丫头,爹不疼娘不爱,没有大名,村里就顺着她的排行唤作黄二丫。听说她家的猪都是她在养,在这里碰到她也不奇怪。
黄二丫面黄肌瘦的,手上指甲都秃了,指头黑乎乎,身上灰扑扑的衣服满是补丁,且明显短上一截,上面沾了马苋菜的汁液,新鲜的呈现青紫色,久了的就变成了黑绿色,显得很脏。
或许是她打量她的时间长了点,黄二丫不自在地扯袖子,努力将短了的袖子拉长点。
齐悦立时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对于眼前的穷苦丫头是不礼貌,她立时将视线移到她的眼睛上,笑着回应:“是啊,我今天过来打猪草,不过,我许久不来了,你能带我选块猪草多的地吗?”
“当……当然可以。”黄二丫激动得语气结巴起来,她知道自己不会说话,干脆提着竹篮引着她走到一处绿茵茵的草地上,上面马苋草长得格外肥美。
齐悦笑了,跟着专业人士,果然能找到最茂盛的猪草。
想到自己前世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喝着咖啡谈着生意,很是光鲜亮丽;而今提着竹筐,想的是如何扯上一筐肥美的猪草……这对比,有些囧。
不过,人都是要认清现实的,现今这个时代,她只能一个靠着劳力吃饭,那就踏下心来做。
调整好心态,她便蹲下身,学着黄二丫的动作,顺着马苋菜的藤寻到根部,稍稍用力就扯了下来,而后抖掉土,丢入框中。
这个身体还带着原身劳作的记忆,所以不一会儿她就掌握了技巧,速度一点点加快。
期间,黄二丫不时偷瞄她,她担心黄二丫起疑心,就抬起右臂,露出包成粽子的右手解释道:“我的右手伤了,左手用得不习惯,所以慢了些。”
黄二丫了然点头:“我知道齐悦姐伤了右手。”
齐悦闻言笑了:“你怎么知道的?我可没对外宣扬。”
“你二婶说的。”黄二丫说完这话,如耗子一般警惕地抬头扫了四周一眼,而后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今天早上,你二婶找我娘说你的闲话,我听到了她说……”
黄二丫脸上忽然红了,齐悦顿时明白王淑芬肯定没说什么好话,她伸手摸了摸这个善心丫头的发顶:“没事,那些不好听的话你听过就忘了吧,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拦不住的。”
她揉她发顶的动作似乎让黄二丫激动起来,她摇头,涨红着脸道:“我能说的,只是她们躲在屋子里说话,我当时没听太清楚,只模糊听到她们提到昨天救你的男人,还有李家村。”
齐悦也听得迷糊,猜测道:“或许那男人是李家村的人,抑或者那男人跟李家村某个人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