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霄把她领去左边的一间偏殿,自己却不进去,看着她走进去以后,就把门关上了。
蓝宝宝听到自己心里用力“咯噔”一下,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刚才仔细观察了一番大殿里的装饰,几根三人合抱的大柱子上面盘着金龙。
别的不说,单单就这金龙,已经将此大殿的主人身份昭然若揭。
原来白将军不是义父的人,而是……
“你便是凌王身边那个小长史?叫什么来着?”不怒自威的声音突然从里面传出来,顿时就把蓝宝宝惊出一身冷汗。
到了这个时候蓝宝宝还不愿意相信,想要见她的人居然是当今圣上。
她现在门口稳了稳心神,随即低头弓背,小心翼翼跨进镂空拱门,当视线触及到一张巨大的书案后,立刻耷拉着肩膀跪下,“小人蓝宝宝,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以头抵地,在对方没有发话之前,一动不敢动。
不多时便听到头顶上方不远处响起一声意味不明地低笑,转瞬即逝,却听的蓝宝宝头皮一阵发麻发紧,这笑声也太古怪了。
“可知朕为何召你来此?”陛下隔着书案,静静注视着地上埋头瑟缩的身影。
蓝宝宝悄悄攥紧手指,想着对面这位可是掌握着所有人生杀大权的九五之尊,登时就更紧张了,缩着脖子规规矩矩地答道:“小人愚昧,还请陛下明示。”
陛下轻哼一声,好像是有些不高兴了,却也没有更多的表示,只是说道:“前段时间朕收到一封密报,里面讲了件趣事,说是有一人隐瞒身份潜进宫里多年……”
听到这里,蓝宝宝的心跳就更快了,陛下这是想暗示她什么?
陛下还在说着,“朕曾疑心是刺客,但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人从未试图接近过朕。朕又疑心是敌国奸细,混进宫里是为探听情报,但这个人又的的确确是本朝人,何苦为了敌国卖命?朕百思不得其解,不知楚长史有何看法?”
她升任长史这么久,却很少听人这么叫她,大家叫的最多的是“宝公公”,所以乍一听到这样的称呼,她竟产生一种莫名的危机感。但最让她心惊的还是陛下讲的那件“趣事”,她总觉得陛下是意有所指,难道陛下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陛下刚才说了“隐瞒身份”,这四个字透露出的信息实在是模棱两可,是指她隐瞒了自己是罪臣之后的身份?还是隐瞒了自己的性别呢?
如果陛下真的都知道了,那今日把她带来这里,是为了问罪吗?
思及此,蓝宝宝只能壮着胆子,以旁观者的身份回道:“陛下询问小人不敢不答,但小人愚钝,想法自比不上陛下,只是觉得除了刚才那两种情况,或许还有第三种情况。隐瞒身份不一定是有什么目的,可能是有不得已地苦衷,只是为了活命。”
说完,便大气不敢喘地继续趴着。
殿内突然安静下来,蓝宝宝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紧紧盯着她,如刀似剑,好像随时都能落下来要了她的命。
很快,她身上就出了一层冷汗,慢慢浸透了里衣,她却还是大气不敢喘。
终于,在她快要喘不过气起的时候,陛下开口了,还是那张不紧不慢却暗含威势的语调,“你说的很好,但不管是哪种情况,这个人都犯了欺君之罪。朕若放任这种人不管,只会让后人轻视律法,抱着侥幸心理做出相同之事,那后果便不堪设想了。楚长史觉得,朕该如何处置此人?”
欺君之罪那可是死罪!蓝宝宝心里悚然,她现在已经能肯定,陛下说的那个人就是她。难道要让她自己为自己求情吗?她是很想这样做,却又怕陛下误会她的意思,说不定一怒之下直接把她拖出去杀了。
正所谓君心难测,她可不敢在陛下态度不明的情况下,冒然发表意见。
“小人身份卑微,不敢妄加评断此等大事,还望陛下恕罪。”蓝宝宝面前保持着镇定。
陛下考虑片刻,好像很满意她的回答,点头道:“的确是大事,这个人胆大包天犯下欺君之罪不说,还蛊惑朝中重臣替她隐瞒,朕十分心寒,当然不能只治她一个人的罪。”
蓝宝宝因为惊惧而瞪大了双眼,却还是不敢抬头。陛下这个意思很明显,他已经知道殿下替她隐瞒身份的事情,要连殿下一起治罪。
这是蓝宝宝最担心的事情,虽然她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的确是她犯了欺君之罪,陛下要是真治罪,她……也只能接受。可殿下是无辜的,他不该为此事负责。
蓝宝宝闭了闭眼,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陛下这时地态度看起来也不像暴怒至极,如果真想治罪,又何必多此一举地把她叫过来多费口舌呢。
蓝宝宝觉得自己的存在,还不至于引起陛下这样的重视,那么真正让陛下重视的人……是凌王殿下。
思及此,蓝宝宝深呼一口气,下定决心地微微抬起上半身,但依然低着头不敢往上看,胆怯地问道:“陛下想让小人怎么做?”
大殿内再次陷入安静,须臾后,陛下终于发出一声不能称之为笑地笑声。
蓝宝宝的身体又是一抖。
“你是谁的人,接近凌王有何目的,这些朕都清楚。”陛下顿了顿,看到蓝宝宝猛地绷紧身体,眼里闪过一丝满意,方才继续说道:“但是现在凌王要执意护着你,朕也非常敬重这位皇叔,所以朕也乐意卖他这个人情。”
陛下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他说殿下执意护着她,莫非在此之前陛下已经先找殿下谈过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蓝宝宝,朕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你若是能好好完成立下大功,朕可饶你不死。如果失败,不只是你,就连凌王府也要跟着你一起倒霉。”陛下幽幽说道,声音明明不重,却让人不敢置疑他话里的真假。
蓝宝宝深深觉得,如果她失败了,陛下一定会说到做到,哪怕殿下是他最看重的皇叔。
“小人、记住了。”蓝宝宝已经控制不住声音发抖。
陛下点了点书案,扬手扔出去一个东西,说道:“这是你的任务,拿去吧,莫让朕失望。”
啪的一声,蓝宝宝看到身前掉下一封类似公文的东西,不急多想,赶紧先拿起来,也不敢在陛下没有示意的情况下马上打开来看。
“退下吧,今日之事不可外泄,包括你的主子。”陛下挥手提醒一句。
蓝宝宝知道他指的是凌王,也正是要瞒着殿下,才会把她单独叫过来又故意吓唬了那么一通吧。
“是,小人跪安。”蓝宝宝又对着书案后地陛下磕了个头,方才毕恭毕敬地低头退出去。
出得宫殿,马车还等在门口,白霄坐在里面对她点点头,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蓝宝宝却不自觉蹙了蹙眉,她真没想到白霄会是陛下的人,殿下知道吗?
回去的路上蓝宝宝都没有再多看白霄一眼,也没有逼问他今天是什么意思,他留在殿下身边又是什么意思。
毕竟这个天下还是陛下的,归根结底所有人都要听他调遣,如果白霄说他只是听从皇命,她也没什么可反驳的,就算她私心里不相信,但也没有证据能证明白霄是陛下的人。
白霄也察觉到了她的抵触和怀疑,心里微有苦涩,却没有开口解释。等到把人安全送回对雪园,他也回佑督卫了。
蓝宝宝怀揣着陛下交代的任务,脚步都显得十分沉重,她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陛下是如何知道她的身份,又知道多少。
她该烦恼的是陛下需要她做的事情,难度肯定很大。
她匆匆忙忙跑回二楼卧房,把房门从里面插上门栓,坐在桌子旁缓了片刻才取出那封折子来看。
须臾后,看完折子上的内容,蓝宝宝吓得险些从凳子掉下去。
陛下的任务果然不简单,写的倒是简单,就交代她搜集江令寻的罪证,足以让他翻不了身的罪证。
却没交代她该如何做,那意思很明显,就是让她自由发挥。
说实话,蓝宝宝虽然对自己这位义父很失望,但她并没有想过真的置他于死地,就只是想摆脱他而已。
可现在陛下明显想除掉义父,而且还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她。陛下是知道他们的关系的,现在这样做,无非是在试探她的态度。
如果她能够完成,就代表她的心向着殿下,不会对他们构成威胁。如果完不成,陛下随便一个理由就能置她的罪,很可能还会连累到殿下。
这么一想,她心里的天平不自觉就偏向了殿下。
只是真的让她亲手去害死一个人,她还是难以跨越这种心理障碍,毕竟她以前所生活的时代让她有种根深蒂固的法律观念。
杀人是犯法的,杀人是要偿命的。
可是陛下的吩咐又不能置之不理,如果她能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帮陛下解决内侍省这个心腹大患,又能保全义父的性命,或许她可以一试。
她以前怀疑过义父可能也参与了晟王谋反,但是如果以此入手,这种谋逆之事就是死罪,镇国公府就是一个例子。而且就连殿下都不敢肯定,义父参与过此事,所以这个办法不能用。
义父的事情她知道的不多不少,但基本上她能知道的那些,对义父来说都构不上太大的威胁。
蓝宝宝把自己关在卧房想了半天,午膳都没有吃,一直到傍晚时汤鸳又过来催她,还是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强烈地饥饿感让她不得不强行拉回思绪,先吃饭再说吧。
昨晚金凌洛就交代过,他今天不会过来,蓝宝宝就把汤鸳和桑枝招呼过来一起吃晚饭。
席末三人喝着茶养神,汤鸳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当做茶余饭后地谈资讲了出来。
“今儿个兰管家过来时提到过一件事情,说是王府里丢了个人,好像还是个小长史,丢了五日了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