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根下的夜宵摊生意最是兴隆, 蒋愿安包了最里侧的摊子,整个摊上只两桌坐着人, 清过场的地方比别处安静许多。
他孤身一人没带女朋友,这阵子其他人总见他出双入对, 一下子不习惯, 调侃:“你女朋友呢?怎么没带着来啊?改吃素啦?”
“吃你妹。”他尝着小菜,潇洒道, “分手了!”
这个答案挺令人意外,于是都问:“为什么分手?”
蒋愿安搁下筷子,叹了声气,“还不是那天过生日的事, 给她过个生日, 结果她不高兴,闹个没完。”
“还能有这事儿?是不是气你没孟逢手笔大啊?你多哄哄不就完了。”
“不是那么回事。”蒋愿安愁眉道,“她在我面前生孟逢的气,我跟她好说歹说怎么讲都不听,生日过完她还闹了好几回,实在受不了就分手了。这不分手的时候哭着要我给她买包嘛,我买了,买完就再没联系。”
旁边人喝着茶一惊, “她在你面前上孟逢的眼药?疯了吧。”
“可不是吗?我听的都头大!”
“不过说真的, 孟二抢你风头你不生气啊?”
“有什么好气的,孟二那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想出风头用得着借别人的地吗?上次不是那个谁……”蒋愿安想起罪魁祸首, 指着老邓骂,“你他妈还笑呢!不是你嚎那一嗓子,大伙怎么会全都往孟逢那看?你不出声就没那事!”
老邓笑骂:“你特么少给自己的抠门找借口!”
蒋愿安没好气地瞪他,“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跟你说我帐就算你头上了!”话题调转回去,他道,“我那前女友,非说孟二诚心找她麻烦,我怎么解释她都不听,本来当天晚上说的好好的,谁知道过了几天又开始翻旧账,又是哭又是跟我耍脾气。我们一块出门,甭管干嘛,好端端吃个饭吧她也能拿生日那天的事出来说,然后闹着要我给她买包。气得我!买就买,买完我就走了,饭都懒得吃。最后实在烦,前两天干脆分手!”
老邓调侃:“还好你分的早,不然今天要是带来,等会孟二来了,碰上孟二,她再给孟二脸色看……”
“那我就当场自杀!”蒋愿安苦着脸摇头,“那要是等着孟二来收拾我,我不如痛快点自我了断算了!”
老邓抚掌大笑,桌边一群人也都乐不可支笑出声。
蒋愿安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不止光说孟二,你们是不知道,连带孟二那心肝宝贝一块骂上了,听得我肝直颤!”
旁边人怪道:“你那前女朋友骂孟二女朋友干嘛?”
“我哪懂啊!非说孟二打她的脸是为了让自己女朋友出风头。”蒋愿安说着来气,又开始骂老邓,“你说说你,没事非得整出这些事来!当时孟二站在角落给他心肝戴戒指,你让人家安静带上不就完了?非要嚷出来!真要闹到孟二面前,伤了我们兄弟和气不说,你不是成心害我吗你!”
“我哪害你了!”
“这还不算?孟二有多宝贝他女朋友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到时候孟二上我家走一趟,跟我爷爷喝两杯茶说点掏心窝的话,我没个三五月别想出家门!”蒋愿安摇头,“我爷爷从小就最喜欢他,说他沉稳有担当,懂事能干……老子干十件好事,也抵不上孟二说我一句坏话来的立竿见影!”
他摇头晃脑发愁,逗得在场众人又是一阵笑。
封越手里握着杯身慢悠悠转,含笑听他们闲扯,没插话。
黄静坐在他旁边,她第一次被带出来和封越的朋友见面,和这些人不熟,不敢多嘴。先前在车上封越接到电话,说是朋友叫他去吃宵夜,她原本还担心他会把她送回去,没想到他没多说,直接带着她一块来了,她别提有多高兴。
只是到了地方却有些为难,她想给他的朋友们留下好印象,偏偏无从下手。
黄静听蒋愿安等人说的这番话,心里有了计较。他们话里提及的孟逢应该是这群人里的核心人物,因为背后嚼他的舌根子,这个蒋愿安的女朋友就这么被这个公子哥圈剔除,一下成了前任。
她心下警醒,同时在心里对那位不知名前女友的行为嗤之以鼻。
糊涂不糊涂?这些有钱有势的公子哥们什么没见过?能被他们奉为交际核心的,实力可见一斑,只会比他们更有钱更有势。上眼药也得看准人,找这样的人的麻烦,那不是自己挖坑跳是什么?
要么就凭本事拿下男人的真心,否则对于这种换女朋友像换衣服一样的花花公子来说,相处几个月的女人,哪有背景权势不相上下并且认识多年的兄弟来得重要?
黄静想着,越发乖觉,往封越身边靠了靠。
蒋愿安说到结尾,感叹:“这野猫似的女人固然有趣,但还是找个乖点的好,听话又懂事,不容易惹麻烦,多省心。”
有人道:“孟二的女朋友够懂事不?几次见下来,我瞧着挺乖巧听话的。”
蒋愿安吓了一跳,“别别别!你可别拿孟逢他女朋友出来比!这话让孟二听到我还活不活了?”
封湛也是这么个意思,笑吟吟对前一个人说:“人家孟逢是正儿八经拿那姑娘当对象处的,你们一天三个女人不带重样,少拿来比较说事儿。让孟逢听了,只当你们嘴上糟践那小姑娘,心里不定得有意见。”
前者恍然大悟,连道两声“了解”。
他们说说笑笑,黄静听在耳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她见过封湛,也知道封湛是封越的哥哥,他们两兄弟一胎双胞,只是长得不太像,一个像爸一个像妈。刚才下车,封湛从另一辆车上下来,她站在封越身边,封湛淡淡扫了她一眼就收回视线,别提打招呼,连句话都没跟她说。
她明白,照封越这个性子,怕是以往身边没少过女人,她不过是过江之鲫里的其一,封湛没把她放在眼里无可厚非。可当下听封湛话里话外,对另一个女人却这么尊重,她心里不禁泛起酸意。
同样都是这帮人里某一个的女朋友,凭什么待遇差这么多?
“……在想什么?”
冷不丁,封越沉着的眼神看过来,黄静猛地回神,“啊?”
“倒水。”他微微蹙眉,“我不想说第三遍。”
黄静应了声,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忙端起茶壶,往他杯子里加水。
……
孟逢带着尤好来的有点晚,烧烤上桌几盘,他们才姗姗来迟。见两人手牵着手如胶似漆,蒋愿安挤眉弄眼打趣,“哟,就这几步路,又丢不了,孟二你牵那么紧干什么!”
尤好知道他没恶意,朝他一笑。孟逢则照常将他的话当成空气。
蒋愿安给他们两人留了位置,尤好和孟逢并排挨着坐下,孟逢先给她倒水,接着才往自己杯里添。
细节代表一切。先前在蒋愿安说想找个乖巧的女朋友时,拿尤好举例的那位,一看这架势心里暗暗发紧。好在蒋愿安和封湛提醒得早,这要是当着孟逢的面说,场面不知道得有多尴尬!
尤好抬手抚上杯身,温度适中,她摸着杯身听蒋愿安和孟逢说话,察觉有道目光一直停在自己身上,顺着来源看去——
她一愣,那人脸上的怔愣明显更甚,彼此同时在对方的眼中看见诧异之色。
黄静眼里的情绪要复杂许多,除了诧异,其中感情难以辨明。尤好见她坐在封越身边,想到蒋愿安在电话里说的话,当下明了,她应该就是封越的女朋友。
巧了。她们念同一个学校不同专业,晚上在迎新晚会上还碰了面,尤好犹记得从同学那听来的八卦,校友间都在传说黄静找了个条件十分优秀的男朋友。
没想到这个令人艳羡的对象,竟然就是见过不少次的封越。
黄静在校门口时的表现,分明就是不想和她讲话。尤好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习惯,再者,在这种场合互相问候着实尴尬。她很快调整情绪,移开视线,没有提起一字半句。
孟逢注意到她的神色,附耳低声问:“怎么了?”
她摇头,“没事,晚点再讲。”
桌对面,黄静堪堪稳住大乱的心绪,掩饰好脸上表情。她面上尚算镇定,心中却别有一番惊诧。
——尤好?竟然是尤好?!
对于尤好她是不屑的。新生入学一开始,尤好就出尽风头,说起新生里的漂亮女生,大多人首先就会提尤好的名字。没多久传闻她总是乘坐豪车来学校,不管好的坏的,焦点始终在她身上。有她这颗“明珠”在,别人被衬得像是鱼目一样黯淡无光。
后来尤好因为和人起争执闹到系主任面前,所谓“背景”也现了真身。君诚实业的高管,这个身份在普通学生眼里看起来高不可攀,但她却觉得不过尔尔。
和封越认识并在一起后,真正有机会接触到另一个圈子,她按捺不住心里那丝雀跃,总想让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土气学生开开眼,一个高管就把他们吓到了?她攥紧的,可不是什么高管能比的人!
之后两次撒娇让封越来学校接自己,被校友同学看见,那以后果真一时风头无两。
她心里那口气总算顺了不少。
然而在这桌上一照面,尤好这张脸像梦魇一样,生生叫她从美梦里醒了神!
明明说是高管,怎么就变成这群人里的核心人物,成了那个话里话外其他人都给面子让着几分的孟二?
想到封湛和蒋愿安提起尤好时的态度,明摆着把她放在一个给了尊重的位置,光是这一点,就和他们身边大多数女人不一样。
黄静脸上火辣辣的疼。
晚上才见过,现在尤好假装不认识她,不和她打招呼,是不是表示尤好没把她放在眼里,觉得她们俩不配相提并论?黄静这样想着,忍不住朝尤好觎去,藏在桌下的手攥得紧紧的。
她全然忘了,晚会结束时在校门口那一照面,尤好要和她问好,唇张了一半,是她自个儿先转头当做不认识。
孟逢察觉黄静一直盯着尤好看,抬眸瞥去。后者隐约有几分扭曲的面容一僵,下一秒朝他露出温婉乖巧的笑。孟逢毫无波动,目光凉凉扫过她,眼皮一掀,移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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