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乙柒和苏湳今晚虽然保住了小命,但身上小伤遍布,尤其是林乙柒,双手见了红看起来更加可怖,体力也逐渐透支,两人走走停停,耗费好些时间终于进了村。
往常这个时间,村民们已经进入深度睡眠,但今晚闹了天灾,导致村庄里有些小巷道现在还热闹着,更有一些对自家房子稳固程度不自信的村民,被村干部聚集到村委会的操场上去避难了。
正因为此,苏湳才能在路上揪住几个村民,打探保洁阿姨的消息,还花了笔“小钱”,让一个村民把他俩领到保洁阿姨家。
苏湳清了清嗓,然后敲响房门。
“噔噔噔~”
“谁啊?”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打开门来,皱巴着张脸,问,“你们是?”
林乙柒“噗嗤”一下笑了,苏湳小小哀鸣了一声,捂着脸恨不得再来一次地震。
因为上来之前他们打了个赌,他大放厥词,说保洁阿姨见了他屈尊到访,必然会跪着请他进去喝茶,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保洁阿姨根本不记得他,林乙柒赢了。
苏湳想,一定是因为泥巴遮住了他英俊的五官,所以他用袖口擦了擦脸,再次挺直腰板说:“我是苏湳。”
保洁阿姨歪着头左看右看,觉得熟悉,又不记得在哪儿见过。
一旁等候的林乙柒急性子犯了,拒绝再陪苏湳玩儿微服私访的游戏。
她直接问道:“您好,请问您的名字是郑芳吗?”
“……我是。”
“阿姨你好!我们是专程来找你的!他是汉弗莱庄园的老板,苏湳,你还记得吗?”
郑芳一听到苏湳的名字,立刻就想起来了,食指指着苏湳,激动地“哦”了半天。
苏湳望了眼屋内,说话还算客气,“我们可以进去坐坐吗?”
郑芳连忙让道:“当然!当然!苏总快请进!”
苏湳个儿高,进门的时候还特意弯了下腰。郑芳住的是楼房,每一层都又低又窄,害苏湳一进去就觉得像被关进了兽笼。
林乙柒看他坐立难安,狂挠自己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心想还是快点问清楚离开才好。
郑芳给他们端来两杯热水,盛水的玻璃杯洗得很干净,只是林乙柒的杯子上有好几个小缺口,而苏湳那杯少一些。
林乙柒毫无察觉,都把杯子放到嘴边准备喝了,苏湳却突然把自己的杯子换到她手中,拿了她的那杯后又放回桌上,反正他也没打算喝。
林乙柒见客厅里都没人,随口问了一句:“阿姨,你们家就一人吗?我看大家都去村委会避难了,你怎么不走啊?”
郑芳站在他们对面,笑着回答说:“我老伴儿得了中风的怪毛病,腿脚不方便,我也懒得走,就在家陪陪他。”
郑芳说得云淡风轻,但刚刚从死亡边缘走回来的他们深有感触。
这才明白,为何她愿意放弃汉弗莱的高薪工作回来端屎端尿,遭遇灾难也要陪着老伴,这种感情平凡又珍贵。
“苏总,你们刚才说是来找我的?到底是什么事啊?”郑芳说着话,不经意间瞧见林乙柒受伤的双手大吃一惊,,“呀!你们怎么受伤了?等一等,我去找点药来!”
郑芳快速从房里拿了一瓶跌打药和一瓶红药水出来,稍显窘迫:“不好意思哦,我们家现在只有这些药。”
“没关系。给我吧,我们自己来。”苏湳接下药水和棉签,把林乙柒的右手搁在自己大腿上,看到满手的泥巴,又无从下签,抿紧嘴到处找纸巾。
郑芳意会,忙说:“您等等,我去端盆温水出来,给你们洗洗。”
终于准备妥当后,苏湳开始专心处理林乙柒的伤口,而林乙柒也没有矫情,由他去了。
她用左手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郑芳,“阿姨,你看看这个,万圣节那天,你见过这个面具吗?”
“哎呀!”郑芳一看到那狰狞的白色面具就叫了出来,捂着眼睛不敢看,“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吓人!”
“阿姨,你再仔细看看吧,你对这个面具有印象吗?这对我很重要!”
苏湳听到最后一句话,偷偷看向林乙柒,手上不自觉地加大了力度,那只棉签压得她伤口好疼。
“嘶~”林乙柒恨了他一眼,嗔道,“你轻点!”
苏湳假装没听见她说话,转而跟郑芳交流。
“郑阿姨,那只是一个面具,不是鬼,没什么可怕的,你再看看!如果你记得,我愿意多付你一个月薪水表示感谢,因为你的消息对她……和我,很重要。”
郑芳听到前老板亲自发话,心里再怵也重新看向那幅画像。
以前汉弗莱待她不薄,她离职的时候,谢主事还帮她申请了三个月薪水的抚恤,所以多看一眼,也没什么。
而正是因为这一眼,郑芳本已经忘掉的恐怖经历,一时间全回忆起来了。
她迫不及待地告诉他们:“记得!记得!我记得!我见过这个面具!”
“真的?”
“真的?”
林乙柒和苏湳异口同声问道。
“那天晚上啊,好多客人都穿得奇奇怪怪,化得又五颜六色的,我走到哪儿都是低着头不敢看,后来我在自行车驿站附近扫地,有一个男人过来还车,他不知道怎么弄,就把我叫过去。”
郑芳叹了口气,继续说:“我不小心抬头看了一眼,只一眼,就差点把自己给吓死!那附近又黑,人影也没,我怕他找我麻烦,不敢跑,只能低着头把车接过来,结果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林乙柒和苏湳都呆呆地摇头,等着下文。
“我看到……他的手上少了三根指头啊!可把我吓惨了!还好他很快就走了,不然我都要自己跑掉了!今天要不是你们拿这画过来,我还真以为自己那天见鬼了!”
林乙柒听完她的描述,紧张的表情旋即转为雀跃,她太开心了!她终于得到新的线索了!
苏湳默默观察她半晌,隐去眼里的失落,多问了郑芳一句:“阿姨你还记得他是哪只手断了指头吗?是哪三根,还记得吗?”
郑芳举起双手比划感受了下,答:“是右手吧……我也记不太清了!但是他断的是后三根手指,只剩下大拇指和手指,这个我能确定!”
林乙柒喜笑颜开,连声道谢:“谢谢!谢谢阿姨!你真的帮了我大忙了!”
“哪里啊,这是我应该做的嘛!”
苏湳心生不满,傲娇地蔑了她一眼:“你要谢的人是我!这消息明明是我花钱买到的!”
林乙柒更加不屑地回敬他:“谢你?凭什么?要不是你们安保不利,放了小偷进来,我怎么会丢东西?我没让你赔都算好的了!”
“我又没说不赔,是你自己不要。”苏湳委屈巴巴地嘟着嘴说。
林乙柒不想跟他在这件事上纠结,看到自己的伤口已处理好了,就不愿再叨扰郑芳一家。
郑芳想挽留他们在家里留宿,等天亮了再离开,这样安全更有保障,但林乙柒知道苏湳不习惯这么艰苦的环境,就做了坏人,替他回绝了。
走之前,苏湳给谢主事打了电话,要他明天一早就把钱打进郑芳的账户。郑芳告诉了他们村里最好的旅舍在哪儿,就把他们送到门口,回去睡觉了。
然而林乙柒完全忘记自己没带钱包的事,不巧旅舍老板又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生怕他们在店里做坏事,任苏湳砸再多现金也不通融,还暗自认定他们行径可疑,会给他招来横祸。
他们很不幸地被赶出了旅舍,整个一“虎落平阳被犬欺”的真实写照。
“不如你进去住吧!我去村委会那边看看,有没有凉席可以分我一张。”林乙柒蹲在大门口,坦然地安排着一切,丝毫没觉得这样的决定回让自己受苦。
接触不良的路灯一闪一闪,还是挡不住她娇滴滴的美貌,明明长着一张富小姐的脸,却不娇气,苏湳不得不承认,她怎么看怎么顺眼。
今天之前,他还确信自己是因为林乙柒行事风格诡异,性子过于执拗,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所以他曾希望她一直这样下去,千万不要给他好脸色看,让她为自己无趣的生活增添一点儿乐趣。
却没想到了此刻,他才幡然醒悟,他根本不喜欢被林乙柒讨厌的感觉,得到她原谅的那一刻,是他活到现在最有成就感的一刻。
这种成就感的强烈程度,远超过他攻略下十个、百个高高在上的女人。
怀揣着如此小心思,明明站在寒风不断的风口,他却忽然觉得燥热,他“蹭”地一下站起来,顺手把她也拉起来。
他说:“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睡凉席,一起去!”
林乙柒弯起半边嘴角,嘲讽道:“就你?算了吧!你是大男人没错,但你也是个养尊处优的大男人!别逞强了,赶紧进去吧!至少里面的房顶高,床也干净,忍一晚就过去了!”
苏湳又不满意了,“嘿!你这人对我的刻板印象怎么那么深呢?”
“我说的……难道不都是事实吗?”
“事实个屁!我5岁开始就跟着我外公在边疆部队风吹雨淋,什么破厂房破庙没住过?能有张席子睡都要谢天谢地,你知道光着身子睡戈壁滩什么感觉吗?我知道!”
林乙柒一下子愣住了,无法想象他所描述的是怎样的生活,但她知道,那对于5岁的孩子来说必然是苦不堪言的,她一个孤儿,5岁时都还能有个干净整洁的上下铺。
“喂!灵魂出窍啦?”苏湳在她没反应的脸前方摆摆手,大肆笑道,“看你这表情,该不会信了吧?我都是骗你的!哈哈哈~”
苏湳笑得格外欠揍,林乙柒却不生气,因为她知道苏湳撒了谎,因为她发现他提起小时候的过往时,眼睛里流露出了难以察觉的忧伤。
苏湳得不到她半点回应,最后只好尴尬地收回笑容。
没过多久,林乙柒就发话说:“我们走吧!”
“去哪儿啊?”
“村委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