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都知道的吧,知道这只是一个局,根本不是你的疏忽。”
蓝宝宝再也听不下去了,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温柔呢,为什么要把什么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呢?
金凌洛一怔,尚来不及回话,蓝宝宝再次倒豆子般地急急吼道:“你是不是傻?明知是个陷阱,明知他们不会伤害我,明知我是谁的人,明知昨天的事情就是在针对你,你干嘛非要听他们的?你不是很聪明吗,不是一向进退有度吗,这个时候犯什么倔,看到有人埋伏你就应该直接撤离……”
发泄般地骂声攸地断掉,蓝宝宝整个人都被男人用力按进怀里,身上的伤口瞬间受到挤压和撕扯,疼的男人浑身冒冷汗,手上的力道却没有丝毫松动。
蓝宝宝的脸抵在结实地胸膛上,刚想挣扎,却感受到男人的身子在微微颤栗,扑鼻而来的药味和血气瞬间就叫她僵住了身体。
虽然不敢乱动,但她却非常清醒,只是心头那股莫名的火气并没有因此浇灭。
“万一呢?万一他们伤害了你呢?”金凌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低沉沉的却难掩激动,“阿宝,我不能拿你的安危来冒险,就算只是一点点可能性,我也不能心存侥幸。”
那口火气堵在胸口不上不小,发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她暗恼自己不够坚定,怪自己耳根太软,犹犹豫豫着不敢彻底把人推开。
“下次别再这样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的义父,不会伤害我的。”最后蓝宝宝只能说出这么一句无力的话,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江令寻于你有恩,你感激他,想要报答他都可以,我不会强迫你在我和他之间做个选择。”金凌洛把人稍稍拉开些许,直直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柔声说道:“但是报恩的方法有很多种,你可以试着换一种方式。”
每次对上金凌洛的目光,蓝宝宝都会觉得很有安全感,他的眼神极富感染力,无形中就能牵制一个人的情绪。那口堵在的胸腔的闷气,终于在男人的劝慰中得以疏解,可是昨晚的经历让她不敢再往前进一步。
“先不说这些了,您刚刚醒来一定饿坏了吧,我去叫人准备膳食。”蓝宝宝暗自苦笑一下,故作轻松地退出男人的怀抱,柔声说道:“身上的伤也该换药了吧,我再去通知司先生一声。还有封大哥和白将军,他们也都很担心殿下。”说罢,便急急转身离开。
金凌洛身上的伤口的确都很浅,想来那些人一直拿捏着分寸,只伤人不要命,在司先生的精心调养下,没几天伤口就已经日渐好转。
到上元节的时候,金凌洛已经恢复往日神采,计划着带蓝宝宝散散心。
大约是受到上次事件的冲击,阿宝的情绪一直不太好,他们之间的相处也变得有些怪怪的,金凌洛一直想找个合适地机会纾解一下对方的心事。
然而计划再好,却挡不住对方兴致缺缺,在这个热闹喜庆的日子里,蓝宝宝根本不想出门。
“花灯有什么好看的?我早就看腻了,不想去,人太多了,挤来挤去的一点儿都不好玩。”
“游湖?大冷天的游什么湖,我可不想被冻死。”
“听戏?杂耍?我就更没有兴趣了,我还是比较喜欢看个电影、电视剧什么,可惜咱们这里没有。”
“我也不去了拜佛上香,因为我坚信自己的命运只能掌握在自己手里。”
“泡温泉……还是算了,我懒,不想动,能不能让我好好休息一下啊。”
诸多计划,都被蓝宝宝以各种理由否决掉,总之一句话——她不想出门!
金凌洛很无奈也很郁闷,想找个机会互相吐露心事解开心结,结果对方根本毫不在意他们现在是什么状态,就算平时在王府的时候,她陪在他身边的时间也变少了。
其实他大概能猜出阿宝为何会是这种状态,那日白首崖事件就是导火索,但是具体原因他不是很清楚,所以才想赶紧弄明白,这样他才能尽快想下一步的对策。
只是阿宝的心事太重,又喜欢胡思乱想,所以每次遇到事情都习惯性地把自己藏起来,自己在那里杞人忧天。
他就那么不值得信任?那么不可靠吗?金凌洛心里既落寞又生气。
但他从来都不是那种畏葸不前的人,他想要做的事情,不管再难都绝不会逃避。
在书房里生了会儿闷气,最后金凌洛决定还是再去找蓝宝宝谈一谈。
偏殿里,蓝宝宝手里的书突然被汤鸳抽走,诧异地抬头看过去,冷不丁对上一张不满又担心地脸。
“怎么了?”
汤鸳把书递给旁边的桑枝,压抑了这么多天,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在桑枝担忧地目光中问道:“宝公公,您又和殿下吵架了吗?天天就知道拿着这本书看,可是您根本就没有翻过一页,您到底在纠结什么呢?”
蓝宝宝表情微变,眼里最后那一点儿笑意也逐渐散去,下意识握了握空荡荡的手,平静地说道:“把书给我。”
汤鸳一把按住桑枝的手,小小少却为了自家主子,不得不让自己表现地很强势,梗着脖子说道:“您要是看不进去就别再逼着自己看了,有什么心事不能告诉我和桑枝姐姐吗?虽然我们不一定能帮得上什么忙,但至少可以让您发泄情绪。”
蓝宝宝鼻头一酸,看着小丫头倔强又紧张地小脸,明显一副虚张声势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那么掷地有声,让她忍不住被代入了她们的情绪当中。
“哎,我在你们面前已经没有秘密了,想问什么就问吧。”蓝宝宝淡淡一笑,顿了顿又补充道:“但我不能保证都回答,看心情吧。”
“……”
汤鸳和桑枝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郁闷。
“您真的和殿下吵架了吗?”汤鸳试着问了一个简单的问题。
蓝宝宝摇头。
“那您为何不同殿下一起出去赏灯呢?”汤鸳又问。
蓝宝宝耸肩,故作轻松地说道:“为什么非要去呢,上元节每年都有,赏花灯更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还不如留在府里看个话本呢。”
汤鸳被噎住了。
而缓步走到寝殿门外的金凌洛也突然止住脚步,身体紧紧绷着,微微蹙起眉头,阿宝这番话是何意?
陪他出门竟不如看个话本吗?
“重点不是花灯节,您不想同殿下一起出去吗?”屋子里沉默片刻后,桑枝那轻柔地嗓音响了起来。
“出不出去都能见到,又何必拘泥于形式呢。”蓝宝宝无所谓地回道。
汤鸳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您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每次殿下不在府里您就觉得时间特别难熬,只要殿下一回来,您就回立马跑过去,恨不得时时刻刻黏着殿下。”
“咳,看破不说破,你这样揭我的短,小心我扣你月银。”蓝宝宝尴尬地斥道。
汤鸳却不以为意,她知道,宝公公的威胁从来都是虚张声势罢了。
“公公您肯定有心事,我都能感觉出来您在故意躲着殿下,殿下肯定比我们更清楚。您就不怕再这样下去殿下变心吗?”汤鸳不依不饶地追问。
蓝宝宝沉默片刻,语调俨然不像之前那么轻松了,“男人要是真的想变心,你做什么都没用,同理这种理论也能用到女人身上。其实感情这种事情真不好说,我也不是躲着殿下,就是……怎么说呢,这应该是一种正常现象。”
“何谓正常现象?”桑枝不解。
蓝宝宝考虑了一会儿才解释道:“男女恋爱通常分为四个阶段,甜蜜期、矛盾潜伏期、矛盾突发期和稳定期。之前我和殿下是处于热恋阶段,自然每天都想和对方甜甜蜜蜜的在一起。”
“然而一旦过了甜蜜期,热情便会退却,新鲜感没有了,就会想拥有自己的个人空间。如果不能彼此包容理解,很容易产生矛盾、争执……”
“为什么热情会退却呢?”汤鸳不解地打断她,奇怪地问道:“两个人彼此钦慕,怎么会热情消退呢?若是我嫁了人,定然会时刻时刻想和相公待在一处……”
“你才多大啊就开始思春了!”蓝宝宝笑着打断她,“总之人和人的相处太过玄妙,不好分条细说,喜欢人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要不然这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
“您是说,您对殿下的喜欢已经变了吗?”汤鸳反问一句。
蓝宝宝再次沉默片刻,不确定地说道:“也许吧,可能我这个人的热恋期比较短,之后如果坚持不住第二、第三阶段,这段感情就只能遗憾收场。”
“第二、第三阶段又是什么呢?”桑枝也终于开口了。
蓝宝宝想了想,总结道:“比如性格、三观、为人处世、个人喜好等等之类的,如果没办法好好磨合,就只能证明两个人不合适,勉强在一起只会让彼此痛苦。”
“您最近躲着殿下就是因为这个?”汤鸳又不死心地把话题带回去。
蓝宝宝无语半晌,叹道:“你怎么对这个问题这么执着呢?”
“奴婢是担心您,您最近太反常了。”汤鸳道。
蓝宝宝拍拍她的肩膀,说道:“姑娘家不要老是胡思乱想,容易提前衰老。”
汤鸳似乎是被“衰老”这个词吓住了,张着嘴半晌没有发出声音,一双黑眼珠缓慢又不确定地转动着。
扑哧一声,蓝宝宝和桑枝同时笑起来。汤鸳脸一红,跳起来去捶打桑枝,三个人笑闹成一团。
金凌洛握紧拳头,又在门外站了片刻,方才不声不响地离开。
正月十七恢复早朝,蓝宝宝终于不用再想方设法地躲着金凌洛,说真的如果一直和殿下待在一处,她根本坚持不了几天。
说起来也有些奇怪,好像自从十五那天她拒绝了殿下的邀约后,殿下就再也没有主动找过她,大概是生气了吧。
恐怕在此之前没有人敢这样拒绝他,他会愤怒实属正常。
蓝宝宝摸了摸针扎般的胸口,默默叹口气,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既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不如就想办法让对方死心,如此她也有了理由来逼自己慢慢忘记。
流光易逝,转眼就到了万物复苏的二月,春风拂面的感觉尚有些刺骨,却已经挡不住勃勃生机。
蓝宝宝坐在廊檐下,春日的阳光洒落在肩头,眯眼望着满园抽嫩的青色,竟生出一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触感。
可其实她已经闲了半个月,整日待在和光同尘里,很少能和殿下碰上面,更没有机会到殿下身边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