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疾不徐地从炭铁色楼梯走下,时机把握恰当,正正停在男人面前。
他那双描过眼线的丹凤眼里蕴藏威严,口吻轻佻,却不为逗趣。
“要带走我的人,问过我了吗?”
男人接收到极致危险的信号,哆哆嗦嗦打招呼道:“苏少……”
林乙柒听到这名号脊梁一僵,观察到男人的身形恰好挡住了她,就想趁机逃走。
奈何她刚一转身,男人也侧身把她暴露在苏湳的视线下。
苏湳一声低喝:“站住!”
林乙柒背对他砸吧了下嘴,喝了酒后口干舌燥,她实在不想跟他多费口舌。
她回眸冲他一笑,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牵扯了一下面部肌肉罢了。
“原来是苏大少啊!你刚才……是在叫我吗?”
苏湳表情冷冽,慢条斯理地朝她迈了两步,林乙柒唯恐避之不及,连退三步与他拉开距离。
“欸欸!这是你的场子,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不然影响你今晚的行情。”
男人在一旁看不懂了,他用唇语问林乙柒:“美女,你和苏少认识?”
林乙柒直接用行动回答他的疑问,她迎上前挽住他的胳膊说:“走吧!我不认识他,苏少可能是认错人了。”
男人将信将疑,他不敢贸然犯险,得罪丹枫四大家族之一的苏湳。
他辗转几位朋友,才得到今晚的入场券,没有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女人自断前程的道理,就算这个女人再美也不行。
于是他把手臂从林乙柒的怀中抽出,难为情地说:“我突然想起来今天没带司机,还是让苏少送你回家吧!”
说罢,男人还把林乙柒往苏湳的方向推了一把,林乙柒脚下一个不稳,就被苏湳扶住了肩头。
男人落荒而逃,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赌约。
林乙柒的目光焦灼在他的手上,随后肩头一甩,斥道:“放开!”
苏湳悻悻收手,方才的乖戾模样已然不见:“你要回去了?我送你吧!”
“用不着苏大少费心。”
苏湳目睹男人回到朋友堆里,全是生面孔,不过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角色。他带走林乙柒的目的是什么,他身为男人,还是流连花丛的老手,不用想也知道。
苏湳不惜开罪她,也要说她一句:“你是怎么想的?居然会相信一个陌生男人,喝酒喝得脑子都进水了?”
林乙柒没想到会挨他一顿臭骂,惊讶地瞪着他,他算老几?凭什么管她?
“我不信他难道信你?以前我是脑子是进过水,遇人不淑还舍身相救,以后不会了。借过!”
林乙柒撞开苏湳的肩膀,愤然离开,她以为苏湳不会再追上来自讨没趣,可苏湳的脸皮远比她想象的厚。
苏湳一早就接到御清将在汉弗莱山庄举办派对的消息,所以才把自己的私人派对也安排在这里,不就是为了假装偶遇她吗?
他在林乙柒身后穷追不舍,对于向她道歉这事,他是认真的。
“喂!你等等我!”
林乙柒绕了个圈躲开他,他又贴上去。
“你要去哪儿?去找岳言?……你们是吵架了吧!不然怎么会一个人跑出来?”
林乙柒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苏湳顿悟,换了个说辞。
“外面这么黑,放你一个女孩子走有悖我的教养,就请你移驾我的小破车,让我送你走吧!”
苏湳一路跟往山庄大门的方向,经过自己的车时,猝不及防地拉了她一把。
“林大小姐,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好不好?”
林乙柒黑着脸正要开骂,突然一阵狂风袭来,吹得她打了个喷嚏。
苏湳感觉到她的手腕冰冷,还在微微颤抖,上下打量她一遍后,眉宇间平添几分不耐。
“不跟我走也行,我现在就把你送到岳言面前去。反正你都不顾自己死活,还有什么可逃避的?”
苏湳一语中的,他这才展示出真正的力量,拖拽她的时候她根本反抗不能。林乙柒被迫二选一,为了尽快离开这里,只能将就再利用一下苏湳了。
如今酒意消散,回忆起刚才对陌生人的大胆邀约,确实欠妥。
她一边抵抗一边喊道:“够了!我跟你上车!”
苏湳停下动作,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勾起了嘴角,然后不由分说地又把她送进车里。
林乙柒系好安全带后就扭头看向窗外,摆明了不想跟他拉扯。
他默默打开许久未用的暖气,调到让他觉得闷热的温度,才调头出发。
“去哪儿?”
“凰町府邸。”
在林乙柒面前,苏湳学乖不少。一路上真就充当起哑巴司机,车速也是从未开过的低档,虽然座椅狭小,坐着不大舒服,但她不可否认,苏湳开车稳妥,没让喝了酒的她产生不适的感觉。
车子开到凰町府邸的大门,林乙柒就说要下车。苏湳没有多加阻拦,脱下身上的外套想要塞给她,她却视若无睹,最后只能弱弱叮嘱她一句“注意安全”作罢。
林乙柒到最后也没给他好脸色看,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愧疚心作祟,林乙柒越生气,他就越舒心。
他这个人,从小万事不在心头萦,她要真是傻不拉几地对他宽容到底,那他就不会太把她放在心上。
林乙柒拖着疲乏的身子走过一段很长的小区道路,终于走到她熟悉的地方。
她愣在院门外瞻仰这幢毫无生气的别墅,顿感无限伤悲,哪怕处在权力的中心,她还是那朵浩瀚大海中漂浮的浮萍,这里终归不是她的家,是时候拾掇拾掇离开了。
她输入院门的一串密码,永远都不会知道,那六个数字就是她的三围——856088。
林乙柒埋头走了进去,她脱下高跟鞋提在手里,光脚走在干净的石板路上,两条腿才算回了血。
草坪里的感应灯随之亮起,走到门前时,一堆不知何处来的‘垃圾’闯进了她的眼里。
震惊之余,她的目光在那小山般的垃圾堆上掠过,待看清时它们是何物时,林乙柒腿下一软,当即跌坐在地。
那一本本曾被她抚过千万次的书籍,一件件省吃俭用买下来的衣服,都被人狠狠撕碎,散落一地。
刺鼻的汽油味侵入口腔,她颤抖着手拾起一本书,上面滑/腻的触感让她觉得恶心。
“甄!钰!”
简单的两个字艰难地从她牙齿缝里挤出来,她浑身的血液像沉寂已久的死火山意外爆发,带着一股忍无可忍的怒气,从身体四周喷发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