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大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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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玉亭却是个好脾气的, 笑道:“周队长要是你们能充分发挥这双轮双铧犁的作用,那可真是大好事呢。”

中央下令推广半机械的双轮双铧犁, 各地都有相当大的任务,不过最后还是一场浪费, 相玉亭也很无奈。

他觉得如果有动力,这犁铧还是很好用的,只可惜绝大多数生产队没有那么多大牲口用,所以这半机械的东西反而成了累赘被人嫌弃。

在周明愈和周诚志告辞的时候,相玉亭还关心地问几句先锋大队的事情,“食堂都还好吧,没有什么问题吧。”

周诚志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自然说好好, 一切都好。

相玉亭笑道:“你们大队也奇怪,既有全县第一的生产队,也有全县倒数的。真该好好研究一下。”

周明愈心头一跳,周诚志也是紧张得很。

相玉亭却又不多说, 笑着让他们赶紧回去搞农业生产。

周明愈几个把这两辆双轮双铧犁拉回村的时候, 恰好被陈福海看到,他是知道周诚志去公社申请机械的事儿,所以一直瞅着南路口,若是看到传说中的耕地拖拉机进门就死活缠上去。

结果他就看到他们拉了两辆这玩意儿回来!

陈福海忍不住哈哈大笑,“我说周队长,你这是干啥呢?你稀罕这玩意儿你早说啊,俺们队扔土高炉里好几辆呢。”

周诚志瞥了他一眼并没有搭腔, 赶着驴车去地里。

这让陈福海很没趣,有一种自己太蠢没领悟人家高深计划的感觉,人家二队是啥啊,全县工分值第一啊,大家都一毛两毛的时候人家一块零九分啊。

也许,他们真的能好好利用这蠢笨的铁犁呢。

周诚志和周明愈直接把犁铧拉到地里去,这时候地里忙着春耕呢,所有牲口不管是骡子、牛、驴的都要上阵。

队里的牲口都是当初合作社的时候从社员家集中起来的,原本一共有三十多头,可惜队里养不了那么多,周诚志就开会商量,留下最健壮的十二头,另外二十多头都卖掉。

当然,这时候也没私人敢买,而生产队自己都有也不会买别人的,最后只能卖给供销社的屠宰组。

而其他很多生产队没有卖,一开始全都养着,后来就越来越瘦,或者生病,最后死伤大半,全都让社员们吃掉。

现在一队还有九头牲口,三队四队合起来有十头。

二队十二头牲口要耕地都紧张吃力,更别说其他队,基本也都要男人们帮忙的。

一头牛配个在前面拉纤的男人,一个扶木犁的,这么忙活一天,最多能耕地三亩。

像这种去年秋天没有深耕过冬天又被冻得结结实实的,也就耕两亩,有些弱点的牲口一亩多。

按照理论说这个双轮双铧犁能耕地六亩,可它至少要两头牛来拉梨,甚至要三头。

最大的问题是铧犁太重牲口们使力不均,有一点配合不好,其中一头牲口就负重太大,另外一头要么偷懒要么耍赖,直接往地上一趴不肯走。

所以要想轻松自如,甚至要三头牲口,那又不如一头拉一具木犁,三头牲口下来一天也有六七亩地耕完。

二队因为地种的好,牲口比其他队养的也好,个个膘肥体壮,要说拉这铁犁也不是拉不动。

他们研究着把这笨重的犁铧套上,用两匹最健壮的大牛拉犁,开头十来分钟倒是很好,哗啦啦地一翻就是两垄,又快又好。

很快问题接踵而至,最大的问题还是牲口们不配合,那头黑牛力气大,受力也格外重,它嫌累就不肯出力。

“大黑!哈!”陈四喜帮着赶牲口,让大黑走快一点不要偷懒。

结果大黑摇头晃脑打鼻吐,身子晃晃就是不肯快走。

后面扶铁犁的周培功拿起鞭子就抽了它一下,“哈!”

结果大黑不但不走,反而前腿一跪,趴了下来。

陈四喜:……你给老子丢人哦!

他侍弄牲口很精心,把它们养得膘肥体壮,可他不会训练。

训练牲口不是一个简单营生,没有点本事还真不行,一般都要从小犊子的时候开始训练。牲口大了以后如果只靠蛮力打,也只能让牲口畏缩,并不会让它们拼命出力干活,甚至还可能打得暴躁更不好驾驭。

周诚志让人再拉一批骡子来试试,结果牲口多了更不出力,还不如一头拉一个木犁铧呢。

最后周明愈道:“队长,咱们得找专业人士好好训练一下这些牲口。”

周诚志:“咱们牲口训练得够好的,你看看其他生产队,两头不顶咱们一头。”

周明愈笑道:“可它们干活儿不配合啊。”

周诚志看他:“你有什么好办法?”

周明愈:“妮儿的父亲对训练牲口很在行,听说他小时候就是和长工一起伺候牲口干活才被定成中农的,要不起码是个富农。”

周诚志一听很心动,“要是去请他来,不知道行不行。”

周明愈笑道:“大爷你亲自出马,还有不成的?相书记都给你面子呢。”

周诚志呵呵两声,“我去商量一下。”

他找几个老头子一合计,晌饭后他就地去莫家沟。

他直接就去找崔发平,因为周明愈告诉他崔宗德那个老糊涂什么事儿也管不了,直接找大队长就行。

莫家沟的人依然在挖沟,说一边挖淤泥还可以加深沟渠,一举两得,并没开始春耕。

周明愈找到崔发平。

崔发平还想寒暄套套近乎,取取经,但是周诚志可没时间扯淡,他急着呢,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崔发平略一犹豫就同意,也没去找崔发忠申请。

很快崔发平让人把莫树杰找来,介绍一下周诚志,然后让他跟着去帮帮忙。

周诚志道:“莫老弟,咱们生产队不让你白忙活,这几天的工分钱俺们队给你补,管吃管住,额外给你一块钱。”

崔发平竖着耳朵听呢,这第一生产队还真不是吹的,瞧这大方劲儿!

莫树杰当然同意,他忙道:“周队长客气,就说亲戚关系也要帮忙,管吃管住给管工分就已经很好的,不用额外给钱。”

周诚志也不和他犟,“先去帮忙再说吧。”

要是训练不好,那自然不给钱的。

十里多地,快去快回,倒是也不耽误多少功夫。

……

两人直接到地里,二队一干人都好奇地看着莫树杰。

莫树杰脾气温和,就算经历过风风雨雨诸多磨难,这会儿身上依然没有什么怨气和戾气,还是那样亲切。

就是一张脸被毁了,让人觉得很可惜。

“这是劳模的爹啊?”

“怎么这样了啊?”

“听说脸是挨斗的时候被划烂的。”

“啧啧,莫家沟的人还真坏,这么看咱们大队书记还没那么坏呢。”

周明愈和周诚廉几个去和莫树杰打招呼。

莫树杰少不得对众人再一次道谢,感谢他们帮忙。

周诚志道:“老弟你不用感谢他们,谢你闺女和女婿就行,要不是他俩有出息,我也不会下令让人去。”

众人:队长还真是耿直,净说大实话。

还真是这样,要是别人娘家有事要来找人帮忙,那周诚志可没这么好说话。

莫树杰还是找到周诚仁好好地道谢寒暄几句,然后去看大黑。

陈四喜看着莫树杰,寻思以前是个地主家少爷,这会儿被斗得风吹就倒,他能训练牲口?让牲口教他做人还差不多呢!

陈四喜是不服气,老子倒是要瞧瞧你是不是能把这犟牛训好。

在周诚志走后,那头黑牛就开始撒泼放赖,不但不拉那笨重的铁犁,连木犁也不肯。

周培功为了教训它就接连抽它两鞭子,结果第三鞭子没抽上它一转身撩起尾巴反抽一鞭子。

牛尾巴抽身上那也是很疼的!

周培功当时就火了,他可是杀过猪的,哪里肯吃亏?要凶狠起来也是满身戾气,非要把大黑拴起来狠抽一顿不可。

他提着鞭子要去拽牛缰绳,缰绳连着鼻环,只要拽住鼻环牛就没辙。

结果大黑脑袋一甩就把缰绳从陈四喜手里挣出来,低着头就往前冲,等周培功躲过去的时候它身子一扭,就给了周培功一蹄子。

!!!

这是要造反!

“陈四喜,你养的好牲口,还敢杀人了,必须杀了它!”周培功也被激发出凶残的戾气,要和大黑比划个输赢。

最后还是周诚仁和周诚义几个老头子过来拦住他,让他不要和牲口置气,毕竟牲口可是队里的财产,一头牲口老多钱呢,你周培功赔的起呢?

不客气的说,死几个人没事儿,死一头牛那可是大事!

因为县委有规定,杀牛者,视同反/革命。

曾经有大队的牛死了,据说是喂养不善害死的,那人就被穿鼻环给牛披麻戴孝叫牛爹牛祖宗的,还有杀牲口被判刑的……

陈四喜又去筐子里拿豆饼哄大黑去地边呆着,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一直挺老实的大黑怎么这么暴躁。

他觉得日常大黑是调皮一些,比如总想爬别的牛,有时候调皮起来连公牛、驴都不放过。

可它真挺乖的,干活不偷懒,吃东西不吃独食,一个牛槽吃东西,它还会把软和的玉米叶子推给被它爬过的母牛吃,自己吃玉米秸。

起码他靠近的时候,大黑也没发脾气不是,他给它用扫帚挠痒痒的时候它别提多舒坦,还会跟他哞哞呢。

这会儿莫树杰过来,陈四喜还怕他有什么非常手段对付牲口呢。

大黑在地边吃完豆饼以后,头拱地找刚冒尖的青草吃,等莫树杰进入它的势力范围,它大牛眼一瞪就将他锁住。

莫树杰笑微微地朝着它伸出手掌,平推出去,把手掌朝着它的脸颊靠近。

陈四喜在远处紧盯着莫树杰要如何训练这黑牛,心里甚至想最好不要听他的,这牛就是有牛脾气的,可不是那么好训练的。

不过老天爷好像没有听见他的祈祷,眼睁睁地看着莫树杰伸手摸了摸大黑的脸颊,挠了挠,笑道:“这牛养得好壮实,皮光水花的。”

他顺势就在牛背上摸了几下,又拍拍牛脊背,再回来挠挠大黑的颈。

陈四喜看着大黑轻轻地晃着脑袋,大牛眼都微微眯起来,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心里很是不平,难不成老子平日没伺候好你?不是也挠背的吗?

牛身上都有虱子,加上也不能整天洗澡,难免会痒,陈四喜自觉伺候得挺好的。

可现在那大黑在莫树杰面前一副享受的样子是咋回事?

他看着莫树杰还跟大黑嘀嘀咕咕,一人一牛不知道说什么,然后莫树杰也不牵牛,把牛缰绳直接绾起来搭在了大黑的牛角上,还拍了拍牛角赞了一声好角。

是好角,要是让它抵住,保管开膛破肚的,陈四喜如是想。

莫树杰领着大黑去认那辆铁家伙,他抬了抬把手,竟然没抬起来,不禁道:“真是个大家伙。”

他对周诚志道:“周队长,找个力气大的来啊。”

周诚志就示意周明原过去扶铁犁。

莫树杰牵着大黑要给他套牛锁头,大黑还有点抗拒,不过倒是也没逃走,别别扭扭地套上。

莫树杰在前面引导牛,周明原在后面扶铁犁。

莫树杰手掌在大黑脊背上拍了一下,“hao”,大黑就抬脚走起来,它一动旁边的黄牛也跟着走。

走了不到十分钟,不等大黑烦躁莫树杰就让停下,将牛锁头卸下来,然后牵着牛去溜达。

陈四喜就跟在后面盯梢,结果就听见莫树杰和牛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说啥。

“这地主家的爷们就是有意思,还跟牲口说话咧,它听得懂我管它叫爹嘞!”

周诚志背着手走过来,“学着点,大黑要是训练好了,顶两头牛使。”

大黑吃得多身强力壮比别的牲口力气都大,平日拉队里的地排车、木犁都没发挥出它的本领来。

一下午莫树杰让大黑拉了四次铁犁,第一次十分钟第二次十五分,第三次二十分,第四次半小时。

最后一次大黑已经拉得挺顺溜,甚至不用人喊口令就知道怎么走。

周诚志等人高兴得连声夸,“莫老弟训练得好,大黑力道足,拉这铁犁真带劲呢。”

两头牛要能一天犁地六亩,那可比其他牲口快得多。

快下工的时候莫茹和周明愈过来找莫树杰,让他晚饭后家去住。

莫树杰不肯,“人家队上请我来训练牲口呢,我咋能去闺女家享福?不用你们操心,晚上我就在牲口棚住一宿,正好好好训练训练这头大黑牛。”

那边周诚志听见,忙道:“牲口棚怎么能住人呢,老弟你可千万别埋汰俺们。小两口也想让你去亲近一下,你还是去吧。”

莫树杰虽然温和性子看着软,可一旦决定又不听人说,非要和牲口一起,说这样才能训练牲口。

莫茹也没办法,让队长也不要介意,估计是训练牲口需要。

周诚志心里很过意不去,对莫茹道:“妮儿,去食堂说一声,给老弟炒俩鸡蛋,晚上我要请他喝两盅。”

莫树杰却死活不让,“千万别搞特殊,食堂的饭已经极好的。”

周诚志也没办法,只得哭笑不得:“老弟,你可真犟啊。”

大家都笑起来,周诚仁对周诚义嘀咕道:“还说人家犟呢。”

下工以后,莫树杰先和周诚仁一起去跟张翠花打个招呼,认认亲。

“可得感谢你们,俺们家这会儿屋子不透风,屋顶不漏雨了。”

张翠花笑道:“大兄弟你太客气,咱们是亲家,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她说打了饭家去一起吃,周诚仁却说老爷们要去队长家,因为莫树杰是队长请来训练牲口的,可不是来走亲戚的。

张翠花:“行啦,我也没和你们抢人,大兄弟你去吧,别害羞,该吃吃该喝喝,都是自己人。”

莫树杰连连称是,然后跟着周诚仁去队长家,少不得还得认识一圈老头子和年轻人。

莫应熠开始听说自己爹来,还以为要叫他家去呢,又听说是来训练牲口的,才把心搁肚子里。

他去跟莫树杰汇报一下,主要表现一下自己在姐姐家又乖又懂事,让大家跟他爹夸夸他。

别人还不了解,周诚仁和周诚志是见过的,少不得一顿夸莫应熠。

莫树杰放了心,莫应熠开了心,又乐滋滋地家去玩儿。

饭后莫树杰去周诚仁家坐了一会儿和张翠花拉拉家常,然后到底没去莫茹家睡觉,非要睡牲口棚。

他回去的时候陈四喜还在给牲口添草。

莫树杰对着陈四喜直夸:“陈大哥把牲口照顾得真好,牲口棚拾掇得干净,牲口们都欢喜着呢。”

陈四喜心里暗爽,嘴上却道:“莫老弟真开玩笑,这牲口欢喜咱们也不知道,它们又不会感谢。”

莫树杰笑道:“可不是这么回事呢,你这些牲口要是眼皮忽闪忽闪的,眼睛清亮亮的,嘴巴不断地咀嚼,这就是有精神头,欢喜着呢。要是那牲口眼皮耷拉着像睁不开,眼神无力,嘴巴半天动一下,这就是受罪呢。”

陈四喜:我居然信了!

莫树杰问了陈四喜怎么喂牲口,还热心地交流一下,教陈四喜怎么样能节省粮食还让牲口吃得又饱又开心。

牲口干活以后,要等它咀嚼才能开始喂,还要怎么侍弄才会让牲口解乏恢复快,第二天精神抖擞地继续干活儿。

不只是吃饱挠痒痒,还有其他的一些窍门和注意事项,尤其是骡、马、驴这些需要钉马掌的高脚牲口,更要多留意。

莫树杰都毫无保留地告诉陈四喜。

陈四喜听他说得有意思,一激动,主动要求和莫树杰一起住牲口棚,好一起交流交流。

第二天莫树杰又给训练一天,还把一头性子不咋好的骡子、一匹小马驹、一头牛犊也一起训练一下。

三天后,大黑就很配合地拉那沉重的铁犁,当然期间也要适当让它休息一下然后继续。

同时另外牲口也训练完毕。

草泊儿和将军庙子听说先锋大队请个能人来训练牲口,他们也来请,有业务需要帮忙。

于是周诚志只好结束自己队的训练业务,让莫树杰走了,临走的时候,把这几天的工分,按照莫家沟六队的工分值算出钱来给他,另外非要给一块钱。

莫树杰自然不肯要。

最后到底没要,周诚志就说等打了麦子送他几斤面吃。

有生产队听说二队把那铁疙瘩弄起来用,都也心痒痒,可惜他们没有那么强壮的牲口,根本拉不动。

有铁犁帮忙,二队耕地速度也更快,原本一天能耕地十八到二十亩,现在起码二十五亩。

耕地的速度快起来,周诚志也有心思想别的。

……

他前几天就带着周明愈在自己队田地周围勘查,寻摸着除了南沟还有哪里适合挖井。

这个周明愈擅长,他假装说高技术员教过的。

挖井要考量几个问题,一二三四五地列给周诚志听。

西边和南边有河,只需要深挖或者延伸即可,而北边和东边没有,就需要动脑筋。

不过自己家在东边都是肥沃的良田,全是一类二类土,挖那么大的水井浪费田地,最好在不能种庄稼的荒废地方挖大平塘蓄水。

周明愈觉得周家村和草泊儿、将军庙子三村交界地有一处不错。

“咱们三个村一起挖一个大平塘,这个位置比在自己地头挖安全得多。”

地方大,就不需要挖得太深太陡,可以挖成一大片水泡子。

计划好以后,周诚志就主动去接触两大队的书记和大队长。

今年八龙治水,大家都有些慌兮兮的,但是很多人知道归知道,却不想做什么,无非就是和人聊起来的时候十分担忧地说一句“八龙治水啊,今年怕是不好呢。”之后该干啥干啥。

将军庙子的村干部倒是想和周家村合作,因为他们村和周家村一样缺水,草泊儿却不那么热衷,他们有一个大水泊子,觉得足够用的。

……

就在这时候公社下了通知,派人下来勘察地形,打算进行马旺水库的后续工程――争取每个村都有水渠通进来。

水渠也有两种,要么直接挖沟疏通,要么就用土培出高于地面的水渠,不管哪一种都需要配合当地地势。

公社从每个生产队抽掉十个男劳力两匹牲口,给一部分口粮和饲料补贴,凑成大约两千多人的水渠工程队,先从马旺水库直接修一条往北通的水渠,修好以后,各村就可以就近往自己村引水。

“要是修得快,今年春天就可以浇麦子!”宣传员如是喊。

因为只是一条水渠,高三米或者深两米宽不到两米,修起来要容易一些。

剩下的社员们就继续春耕,然后盘粪、沤肥,准备春种,还有余力地就开始计划着挖各村各生产队的蓄水井。

张根发见公社组织修河渠,他为了邀功立刻就召开先锋大队干部会议,要求大队剩余人员也要挖河打井,为抗旱最好准备。

莫茹和周明愈被邀请出席。

“大家积极发表意见啊,看看在那里挖沟好。”

张根发扫了周诚志和周明愈、莫茹几个一眼。

周明愈刚要说就被周诚志轻轻地拍了拍胳膊,他便没说话。

周诚志道:“大队长,俺们队商量好了,要现在西河那边开挖,那里地势高存水少,挑了去浇麦子,底下淤泥挖出来沤肥,正好继续深挖打井。”

张根发立刻看向另外几个队长:“你们觉得呢?”

周明贵看了周诚志一眼,没吭声。

陈福海喊道:“听大队书记的。”

张根发道:“我觉得吧,咱们还是得先挖南边的河沟子,挖深一些。”

那个地方显眼,正好在去往公社的路南,来往人都看得见,那是他的政绩。

要是挖在西河那里,都是田间小道,别人看不见,只有自己人实惠罢了。

周明愈道:“我觉得还是西河崖那里好,那里地多。”

张根发立刻拿周明愈那天开会时候的话堵他,“等挖好了南沟,存够水,咱们慢慢往北边引不就好了?年轻人不要那么死板。”

周明愈:“……”

莫茹:这货越来越蠢萌了,都让人恨不起来。

于是大队书记拍板,先挖南沟。

会后周明愈问队长,周诚志一脸的无辜,“我本来就想挖西河那里。”

周明贵肩头一抽一抽的,小声道:“咱们书记有个毛病这辈子改不了,只要二队队长说什么,他就一定要唱反调,这是吃饭喝水一样的习惯。”

……

将军庙子的干部也抽调劳力先去三村交界的地方挖水泡子,这里挖好,到时候可以从周家村西河引水。而西河可以往南通到周家村南面的水沟,那条水沟就是三村通往水渠的最近之路。

草泊儿一想自己村不在水渠的线路上,还是要从周家村引水,最方便的就是三村交界的平塘。

这么一想,他们也派人去那里挖,允许周家村先专心挖南沟不用派人来这里,但是等这里的平塘挖好以后,三村共用。

三个村还煞有介事地签订了三村湖共用合同,让公社的干部给做了见证。

张根发事后跟张德发琢磨:“我怎么觉得被他们坑了呢?”

张德发:“你就不该给你们签字,让他们自己瞎捣鼓,保不齐都捣鼓不成,没有你出面,那俩大队的干部才不会给他们面子呢。”

张根发深以为然。

先锋大队安排好耕地、参加公社修水渠之后就安排挖南沟的工程。

四个生产队把南沟以南的位置分段,一个生产队一段,要求把此处深挖六米,有泉眼最好,没有也不强求,到时候把原本河沟子里的水引出来,再去挖河沟里的淤泥。

淤泥用筐子运往地头,跟开春以后村里各家猪圈里盘出来的大粪放在一起沤肥。

盘粪以前也是个大工程,每家男人都要把自己家猪圈攒了一冬天的粪扔到院墙外面,因为有人家不养猪,加上鸡少了大半,今年比以前少了不少粪。

所以这些淤泥也十分珍贵起来。

二队的队员们受自己队工分值的刺激,而且周诚志说要给社员们加餐,每天菜里加两勺油,窝窝头掺玉米面做成纯粮食的不加菜缨子,所以队员们干活儿格外卖力。

正月十五之前按照风俗不推磨,所以冬天的时候,周诚志安排人每天不停地推,攒了好些缸的粉面子,足够吃到正月二十的。

有粮食当后盾,队员们干活儿就卖力。

一队就算没那么好却也不太差,可三队四队就不一样。

不但老人瘦骨嶙峋的,男人也没好到哪里去,挖河第一天就晕倒俩男人。

一个是赵化民,一个是张成发。

周诚志去找陈福海和周玉贵一问,他们俩队的应急粮和备用粮居然也吃得差不多了!

这会儿比过年时候还惨,天天喝稀黏粥,连煮地瓜都没!

因为好地瓜都要煮烂在水里当稀饭,这样数量多,容易分.

周玉贵惨兮兮地道:“俺们现在吃去年挖回来的烂地瓜。”

去年地瓜大丰收,男人们去大炼钢铁,女人们收不完收不动懒得收,一大半的地瓜都扔在地里或者埋在坑里。

结果冬天不够吃的,就只好去挖回来。

可惜冻烂的地瓜还真是难吃得很。

其实不只是三队四队,另外有些村的生产队比他们还惨。

那些生产队开食堂的时候大吃大喝,两个月把囤粮就吃光,之后学城里限量供应.

按照粮食入股和工分来分,大人一股,一天一斤,俩孩子算一股。如果入股的粮食少,出工的劳力又不足赚工分少,那么就算家里有四股的人,也只能打两股的饭,自己打回家去吃,吃不饱也就那样。

那些孩子多劳力少入股又少人家的女人,几乎每天都要端着碗在食堂转悠着求人施舍半碗稀饭给她。

可别人也吃不饱,哪里舍得给她啊。

再说了,都觉得她这样的人家干活少吃饭多,等于大家伙儿替她养孩子呢,现在她不但不知足还来要人家的口粮,谁肯给?

她这样人家少不得要挨饿。

再加上食堂的状况也是每况愈下,一开始还一股一斤,结果后来一股就是十六两秤的十两。

再后来直接干稀加起来一斤。

本来就不够吃,这一下子更吃不饱。

家里孩子多饭太少,大人还能强忍着饿把口粮省给孩子吃,可孩子不懂,饿了就要吃,大的孩子肯定想办法抢弟弟妹妹的,一来二去,去年冬和今年春幼儿夭折率就更高。

还有一些人,秋天的时候不收粮食,地瓜直接扔在地里烂掉,这会儿想起来又去地里刨地瓜。

结果那地瓜都被冻坏,腐烂以后更硬,水煮过都咬不动。

年轻人还强吃,老人孩子则没办法,只能回家慢慢地想办法,或者再放锅里炖得烂一点。

可若是大队干部们执行“社员家里不许冒烟”的政策非常强悍苛刻,哪怕冬天滴水成冰家里炕上跟冰窖一样,也不允许社员生火烧炕,只要看到谁家冒烟都要去捣毁,管你是锅还是盆子,直接踢碎。

所以很多人只能晚上躲着做,等大家都睡了冒烟也没人看着。

还有人想要去讨饭,却被大队干部们阻拦,不允许擅离村子,说坏分子才流窜,私自离开就是流窜犯,抓着就坐牢。

更何况就算去讨饭,其他村情况和他们差不多,根本没有什么好讨的。

所以很多人饿得没办法,只能去找点什么吃。

当地没有山没有湖,既无处打猎也没有水生作物补贴,严冬和初春是最难熬的时候。

树又都被砍光树皮也没的扒,大冬天的又没有野菜,只能把夏秋的那些萝卜缨子从牲口棚猪圈里淘出来,再从雪地里挖点草根或者什么的,剁碎,加上一点点粮食面子捏成窝窝头蒸熟填肚子。

就这样,有些村里不但孩子夭折率高,冬天老人死亡率也直线攀升,有的是因饿生病死的,有的是屋里结冰冻死的……

先锋大队南边的贾家村,堪为其中代表。

不过就算冻死饿死,上面也不会知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埋了就是吗。

要是社员想说饿死的冻死的,想跟公社反应也没机会的,根本绕不过大队干部去。

所以,就算先锋大队和贾家沟那么近,听到的也全是贾家沟如何如何先进的事迹。

周诚志等人一直觉得三队和四队就是全中国最穷最苦的,没有干粮吃,大过年的只能吃煮地瓜喝地瓜糊糊。

现在竟然直接饿晕!实在是夸张又可怜!

可眼下还要春耕春种呢,这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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