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门口的时候,金凌洛往旁边侧了身子,挡住了蓝宝宝的视线。
邢老板的尸体还在门头上倒挂着,脖子上有一条口子,血应该就是从此处流尽的。不过地上的血迹并不多,想来是因为昨晚刚下过一场暴雨,血迹都被冲刷掉了。
蓝宝宝就算不看也能想象出那种残忍的画面,一时非常庆幸殿下能给挡在她身前,要不然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晚上肯定要做噩梦了。
“官府办案,都让开。”外面陡然响起一道洪亮的声音,霎时就止住了喧闹声。
金凌洛和封巍都站在门口,一眼便看到几名捕快拨开人群走过来,其中领头那位正是他们昨天都见过的男人。
彼时他换了一身官服,身姿更显挺拔英武,眉宇间也萦绕着刚正之气。
这位便是嶂城里唯一还受人敬重的官府中人,捕头——郑怀磬。
郑怀磬也看到了金凌洛和封巍,表情微怔,眼里快速闪过各种情绪。
惊疑,探究,揣摩,防备。
当蓝宝宝被带去刺史府,关进大牢的时候,看着同样被关在隔壁的殿下和封巍,一时哭笑不得。
最近是怎么了,不是逃亡就是被抓,他们到底是来代天巡猎的,还是来渡劫的。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被误会成杀害邢老板的嫌犯,殿下既不解释也不表明身份,应该早就有了别的计划。
那些人把他们扔进牢房里便走掉了,蓝宝宝看看附近那几间空荡荡的牢房,凑到另一边小声问道:“这里好像比客栈还恐怖,封、小叔,你对邢老板的死有何看法?”
封巍听着她对自己的称呼,表情僵了一下,随后又露出满脸的笑意。
刚才在客栈时,那位郑捕头也误会蓝宝宝和殿下是夫妻,并对他们出现在城里产生了怀疑。
那种情况下,他们自然也不能再否认,封巍索性就承认自己是凌王胞弟。
后来又经过郑捕头的一番询问,他才猛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昨天殿下和小楚在城外遇上郑捕头时,殿下居然亲口承认了小楚是内人。
那一瞬间他彻底相信了,殿下对小楚不一般。
此时又听小楚一声僵硬的“小叔”,心里竟是无比的酸爽。
“昨晚我们谁都没有听到可疑的动静……”
蓝宝宝不自在地打断他,偷瞄一眼不远处的凌王,说道:“我听到了。”
封巍惊奇地看着她。
蓝宝宝便把昨晚在大堂里听到的奇怪声音说了一遍。
“如你所说,那个时候的邢老板已经被凶手倒吊在门外,至于是死是活尚不能下定论。”封巍说道。
蓝宝宝一想到,昨晚她站在大堂的时候,外面或许有人正在行凶,或许是挂着一具尸体,又或许那里有个人正在经历被迫死亡的过程,却因为被割断了喉咙和大动脉而不能求救,突然感觉浑身一阵恶寒。
“在我下楼之前,咱们都没有听到楼下有动静,凶手是如何悄无声息地把一个大活人带出客栈的呢?打晕吗?”为了驱散心里的恐惧,蓝宝宝赶紧又找了话题。
“除了打晕,凶手也可能是邢老板认识的人,所以才会毫无防备地跟出去。”封巍应道。
“这次杀邢老板的凶手,会不会也是二十年前那些人?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杀他呢?”蓝宝宝问道。
“手法一样,其他的尚不能确定。”封巍回道。
蓝宝宝背靠着他们坐下来,小声嘀咕一句:“但愿那位捕头真的如嶂城百姓所说,能够尽快找到真凶。”
封巍心里却在想另外一件事,昨天所发生的那些事情,已经让郑捕头对他们起疑。
而且嶂城百姓也都认为是他们害死了邢老板,若是那郑捕头偏信偏听,再加上对他们的怀疑,只怕查到最后,命案真的会被扣到他们头上。
“今后要小心,或许是有人想利用邢老板的死来除掉咱们。”金凌洛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蓝宝宝心下一惊,赶紧侧过身看着他们。
“别害怕,只是一种猜测罢了。”封巍安慰她一句。
衙门的人把他们抓进来以后就没有再出现过,不审问也不逼供,就这么晾着。
一直到第二天深夜,蓝宝宝好不容易在各种担心的情绪中睡过去,朦胧中忽然听到有脚步声靠近。
她顿时就一个激灵,坐起来往凌王那边看过去。
后者显然也注意到了动静,幽深的目光注视着漆黑的走廊。
来人好似刻意放轻了脚步,但因为牢房太大太空的缘故,而且又是在深夜,脚步声无形中就被扩大了。
三人屏息凝神,蓝宝宝想着,衙门是想半夜提人审问吗?会不会直接就上刑逼供?
要是第一个被提走的是她,她根本就扛不住,说不定糊里糊涂地就认罪了。
蓝宝宝越想越紧张,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一道人影从黑暗中逐渐走出来,就着牢房门前那不甚明亮的灯火,他们也慢慢看清楚了来人的样子。
“郑捕头?”封巍率先起身,走过去行礼,错眼观察,对方身上再无旁人。
郑怀磬看着三人,抱拳说道:“委屈三位了,还请三位随我走一趟。”
听他说话客气,三人反而有点摸不清楚状况。
郑怀磬也不欲多解释,抬手开了两间牢房的门,蓝宝宝稍作犹豫,刚要走出去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人轻轻拽了她的衣袖。
回头一看竟是凌王殿下,对方也在看着她,还冲她微微摇了摇头。
此时封巍已经率先走出去,在外面站了片刻,确定附近真的没有旁人以后,方才背过身对凌王比了个手势。
金凌洛在蓝宝宝胳膊上轻轻拍了一下,二人便先后走了出去。
郑怀磬独自来提人,不说原因也不说去哪里。
他们一路跟着,发现大牢里居然没有看守的狱卒,大牢外面也不见一个人影。四周黑乎乎的,仅有的几盏灯笼也没有点亮,一切都显得分外静谧诡异。
蓝宝宝下意识地跟紧凌王,不时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他们刚走出不远,封巍便停下来问道:“郑捕头这是何意?偷偷摸摸把我们带出来,若是不能告知意图,恕我们不能配合。”
他这一停,其余人也都跟着顿住脚步。蓝宝宝走在最后面,正分神之际一时不查,直接就撞上了凌王的后背。
结结实实的一撞,她甚至还听到了响声,顿时就痛得她鼻酸头疼,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就在她最难受的时候,忽然感觉有只手抚摸上她的额头,轻轻揉了几下,像是在安慰她。
蓝宝宝突然老脸一红,哪里还顾得上疼,一颗心都快从嘴里跳出来了。额头上放佛还残留着男人身上的气息,丝丝缕缕地飘散着,让人更加心慌意乱。
郑怀磬向封巍和金凌洛行礼,语气略显急切地小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三位信我便是,我不会害你们。”
“拿什么保证?”封巍蹙眉道。
郑怀磬被他问的哑口无言,脸上的表情明显很焦急,不知道该如何向他们解释。
想想也对,是他把他们抓进来的,他们不信他也是正常的。
“时间紧迫,来不及细说,我只告诉你们,你们若不跟我走,明日便会被送上断头台,且好好想想吧。”
封巍回头看向凌王。
金凌洛对着郑怀磬观察片刻,最终说道:“走吧。”
郑怀磬马上松了口气,继续在前面带路。
蓝宝宝本来还处在不知所措中,忽然感觉有人牵住了她的手,惊的她瞪圆了双眼,低头看了许久,终于敢确认真的是凌王在牵着她。
黑暗中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前面的人却像无事人一般,淡定从容地迈着脚步,唯有那只手和宽阔的后背,在无形中默默保护着她,给她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是从何时开始的呢,殿下对她越来越体贴了,总是能注意到她的情绪,每当她害怕的时候,殿下总能及时驱赶走她内心的恐惧和不安。
蓝宝宝的心思已经完全被凌王控制住,一路上都在想着对方的事情,揣测着他的心思,直到前面的人突然停下,她的手被松开,她才猛然回过神。
抬头看去,就发现他们站在一座陌生的院子外面。
这座院子的三面墙壁都很矮,只到她的肩膀处,一眼就能看到里面的情景。
很普通的房子,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简陋,但因为天色太暗,只能看清楚房子的大致轮廓,却窥不清全貌。
“此处是在下的住处,三位先进去吧。”郑怀磬拱手说道,并推开了大门,请他们入内。
封巍和金凌洛互看一眼,没有言语,先后走进去。
郑怀磬领着他们进入堂屋,先关上门,之后方才点上蜡烛。
他们在黑暗中待的久了,突然有了光亮还有些不太适应。
蓝宝宝捂了一会儿眼睛,再睁开时总算能看清楚屋子里的全貌了,果然是有些简陋。
这里除了一应家具,便只有墙上挂着的刀和弓箭了。
郑怀磬虽然是个捕头,但不算正儿八经的官员,按照朝廷地规定,他的奉银不会多。会住在这么朴素的房子里,也并不为过。
“三位请坐,今夜只能委屈你们先在此歇息了,待到明日城门开,在下便送三位出城。”郑怀磬让完座,又为他们倒上三杯水。
他们道了谢,却并没有去碰那杯水。
“既然到了这里,想必是安全了,郑捕头可以告诉我们原因了吧?”封巍再次开了口。
郑怀罄忙完一切也坐了下来,看着三人解释道:“实不相瞒,昨夜城里又死了一个人,这次是酒楼的掌柜,与邢老板的死状一模一样。”
“酒楼的掌柜?”封巍面色一怔。
郑怀罄点点头,“经那里的伙计指认,你们曾去过他们的酒楼,也是这位公子之前所说的下榻之地。”
蓝宝宝暗暗握紧手,这么巧,他们去过的地方就会死人。
“照郑捕头所言,那我们岂不是洗脱了嫌疑,酒楼掌柜被害的时候,我们可都在牢里待着呢。”封巍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