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州那边回报消息说,曹菀虽是在楚州嫁给的解道如,但并不是根生土长的楚州人,楚州查不到她多少资料。
曹菀本是随着家人来到楚州的客居,后来家人突遭厄运,在坐船过江时溺水而亡,于是曹菀就成了孤儿。
而后,楚州有户姓曹的人家,其主母正因失了一个女儿,心痛难当之际,偶遇曹菀,惊觉与其失踪女儿相像,遂认了作为女儿,因此改姓为曹。
那时曹菀年方六岁。
曹菀本姓什么,年深月久早已不知,而且她本人也从不说自己原姓本家,但逢人问,只答忘了。
拓跋珪烦恼。
曹菀是曹家收养的,而且这曹家查下来就是个普通小康之家,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但是这曹菀却的确是有问题。
这问题倒底是在曹菀出嫁后,还是之前?是在没收养前还是收养后?这都是问题啊!
“继续深挖,挖到底!我就不信了,一个人来到这世上吃饭穿衣还能不留下一点儿蛛丝马迹。”拓跋珪下令。
恰好鱼潜从苍鹭书院下来看姐姐,见他在书房里跟个关在笼子里的狼一样,不停地走来走去,便问他什么事这么烦恼?
拓跋珪素知这个小妻舅是个不一般的人,便也不拿他当孩子,就跟他商量起来。
“姐夫,楚州是水网纵横的区域,那里的人要去外地都要靠坐船,她当初来到楚州必然也是坐船来的,何不查一查那些码头渡口的船只?
据我所知,一般像这样在渡口撑船吃饭的人都是祖辈父子,如今虽过了二十多年,但仔细查访未必没有人记得。还有他们的口音。初到时他们必然还保留着自己口音,而且解夫人那时还年幼,想来口音很重。”
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
拓跋珪大喜:“对啊!只要查到她的口音是哪里人,再去那个地方查找,必能寻到线索,好过现在无头苍蝇一般!小鱼儿,你可真是个智多星,了不起!”拓跋珪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地夸奖小妻舅。
随即又惋惜,这么聪敏的小妻舅竟被方少云那腹黑货给抢了去!“这混蛋家伙专爱突袭抢人,都不给我打声招呼!”
有了查探的方向,事情就好办多了。
没几天,楚州方面就查到了当年摆渡曹菀过江的船夫。
更巧的是,当年的船老大还活着,而当年他十几岁的儿子也在船上,如今正是壮年,记性非常的好。
这些撑船载客的人都是见多识广的,渡口上每天人来人往,各地的口音都听得八九不离十,于是很快就得知曹菀来时的方向和口音大约是雅江一带的。
雅江属于川省,在楚州的东北边,拓跋珪手里没太多的人,而且他还要留神京城和边境,实在是分身乏术。于是就跟方少云碰了个头,请求对方支援。
方少云这人就是个疯狂的,自他掌管暗夜以来,几乎是随时随地的挖掘人才进他的暗夜。无论男女老少,只要通过了他设置的重重考验,就被吸纳进去。
于是乎,暗夜的人几乎遍布天下。无论你是走在路上还是住进客店,跟你擦肩而过的人很可能就是暗夜的外围人员。
所以拓跋珪相信,雅江也会有方少云的人,哪怕是雅江没有,在靠近雅江的地方也会有。
方少云果然没叫他失望,立刻传令下去,围绕着雅江,四面查探起曹菀的来历。
雅江毕竟隔的远,就算是查到什么也不可能立刻收到消息,拓跋珪却不愿干等。
“娘子,咱们去外面走走,散散心如何?”拓跋珪支着下巴跟鱼鳞舞腻歪。
“去哪?”鱼鳞舞并不拒绝,只是,“这冷天冷地的,哪里有好玩的地方呢?可别叫我去什么苍鹭山,上次跟许家母女去了一趟,差点没把我冻死了!”
提起许家母女,鱼鳞舞兴致就起来了,拉过丈夫的手摇了摇,开心道:“我跟你说,我觉的十三爷跟许姑娘的事有戏!”
叫十三习惯了,尽管现在十三公开了正名:白东城,但是鱼鳞舞还是习惯称呼十三。
拓跋珪不反对,甚至支持。
因为十三亲近嘛!
十三是他拓跋珪的人,而白东城却是庆云皇帝的人,怎么辨别感情的亲近,就看称呼了。称呼一出,亲疏立分。
“哦?许夫人同意了?”拓跋珪同样关心自家兄弟的幸福,连忙追问。
“虽然没说同意,可是我看的出来,许夫人很疼自己女儿,而且也流露出意向来。说起来都要多亏你,要不是你去跟皇上要了十三爷的职衔,我估计这件事还不那么容易。”
说的也是,谁家当娘的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身份来历前途都一片模糊的人?
拓跋珪挺得意自己手脚够快。
外面备好了车,拓跋珪生怕鱼鳞舞冷着了,把她包裹的严严实实后还不放心,又捡了件厚实的大毛衣服交给跟随的墨微拿着。
墨微看着手里分明是大雪天才穿的大毛衣裳发呆。
“侯爷,现在是十月份。”她不得不提醒下侯爷。
十月份可是有小阳春之称的,早晚虽冷,可还没冷到要穿大毛衣裳的地步——侯爷你实在是太夸张了!
拓跋珪看她:“十月份怎么了?”
“……”墨微无语。
好吧,侯爷您是做大事的人,这生活小事还是不麻烦您了。
跑了去放下大毛衣裳,改拿了件翠纹织锦羽缎斗篷来抱着。
将要走出时,纫针在一旁叫她:“夫人要坐车,你再拿个素绒绣花软垫和张缠枝花的小被子去,路上可以盖着挡些风吹。”
墨微一拍额头,笑道:“还是你细心,我竟忘了。”
纫针微笑:“是你刚接手还没习惯,慢慢就好了。”
纫针自那次受伤后,虽然伤治好了,可是一遇到变天和节气交替,总还是不大舒服,尤其是咳血。
好在侯府全力将养她,老五更是四处收寻奇珍妙药,又逼着老九帮忙。
医毒不分家,老九本就是懂医的,也正在调配药方治疗,只是命令说用药期间不能随意出外,尤其是受寒。
老九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不许纫针乱跑了。
老五更是一天三四遍地关照:不要被风吹了,不要贪凉快着凉了,睡觉要盖好被子,要按时吃药,重活都不要干了……啰哩巴嗦地说了一大堆,闹的众人大笑老五变身成纫针的老娘了!
纫针也不愿辜负别人的好意,况且鱼鳞舞说了,要想再跟着她,只有养好身体,否则就不答应。
红绡红罗劝她说,夫人是为你好,一辈子的大事呢,马虎不得。
“我知道的。”纫针点头。
但她闲不住,而且鱼鳞舞出门要用什么东西也是她最清楚,所以见墨微拿衣裳,她就在一旁指点。
……
上了车,鱼鳞舞靠在拓跋珪的肩膀上问要去的地方。
“你总得给我个方向,不然被你卖了我还帮着你数钱呢。”
拓跋珪逗她:“我要是真把你卖了,你该怎么办?”
鱼鳞舞歪头看他,眨眨眼说:“那我就记好方向,到时候跑回来找你算账!”
“算什么账?”找他拼命倒是差不多!
“当然是分赃啊!”鱼鳞舞伸手掐了他一把,随后又赶紧给他揉了揉。“你把我卖了,总得要拿钱吧?那钱可也有我的份,我不回来找你分赃,岂不便宜你了!”
拓跋珪无语……这财迷的娘子!
坐在车辕上的墨微更加无语:夫人侯爷,你们俩能正常一点吗?
“吁!侯爷夫人,白衣庵到了!”马夫扯住缰绳招呼。
“原来你是要带我来这里啊!”踏出车门,看着眼前这座样式简朴的庵堂,鱼鳞舞噘嘴。
真是的,巴巴地叫她出来玩,还以为是去什么名胜古迹,或者青山秀水的地方呢,搞了半天就是这里,还是在城里面!
那还坐个车干嘛?多走个几步不就行了?
“娘子,我听说这白衣庵里供奉的是白衣观音大士,求婚姻子嗣最是灵验了,不如咱们也进去上个香吧?”拓跋珪殷勤地问。
鱼鳞舞黯然。
看来上次的小产,不光是自己,在夫君心里的伤同样很重,所以才会让他看见这白衣庵也想起来要去拜拜。
孩子……鱼鳞舞下意识地将手按在了小腹上,自怀孕后的总总情景又浮现眼前……
婉容郡主,明真太后……鱼鳞舞暗自咬牙:咱们的账可还没真正清算呢!可要耐心等着,千万别早死了!
深吸口气,鱼鳞舞浅笑着挽起丈夫的手臂:“好,既然如此灵验,咱们就进去拜一拜。”
白衣庵门楣不大,小小的七间房,一个半人多高的大院子将整个庵堂包围其中。
据说这座庵堂原本是一家大户人家的祠堂,专供家族里的寡妇居住养老的。
到了后来,有出嫁后夫妻不睦,或者被休弃回娘家来的,统统都被安置在了这里。时间一长,就变成了庵堂。
透过院墙能看见院内有高大的树木,有棵柿子树上还挂着小灯笼一样的熟柿子,不知为什么没被摘下来,在不甚疾烈的风里摇摇晃晃。
门关着,墨微上去敲门。
“什么人敲门?”院内立刻有脚步声走近,有人问道,是个年青女人的声音。
“上香的。”墨微隔着门回答。
本以为门会被打开,没想到里面的女声回绝道:“上香去别处吧,小庵恕不接待任何香客。”
嘢?还有不许人进去烧香的尼庵!
鱼鳞舞奇怪地盯着大门,想不明白。
墨微俏脸一沉:“请问这位师父,你这里可是供奉白衣观音大士的庵堂么?”
“是又如何?”院内人回答,语气骄横冷漠。
“既是供奉观音大士的庵堂,岂有不许人上香求拜的道理?”墨微语气咄咄。
谁想,墨微语气逼人,院内那人更横,直接撵人起来——
“我便是不许,你又待怎地?赶快给我滚开,若再吵闹不休,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鱼鳞舞听到这里气上心头!
大踏步走上前去,冷冷开口:“哦?你待要怎么个不客气法?我倒要领教领教,这方外之人是怎样个蛮横无理!”
紧盯着门扇,鱼鳞舞叫墨微:“你去多叫些人来观看这白衣庵如何对香客不客气!今儿这白衣庵,本夫人还非进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