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的霞光燎原了天际, 鸟雀啾鸣着远去。
黄昏的风燥热褪去, 带起丝丝凉意。
黎言醒来的时候, 屋子里暗沉沉, 窗帘遮挡了大部分的光亮, 视线中一切都隐隐绰绰。
他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睛,没感觉到身边有熟悉的气息。
霍白衍走了吗?
黎言坐起身来, 不太喜欢光线昏暗的环境, 穿着拖鞋往外走。
头顶上翘起的一撮头发, 随着他的走动一晃一晃的。
睡得有些懵, 黎言忘记了拉开窗帘就能见到光亮,他打开门,往前迈了两步,站到走廊里。
外面的空调温度开的低, 冷风迎面吹来,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霍白衍去哪里了?
黎言靠在门边的墙壁上,垂眸拨弄着手机,想打个电话问问。
手机的屏幕太大, 他单手握住,一时操作有些不太灵便。
“霍先生,您能过来一下吗?关于您家小朋友的病情, 我想跟你谈谈。”
拐角处突然传来甜腻腻的女声,黎言准确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字眼。
在屏幕上滑动的手指顿了顿,他微微蹙起眉头,疑惑地抬脚走过去。
靠近拐角, 恰好看见霍白衍宽阔的背影在余光里一闪而过,黎言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霍先生,您还没吃晚饭吧,这是我做的点心,您尝尝。”护士捧着一盘还冒着热气的酥饼,眉眼微垂的模样,含羞又带怯,脸颊泛了红晕,是少女怀春的娇羞。
“不了,说正事吧,我家宝贝儿的伤势怎么了?”霍白衍面容冷峻,声音微沉,带着几分冷意。
活了三十岁,从初中开始就有人递送情书,这些年又有多少人试图爬上他的床,霍白衍怎么会看不透面前这个护士的心思。
他故意说了我家宝贝儿,予以警告。
刚毕业不久的小护士,被成熟男人的魅力所迷惑,一颗心脏宛如小鹿般砰砰乱撞,做着能够取而代之,从此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梦,哪里能听出那简单字眼里带着的薄怒。
听见我就家宝贝儿四个字,小护士的脸色变了变,轻咬着唇瓣,眼底闪过几分厌烦,“还好,要不了多久就能出院了,但肯定会留疤,很丑。霍先生,我看您要不……”
霍白衍冷声打断她的话:“不会留疤,我已经联系了旻医生。”
小护士一下子被噎住,再也说不出话来。
旻医生,国际知名疤痕修复师,一般人请不到的。
哪怕小护士才刚刚毕业,也听过这个医生的名号。
她咬了咬唇,精心装扮过的面庞上,露出一个泫然欲泣的表情,眼泪汪汪地望着面前比自己高出很多的男人,哽咽着道:“霍先生,其实我叫你来,是想请求你一件事。”
霍白衍脸色沉了几分,冷意浮动在眼底,意欲转身走。
小护士情急地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我妈妈快要死了,还请霍先生能够帮帮我。”
霍先生英挺的眉头拧起,极其厌恶地瞥了眼抓住自己衣袖的几根手指,刚准备扯掉,眼角余光里突然扫到一张小脸儿,视线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
黎言扒着墙壁,从拐角处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与霍白衍的视线对上,也不慌不忙。
他从墙壁后面走出来,小跑着站到霍白衍面前,视线紧锁在小护士还拽着霍白衍衣袖的手指上,然后伸出自己的手,一根一根掰开。
小护士被突然出现的他给搞懵了,愣在原地没动。
黎言皱巴着小脸儿,非常极其异常嫌弃地拍了拍霍白衍手臂上被抓过的地方,边拍边说:“你知道古代脏了的人,是要被浸猪笼的吗?”
霍白衍勾起唇角,笑着把他头顶翘起的几撮头发压下去,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
小孩儿还在开玩笑,说明没生气。
“嗯,宝贝儿,可现在没有猪笼了。”霍白衍温柔地说着,手臂圈上小孩儿的腰,把人带到怀里。
“有啊,哪儿没有,去菜市场逛一圈,卖小猪仔的地方就有。”黎言说的认真,手指在那截衣袖上搓了好几把,布料被揉得皱皱巴巴,他还是很嫌弃。
抬眸,黎言看向站在对面一直没动的小护士,视线在她还残留着泪痕的脸上转了一圈。
挺漂亮的,就是可能心思不太正。
“小妹妹啊,我给你说,帅哥呢,谁都喜欢。但……在知道人家有对象的前提下,还试图插足,那就不太好了,你说是不是?”
此刻听他这么一说,小护士突然就哭了,泪水不断地涌出来,哭的梨花带雨。
黎言比小护士高,若不知内情的人看见,还以为是他把小护士给欺负哭了。
小护士抽噎着,不断抬手抹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把黎言看得一愣一愣的,默默往霍白衍怀里瑟缩了一下。
他刚刚明明在摆事实讲道理,也不凶啊,怎么突然就哭了呢?
自己长得又那么吓人吗?
黎言一脸无辜地仰头看看霍白衍,清亮的眼睛里都是迷茫。
霍白衍搂抱着小孩儿,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没事,让她哭。”
听,多么冷漠又无情一男的。
黎言眨了眨眼睛,又往老狐狸怀里缩了缩。
两人站在原地,一起面无表情地看着小护士哭。
别人哭起来,都是眼泪鼻涕糊一脸,而小护士哭起来,给人的感觉还特别的美。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在漂亮的脸蛋儿上留下泪痕,卷翘又根根分明的睫毛上,挂着泪珠,随着她的抽噎一颤一颤的。
黎言心想,他今天应该是看见了现实版的哭的梨花带雨。
不过,谁伤心的时候还管哭的美不美?
这样的哭法,也太假了吧。
看了一会儿,黎言就失了兴致,抬手扯了扯霍白衍的衣袖,小声说:“让她自己在这儿哭吧,你带我去买酥饼啊。”
从开始到现在,黎言的视线无数次落在放在窗台的那盘酥饼上,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但他清楚明白的知道,陌生人的东西是不能乱吃的,所以……
“我想吃玫瑰馅儿的酥饼,枣泥的好像也不错。”黎言舔舔嘴角,被霍白衍抱了起来。
“把所有馅儿都买一遍。”霍白衍提议道。
黎言眼睛一亮,却否决了这个提议,“太多,吃不完的。”
两人商量着到底要买几个酥饼,快步远去,留下小护士一个人懵逼地站在原地,连假哭都忘记了。
人人都爱帅哥,这是没错的,但小护士着实不太聪明,被霍白衍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分明是和男生,而她一个女的,性别都不太对啊。
一连瘦了好几斤,黎言穿着霍白衍的衣服,显得更加宽松了,就像是小孩儿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分明是滑稽的,但配上他那张漂亮病态的小脸儿,不仅不滑稽,还分外令人心疼。
黎言非要自己出去买酥饼,霍白衍只能同意,准备抱着他去。
医院里人来人往,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黎言哪里好意思被抱着走,强烈拒绝之后,最后妥协为牵着走。
霍白衍将小孩儿微凉的手指包裹在掌心里,将人半拢在怀中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马路对面就有一家全国连锁的面包店,里面肯定有卖酥饼的。
医院外面的马路特别拥挤,车来车往,两人站在街边等红绿灯,黎言感觉好像有人在看自己,疑惑地转头朝左边望去,却只看见在路上走动的行人,没发现什么异样。
他收回视线,没过几秒,又感觉不太对劲。再次转头看过去,马路对面有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朝他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很快消失在了人群里。
黎言眼皮一跳,下意识抓紧了霍白衍的手指。
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小孩儿的不安,霍白衍将人圈入怀里,“言言,怎么了?”
黎言眨了眨眼睛,街边已经没有那人了。他分不清是自己的错觉,还是那人真的存在过,便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
两人买了酥饼,黎言拿了一个玫瑰馅儿的在手里,边走边吃。剩下的,都装在霍白衍提着的纸袋里。
霍白衍带着小孩儿返回病房,远远地就看见病房外站着一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刚才哭的梨花带雨的那个小护士。
此时倒是没哭了,但却找上了门。
两人走过去,她双膝一弯,扑通跪在地上,“霍先生,求求你救救我妈妈吧。”
黎言:“?”
这话乍一听,还以为霍白衍和她妈有什么关系呢。
黎言嘴巴里含着一口酥饼,还被来得及咬断,就被她这话给惊着了。
“霍先生,只要你愿意救我妈妈,我做什么都可以的。”小护士跪在地上,低头抹着泪。
这边动静不小,很快就惊动了其他护士,连忙过来把这个实习小护士给拖走了,连连霍白衍道歉。
“不好意思,霍先生,这是我们的疏忽,惊扰到您和您的家人了,真的非常抱歉。”
“无碍。”霍白衍没心思理,抱着小孩儿进了病房。
吃完酥饼,黎言把沾了残渣的手指伸到霍白衍面前,“给我擦干净。”
自从受伤之后,小孩儿支使起人来,可一点儿都没不好意思。
霍白衍握住小孩儿的手,低头含住他的手指。
黎言霎时瞪圆了眼睛,我让你给我擦干净,没让你给我舔干净啊。
脏不脏!
霍白衍将他手指上沾的大块儿残渣卷到自己嘴巴里,还故意当着小孩儿的面嚼了两下,回味道:“还挺甜。”
一下就红了脸,黎言动动耳朵尖儿,瞪了浑身都冒着骚气儿的老狐狸一眼。
这大白天的,骚死你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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