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随便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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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么一喊, 身后就传来周明愈朗朗的笑声,紧接着肩膀被一只手搭上来, 拍了拍。

周明愈明明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可张德发居然双腿一软被拍的差点坐在地上。

张德发大喊:“二愣子打治保主任!”

他想让三队四队那些治保人员过来帮忙, 结果他们一个个闪在一旁,谁也不敢上凑。

二愣子连张金乐都敢踹还有谁不敢揍的?

打了张金乐也没啥,打了他们岂不是更没啥?

所以谁也不往上凑。

这和城里市场上的恶霸带着一帮人欺行霸市不一样,城里人关系单薄,一户人家被欺负也没有个帮衬的。在乡下都是聚族而居,只要不出五服的那就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儿都是互相帮衬的。

一个挨打, 合族出头, 所以还真是不敢随便欺负这样的。

除非陈秀芳这种和别人家关系不近,又被人排挤着,欺负一下也就欺负了。

像周明愈这样的,谁敢欺负他试试?

他们又不是傻子。

张德发见没人呼应他, 他还被周明愈搭着肩膀, 不禁让他想起扒瞎话(民间故事)里的狼,那狼就喜欢搭着人的肩膀,你要是回头,一口咬断你的脖子。这么一想,他就觉得自己脖子有点隐隐作痛,似乎下一秒就要被咬上来似的。

“哈哈。”周明愈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放开他, “治保主任是保一村平安的,要是有人来村里捣乱,有人打架、偷鸡摸狗,都要治保主任出头维护,可不是来欺负女人和孩子的。”

张德发脸色铁青,咬肌一颤一颤的,却也没有办法。

张根发哼了一声,领着人走了。

周明愈看满院狼藉,陈秀芳一家子被推搡拉扯得狼狈不堪,叹了口气,对周围的邻居们道:“咱们都是一个生产队的,只要我们好好团结,专心搞生产不违法乱纪,谁想欺负我们也是不行的。”

相反,如果自己不团结,互相排挤,那别人要想搞破坏也很容易。

陈秀芳家的几个邻居就不好意思起来,女人们纷纷进来帮着收拾一下。

周诚志沉着脸,粗着嗓子,“明愈说的一点都不错,今儿要是让张德发把鸡拿走了,明日就去你们家抓,后日就去俺家抓,操不操蛋?”

众人都低着头不敢看他。

周诚志道:“行啦,又不是开会,都快家去吃饭,歇了晌觉还得上工。”

他一走看热闹的也都散了,陈秀芳的左邻右舍们也赶紧过来安慰一下。

周明愈也往家走,路上他想得比周诚志等人更多,是不是上头又有什么风吹草动,要不张根发怎么突然抽风搞割尾巴的行为。

55、56年的时候搞了一次,那时候因为张根发太过严苛被乡里相书记和前乡长给纠正了,不过却也没撤他的职。反而是接下来的整/风把前乡长给整走,换了宋乡长过来。

宋乡长非常欣赏张根发,说他有最彻底的革命精神,正是党和人民最需要的那种力量。

周明愈敏感地觉得并不是张根发会钻营迎合才能一直当大队长,哪怕犯错也不被撤职,而是因为上面需要他这样的人。

或者说,整个大趋势是这样的,不以能力论英雄,而是看多忠诚,张根发能力没有,跟着搞运动那是绝对一流的。

这种大环境决定了搞掉张根发也不会更好,甚至可能会因为换一个和上面不熟的大队长而给村里招来更大的麻烦。

现在张根发做大队长,三队四队被他抓得牢牢的,二队和一队跟他貌合神离,拥有一部分自主权,大家对张根发也知根知底了解颇多,他也整不出什么大蛾子来。

所以周明愈觉得反而应该把张根发留着当挡箭牌,至少可以缓冲一下外面对周家庄的巨大冲击。

他得晚上在跟莫茹好好商量一下,理理思路,等他回到家,发现张根发已经带了人主动来家里说道。

张根发在周明愈家可不敢像在陈秀芳家那样颐指气使一副老子天下无敌的架势,而是陪着笑,虽然皮笑肉不笑的更磕碜人。

“二哥,大妹子,听说你们孵小鸡卖呢?”

张翠花没好气,“我说大队长,你可别来抬举我们了,我们祖祖辈辈就会种地,哪里会做买卖啊?一年到头除非是卖猪,也见不到两块钱,搁什么做买卖?”

张根发却想着自己那八块钱,肉疼的牙抽抽起来,“你不是5个鸡蛋一个小鸡吗?大妹子,我可是有内幕消息的,有人从你这里拿了小鸡回头就告诉我,我知道的一清二楚,绝对不待冤枉你的。”

他笑得有点猥琐,一副我已经打入你们内部掌握你的秘密,你就别撒谎的样子。

他得意洋洋地看着张翠花,哼,老子给你来个反间计,挑拨你们的关系。

张翠花呸了一声,“放你娘的屁!”

想跟老娘玩挑拨离间,你也不撒泼尿照照,老娘怕么!

张根发愣了,这是咋的了,一向怪讲究的张翠花怎么突然骂脏话了?这么不讲究?

张德发之前被周明愈捏得肩膀生疼,这会立刻就跟着找场子,跺着脚大声呵斥:“张翠花,你敢辱骂大队长,你儿子殴打治保主任,你们是不是想被抓起来?”

周诚仁原本在一旁抽烟袋锅子,这时候他站起来,哼了一声,“哪头驴在俺家里叫困,给他扔出去。”

老头子一发话,周明愈和周明光加上周明国、周明青几个,你抓胳膊我摁腿的,给张德发抬起来直接扔到大门外面去。

“扑通”一声,给张德发摔得七荤八素的,爬不起来,“哎呀……摔死我了……你、你、你们!”张德发指着周明愈几个却说不出话来,又看他召集的临时治保人员,“你们都是死人吗?”

那些临时治保人员更不敢靠前,去陈秀芳家耍耍威风还行,在周明愈家谁敢啊?

人家比大队长家还根红苗正呢!

张根发啊啊啊了两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周明愈几个拍拍手回来,笑道:“爷,还扔谁?”

周诚仁哼道:“谁敢吓唬恁娘,就给我扔鳖蛋玩意儿。”

张根发两腿弯了弯,立刻又站直,笑道:“老哥,大妹子,干嘛发这么大脾气?”

张翠花道:“大队长,你说你也人模人样的,你干嘛总不办人事不说人话呢?眼瞅着儿媳妇就要生了,家里也没有鸡蛋你说不愁人?你大队长也不给我们老百姓解决一下困难,现在好不容易邻亲百家要帮衬帮衬你还不让。你说我们攒的鸡蛋都送去供销社支援建设,现在自己家急用又没有,这么大的困难咋解决?你是大队长,你给解决一下!”

张根发想说你家里不是还有鸡吗?继续下蛋就是了。

张翠花:“大队长,我们孵小鸡下蛋送供销社,是尾巴吗?”

“不是,”张根发摇头,“不是,这是社会主义互帮互助,以后是人民公社了,更要互帮互助。”

张翠花笑道:“大队长,你整天日理万机的,让我觉得你比主席还忙呢,你快好好忙去吧,别操心我们老百姓这点事儿了。你放心,谁要是去城里卖东西做生意,我知道了第一个就告诉你,绝对不能让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腐蚀咱们。”

周明愈笑道:“娘,咱们村里的人除了大队长,别人这辈子都没去过县里呢,做生意估计也轮不到咱们吧。”

张根发脸一红,大声道:“红鲤子你别乱说,我张根发行得正坐得端,从来就没去城里做过生意,我都是去开会学习,忙得很。”

周明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副随便你怎么说,信你才怪呢。

张根发自然不会做生意,他靠着当大队长的道道也能捞不少呢,哪里还用做生意。

而且他也根本没有做生意的头脑,他自诩是无限忠诚于党的,立志要消灭那些资本主义地主阶级,一定要坚定贫下中农路线,一旦恢复资本社会,那他又是吃不起饭的穷光蛋!

张根发最怕的就是大家靠劳动吃饭,事实证明,靠劳动吃饭他只能饿死。

他原本是想整顿村里的小资本思想,让大家专心种地、吃食堂,不要总想着养猪养鸡种菜的,结果反而被张翠花和周明愈怼得哑口无言。

虽然他非常用力地反驳自己去城里就是开会学习,可满村就他去过,别人看不见还不是他自说自话?

周明愈:“大队长,我们去供销社送鸡蛋才3分钱一个,听说自己带到城里去,有市民收是5分到8分一个,是不是?”

“胡说八道!”张根发差点跳脚,“城里根本没有自己收的,都是去粮油站菜站买,可不是咱们这样随便买多少。是有规定的,必须有鸡蛋票,一户人家一个月也就一斤鸡蛋,一个产妇一次性给两斤鸡蛋票,哪有咱们这样管着鸡屁股的宽裕?”

“大队长俺们管着鸡屁股也没捞着吃啊,一年到头吃不上一斤呢。”

围观的众人纷纷挤兑张根发,把他说的气急败坏还没发发作。

周明愈又道:“大队长,听说现在外面买什么都要票了,除了粮票、油票、布票,还有别的票,咱们村里是不是也有票?怎么也不见你发啊?”

张根法面色一变,大声道:“别乱说,人家那是城里买东西要票,咱们都是乡下粮食是咱们种出来的,油是咱们榨出来的,要什么票?咱们就只有布票,年年都发给你们了。”

“那其他的工业券、购货券呢?还有棉花票呢?我们年年种棉花,怎么也没有棉花票发?”周明愈也不管现在外面是不是真有这种票,反正张根发也不清楚,他就是为了让张根发更糊涂一些。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起哄,“是啊大队长,我们种棉花都交了任务,城里人有棉花票买棉花,那咱们怎么没有啊,冬天做棉衣都没棉花,可怎么办?”

棉衣是一家口的大开销,有些人家穷的,一家人就盖那么一床两床破棉被。因为没有棉衣,老的小的冬天就围着被子坐在炕上不出门!

张根发根本不记得城里人这时候要不要棉花票,毕竟他也不是天天去县里,一年也就是去那么一两次,根本没有时间去逛商店。

他只寻思二愣子都听说,听谁说?他都听说了那可能就是真的。

一旦自己认定是真的,反驳起来也就不那么理直气壮的。

“大家都放心,只要上面有票发下来,我肯定各个生产队都发到的,你们问自己队长就行。”

周诚志喊道:“大队长你可别赖俺,你一年就给几张布票,别的从来没有,我周诚志敢说敢认,不信咱们就对对帐。”

张根发已经冷汗连连,明明是来割尾巴的,怎么让这些犟驴们又围攻要票了?

怪不得乡里干部不爱下来蹲点,都说泥腿子不好打交道,没文化还犟,不听人说。

“行啦行啦,反正上头有票下来,我就肯定会发给生产队的,没有就是上面没分给我们。时候不早啦,都赶紧吃饭,还得上工呢。”他已经扛不住,赶紧金蝉脱壳。

张翠花喊道:“大队长,我们孵小鸡,不是尾巴吧。”

“不是,不是,自己孵小鸡自己养,别去城里卖就行。”张根发落荒而逃,张德发也赶紧跟上。

人群发出一阵胜利的欢呼声。

周诚志道:“都散了吧,好好养鸡下蛋往供销社里送。”

众人纷纷说这么一闹腾还是好事儿呢,以后张根发也不能管他们养鸡,家里就算多养几只鸡张德发也不敢来管。

以前只让养三四只,现在五六只也行,他们要是问就说一只公鸡,两只不下蛋的,哈哈。

当然,多了家里也养不起,四五只就正好,毕竟要想下蛋还是得喂点粗饲料,谁家也没有那么多粮食喂鸡,毕竟还养着一头猪呢。

……

离开了周明愈家,张根发铁青着脸往家走,张德发在后面亦步亦趋。

“大耳朵,咱们就这么算了?”

张根发的小名就是大耳朵,只是别人都叫他大耳贼,现在他听着这名字真不得劲。

他哼道:“别叫我小名了。”

张德发一愣,立刻道:“中,我叫你大队长,你说咋办?咱不去乡里告一状?”

张根发道:“现在忙着并乡呢,怕是没时间理睬咱们。”

各村割尾巴都是大队长领着治保主任办的,没有人去乡里告状,要是让人家看看自己管不住一个生产队长和村民,那不是丢人吗?

张德发道:“那咱们去探探风,看看割尾巴这事儿上头的意思,到时候也好回来拿捏二队那些犟驴。”

张根发一想也是,匆忙吃了饭就和张德发去乡里。

结果一问之下,干部们都忙着开会商量公社的事儿,他连宋乡长的面都没见着。

倒是相书记工作之余抽了五分钟见他一面,听他说割尾巴的事儿,相书记眉头一皱,“张根发同志,只要没有金钱交易,就不要过于苛责。老百姓们也要过日子,结婚看病生孩子殡葬,也都需要开销,用剩余菜蔬口粮换点急需品情有可原,不在割尾巴之列。当务之急,还是好好搞生产,搞大食堂,迎接人民公社。”

张根发连连说是。

相书记:“哦对了,你们村的玉米指导工作如何了?”

张根发赶紧道:“高技术员正在我们那几个村串游呢,天天骑着自行车视察指导,好得很。”

相书记点点头,“多沟通,争取把玉米侍弄好,圆满完成秋粮任务。”

张根发赶紧表态,“书记您放心,俺们一定好好完成党和人民交给的任务,保证超额完成!”

要是宋乡长,这时候一定会连连夸他有志气,是好干部,领着村民好好干。

不过相书记却只是看了他一眼,道:“多去田间地头走走,听听老百姓的呼声,党需要你们这些基层干部做桥梁啊。”

张根发笑得十分谦虚,“书记放心,俺们大队干部没有一个脱产的,全是和老百姓同吃同劳动的,俺们食堂都一样,没有人开小灶的。”

相书记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旁边的书记员就立刻送张根发出去。

张根发没能见着宋乡长说说体己话,也没法告状诉苦表白一下自己多不容易,只得带着张德发灰溜溜地回去。

可他又不甘心,就对张德发道:“回去跟高技术员好好搞搞关系,借他的手祸害祸害那些犟驴。”

张德发竖起大拇指,“大耳朵你真聪明,不愧是大队长!”

张根发得意道:“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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