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招呼众人在院子里吃早饭。
陈建民没鞋,但他一咬牙,干脆光着脚,慢慢走了过去,也坐在了院子里的八仙桌上。
方氏准备的早饭,就是一小筐削好皮的南瓜块、红薯块和芋头块的合蒸,然后一锅稀稀的米粥,一盘子炒青菜、一盘子腌菜,仅此而已。
傅楚窈和方氏一人喝了一碗稀粥,吃了两块蒸芋头和南瓜块,也就差不多饱了。
当然,方氏还是害怕孙女儿营养不够……所以她早上煮了鸡蛋,已经悄悄地放进了孙女儿的房里,呆会儿只要避着人的时候,再吃掉那个鸡蛋,就应该差不多了。
祖孙俩吃剩下的早饭,被陈建民和南瓜仔给分吃得一干二净!
接下来,南瓜仔洗碗,傅楚窈去煎药,方氏照看菜园子,而陈建民则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发呆。
傅楚窈忙好了煎药的事,这才去了院子里,坐在了陈建民的身边。
“其实你的病真不严重。”
傅楚窈说道。
陈建民抬头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傅楚窈继续说道,“不是我说……一个根本就不严重的伤风感冒,你看看,昨晚上,也就是给你喝了碗稀粥、吃了药,又让你好好睡了一觉,今天你不就已经好多了?那为什么你在自个儿家里,三番五次都差点儿丢了性命?”
说到这儿,傅楚窈又拖长了声音,“……这回是你命好,遇到了我!”
陈建民呆呆地坐着,恍若不闻。
“我不会留你太久的,你这么能吃,我家可供不起你。三天吧,也只需要三天,你的身体就能好……你健健康康地走出了我家院子门以后,再有什么闪失,那可就与我无关了哈!”傅楚窈又道。
陈建民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他突然大喊了一声,“南瓜仔!”
南瓜仔应声从厨房里跑了出来,喊了一声,“建民叔?”
“你去一趟我家,把我的另外一只鞋子拿来。还有,我屋里灶房里的靠窗户那里有个橱柜,橱柜门那里有个缝儿,里头我放了几张纸在那儿,你也去拿了来……但要机灵点,别让你大牛哥和婶子看到了。”陈建民说道。
南瓜仔应了一声,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傅楚窈皱着眉头看向南瓜仔的背影。
见陈建民还在发呆,她转身去了厨房,把煲煮好的中药给倒了出来,用碗装了,放在了陈建民的面前。
她也没管陈建民喝没喝药,就转身进屋拿了医案本出来,把陈建民的病案给记录了下来。
很快,南瓜仔就回来了。
他带回了一只鞋,以及几张纸片。
“他们知道你拿了这些吗?”陈建民问南瓜仔。
南瓜仔直摇头,“家里没人,连小虾都不在。”
小虾就是花秀莲和她前头的那个死鬼丈夫生的半大孩子。
陈建民“嗯”了一声,先拢上了那只鞋,然后接过了南瓜仔递过来的纸片,仔细看了看,他把其中一张纸递给了傅楚窈。
“小妹子你给看看,这方子有没有问题?”陈建民问道。
傅楚窈只瞄了那张方子一眼,就开始不断地摇头。
“乱来乱来……你这伤风感冒,本是因为贪热而着了凉,表象为热、实为寒咳,怎么还能以热咳来治?你自己想想,你已经很冷了,再用药带走你身体里的热……若你身体还健康,当然短时间里是看不出来的。但你病着啊,怎么承受得了!”傅楚窈不悦地说道。
陈建民呆若木鸡。
他喃喃说道,“难怪了!以前胡怀典开了方子给我,我有空就服上几剂,当时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吃了药反而还难受些……有时候偶尔忘了煎药,情况又好上几天?现在才知道……原来这方子并不对症?胡怀典他……干嘛要害我?”
顿了一顿,他似是陷入了回忆,也不知是说给傅楚窈听的呢,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秀莲一天到晚地在我耳边说,为啥我老不好,所以她天天煎了药给我吃?我,我还以为她关心我呢,心里美滋滋的……想不到,想不到……”
傅楚窈说道,“后来,陈二牛陪着你来找我看病,我给你开的方子,你服用了才好了的,对吧?”
陈建民摇头,喃喃说道,“好了,是好了……其实吃了按你开的方子抓的药,第二天我就觉得已经好了。但到了第三天的晚上,二牛提醒我要来你这儿复诊……当天夜里,秀莲她就……我、我,我被她和大牛给气得发晕……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院子里,你,你……”
傅楚窈接口道,“嗯,那是前天的事儿。但是昨天,你知不知道,你又去了两趟鬼门关?”
陈建民目光茫然,恍若不闻。
傅楚窈道,“因为昨天上午的时候,你的药,被人换了!所以你吃了那药以后,差点儿就死了!也亏得你那俩儿子来找了我奶奶,我奶奶动了针,才救活了你……以及,昨天半夜,你到了我家以后,我家半夜就遭了贼,幸好我家的大黄警觉,才把贼赶跑了!”
说着,她又看了看陈建民脚上的这一双鞋子,说道,“你知道么?昨天你来的时候,根本就没穿鞋!你是在昏迷之中,被抬到了我家来的,哪儿来的鞋子?”
听了她的话,陈建民低下了头,看向自己的鞋子。
傅楚窈一字一句地说道,“昨天半夜有人上我家来了……不过,我家狗一般白天不着家,夜里才回来,所以这个贼虽然也来过我家,但他根本就不知道我家有狗。昨天他来的时候,被我家狗给赶了出去……你右脚上的这只鞋子,是我家狗去追贼的时候,叼回来的。”
听到这儿,陈建民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了。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摇摇头,喃喃说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