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腰拾起。
见上面是一副画,画中女子齐眉举案,低眉顺目的将盘中药盏端送给病榻上的男子。
舒沅微微蹙眉,远看地上另有一些飘散物,便俯身一一拾起,再一一看去。
都是些母子连心图,父女同乐图,王府家宴图……
忽地,执着纸张的舒沅五指猛地握紧,直到手心微微做疼才缓缓松开,双眸却盈满了泪水。
下一刻,乾朗殿前,赵公公面上露出为难神色:“舒沅,不是老奴不帮你通报皇上。如今皇后刚刚被废,你是皇后身边的侍女,老奴不好禀报皇上啊。”
“赵公公,这就对了,皇上岂是一名废后的侍女随随便便就能见的。”
舒沅耳边响起一声带娇音的女声,转头看去,是霍容华,霍贤妃,当朝兵部尚书霍同光的长女。
钱皇后出事后,皇上第一个册封的就是她,由霍婕妤一下子擢升为贤妃,暂领六宫。
霍贵妃当年与殷婕妤要好,据说与殷婕妤是同时进的宫,经常去芳菲宫小坐,所以舒沅认得她。
此时的霍贤妃正由乾朗正殿缓步走出。
“奴婢舒沅给贤妃娘娘请安。”舒沅恭顺的躬身做福道。
霍贤妃出得殿门后,却是连看也没正眼看她一眼,抚了抚耳坠,道:“有些人以为跳到了高处就了不得了,结果,高枝折了,奴才还是奴才。”
舒沅一听便知对方说的是自己。
当初殷婕妤过世后,她有听闻内务府要把她和静懿连同婕妤宫中的其余宫人一块分配到霍婕妤处,可是,皇后派人来了,指明要的舒沅和静懿。本来她就认为殷婕妤的死与皇后有关,现下又如此,自然是拂了她霍婕妤的面子。婕妤不高兴那是自然。
现如今,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舒沅心下苦笑,嘴上道:“皇上和皇后毕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还请贤妃通融一下,容奴婢见皇上一面。”
不说则已,这一说,霍贤妃凤目一瞪,疾声道:“好奴才,学会支使本宫了?是你们家那位废后教你的吗?”
“不,娘娘,奴婢只是想……”舒沅话未完,听正殿方向传来宇文君邑的声音,“外面出了什么事了?”
只听正殿的大门一开,众位大臣陆续从殿内走出,一早急召,面上多少都略显疲惫。几名官员见霍贤妃与舒沅这架势,更是司空见惯,不碍多理,只是扫了一眼便匆匆离去。
最后出来的是宇文君邑,他扫了一眼舒沅便对霍贤妃道:“为臣给娘娘请安。不知这位宫人所犯何事惹怒娘娘了?”
霍贤妃轻蔑笑道:“本宫岂是小事能惹怒?但为一废后打扰皇上朝政政务,本宫目前协领六宫就责无旁贷了。”
舒沅双膝下拜道:“奴婢拜见将军。奴婢并未想打扰皇上政务,奴婢只是想让皇上念在主仆一场,允许奴婢见娘娘一面,聊表奴婢心意。”
“不愿打扰皇上政务还敢在这里为一介废后的事情搅扰皇上……”
“贤妃娘娘,皇上让她觐见。”
霍贤妃的话未说完,正殿内煜王已大步走出。双眸凛然,不怒而自威,一身紫衣,广袖长袍,在初升的骄阳的掩映下显得格外的华贵。
他望了眼地上的舒沅后对贤妃道:“让她进去罢,刚才皇上政务已处理完,本王已将此情形禀告了皇上。娘娘何必与一侍婢怄气。”
霍贤妃这才扬眉,对舒沅道:“今日王爷和宇文将军在此,本宫暂且放你。若下回还有此类事件发生,本宫定当不饶!”说罢,拂袖而去。
“奴婢谢过王爷,将军解围。”舒沅一一回礼道。
煜王接着道:“皇上如今虽然刚处理完琅岐事物心情颇佳,但是,亦切不可多提钱大人事宜。否则,就是连本王爷也保不住你的这条小命了。”
“谢煜王提点,奴婢当谨记。”舒沅再次深深拜谢后方才转身入殿。
双眸不经意的碰触到对方的眸光后,似有一阵恍惚。
是的,就是这眸光,一定见过——
在赵公公的带领下舒沅进入乾朗殿的御书房,此时,屋内极为安静。
赵公公也极力压低声音对舒沅道:“皇上刚处理完政务本欲休息,但应你所求方才让你觐见,你当好生回话,切不可造次。”
舒沅点点头,道:“谢公公教诲。”
赵公公说完就退出去了,听到那“咯吱”的关门声在这静谧的地方响起,舒沅禁不住打了个冷噤。
虽然上官连恒她是见过的,可是这毕竟是皇上,她知道在古代,皇上即为天子,一言九鼎。更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上一刻还高高兴兴,指不定下一刻就脑袋搬家,那钱皇后就是个例子。
可是,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她还是长吸了口气,躬身双膝下拜道:“奴婢未央宫侍女舒沅叩见皇帝陛下。”
拜完就等着对方发话。
可是,好一会儿,对方都没发话,看完了一份奏折,再翻起另一份奏折。
乾朗殿内檀香袅袅,可是金砖之地却分外的硬冷,直到舒沅跪了大半个时辰,额头直冒细密的汗珠的时候上官连恒才略略一抬龙目。
舒沅赶忙抓住这个机会,再次下拜道:“奴婢未央宫侍女舒沅叩见皇帝陛下。”
上官连恒这才抬起头,正色道:“你就是未央宫的舒沅。”
“是的,奴婢正是。”舒沅道。
“好大的胆子敢和朕新册封的霍妃争执。”上官连恒又拾起一份奏折,斜侧倚着身子,又继续看了起来。
舒沅知道对方是皇上,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就没办法与他继续说下面的了。便抬高声音道:“尝听闻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奴婢未曾想本朝皇家居然也发生了这类事情。”
赵公公立刻出声斥责:“大胆奴才!竟敢出言斥责皇上是无道昏君吗?”说罢,又冲上官连恒下拜道,“皇上,奴才有过,让这侍婢进来打扰皇上。奴才这就让她出去。”
“赵公公,难道奴婢说的有错吗?奴婢感于娘娘生前待奴婢不薄,故想再见娘娘一面可是却受到阻挠。奴婢不想做忘恩负义之人,更不想娘娘之愿永远尘封,未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