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回到了酒会。

楚亦瑜第一时间走到他身边，低声问他怎么样了。

顾衍微垂着头看他，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道：“都解决了。”

“没有麻烦？”楚亦瑜问。

顾衍摇摇头。

楚亦瑜这才放下心来，整个人都看起来轻松不少。他举起酒杯，对顾衍道：“为了庆祝，干一杯？”

顾衍静静地看着他，然后接过他的酒杯，低头饮了一口。

“喂，你干什么？”楚亦瑜下意识地望了望四周，发现没人看着这边才轻声抱怨道，“这杯我喝过。”

顾衍：“我不介意。”

“可是这是在外面。”

“好吧。”顾衍不动声色地把酒杯还给了楚亦瑜。

楚亦瑜拿着酒杯看着他。

“楚亦瑜。”顾衍忽然开口道，“我渴了。”

楚亦瑜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回想起来上次顾衍拍广告的时候他就是用这个借口缠着顾衍让顾衍给他喂水。

楚亦瑜：“要出去吗？”

顾衍点点头。

他的心情其实从看到父亲和埃德温在一张照片后一直压抑，因为他无法确定往昔他最尊敬信任的埃德温对他说的话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他来找楚亦瑜其实也是为了这件事。

“什么，你要回去？”楚亦瑜的表情看起来很惊讶，似乎是没预料到顾衍会离开。

“嗯。”顾衍点点头，“我想回去找他问清楚。”

楚亦瑜罕见地沉默了，许久漆黑的双眸迎着顾衍的眼睛问道：“那你还回来吗？”

顾衍怔愣了一秒，也只是一秒，很快反应过来：“我当然会回来。”

“当然回来？呵，说的好听，谁知道你做不做得到呢？”

楚亦瑜知道自己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笑眯眯地支持顾衍，说在家里等他回来。

可他做不到！

“我对你根本一无所知。你的姓你的名都是你告诉我的，我只知道你的房子在哪，却不知道你的家在哪。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根本不知道原来你是从n国来的。现在你告诉我要回n国？回去是简单，但是你还会回来吗？你说你会回来，但是你拿什么保证。如果你不回来，我又能去哪里找你？”楚亦瑜情绪激动。

顾衍沉默半晌，沉声问道：“你一直在担心这些吗？”

楚亦瑜撇过脸没有说话。

顾衍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右胸前：“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没有顾虑到你的心情。”

他的态度让楚亦瑜也忍不住侧目：“明明是我在无理取闹，你要不要这么好说话？”

“你说的对，是我做错了。”

“没有，明明是我错了，事关你父亲我还无事生非不让你走。”

“是我没做好，刚才你劝我的话我还记着，现在反对说到底是我没有给你足够的信任。”

“是我的错！”

“我的。”

……

楚亦瑜瞪着他，半晌：“顾衍，我发现我们俩不适合吵架。”

顾衍嗯了一声，说：“我以后再也不会和你吵架。”

“……”楚亦瑜：“你这样说，感觉人生好像缺少了什么。”

顾衍：……

楚亦瑜：“好了，别以为你可以转移话题。我现在不阻止你回n国，但是你必须把你的身世家底家里住在哪有什么联系人全告诉我。”

“说起来有点麻烦。”

楚亦瑜心一沉。

“怎么，你不愿意告诉我？”

他告诉自己，依自己和顾衍关系，顾衍不告诉自己也不奇怪。

他们不是正常的男男朋友，只是他单方面的包养，虽然顾衍说过喜欢他，但喜欢这种东西，千变万化，是做不得数的。

“不是。”顾衍淡淡解释道：“说起来有点麻烦，你和我一起去n国，怎么样？”

楚亦瑜被这巨大的惊喜给砸昏了头：“你是说带我一起回去？”

顾衍嗯了一声：“上次你不是提议一起去国外旅游吗？我觉得n国也不错，我也熟悉。”

“好啊好啊。”楚亦瑜忙不迭地点头，上前抱住顾衍的胳膊：“这样说，我可以去你小时候生活的地方看了吗？”

顾衍摸了摸他的头，眼中流露出温柔的神色。

楚亦瑜抬眸看他，痴痴地念道：“顾衍。”

顾衍垂眸看了他一眼，两人四目相视，暧昧的气息在夜色中弥漫。

眼看着就要亲上去了，忽然平地一声爆响。

“哈哈，顾衍，楚亦瑜，原来你们在这啊！哇，你们这样是要亲亲了吗？亲一个亲一个！”清尧从旁边的花丛中跳出来。

顾衍＆楚亦瑜：……

他们俩不是马戏团表演人员，没有当着别人的面亲吻的习惯，顾衍很自然地和楚亦瑜分开，懒懒地抬眼看了一眼清尧：“有什么事吗？”

“没事。”清尧撞破了他们俩的好事，笑得一脸暧昧，“就是一个人无聊，想找你们玩。”

楚亦瑜耿直开口道：“我们俩能和你玩什么？”

清尧笑得不怀好意：“我看着你们俩也行啊。”

楚亦瑜：……

不是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为什么这青云观的道长一点都不正经？

顾衍淡淡开口道：“你怎么在这，沈城不是在找你吗？”

“沈城找我？”清尧立刻看向顾衍，不是很相信地问：“真的吗？”

“嗯。”顾衍面色不变，“我看他行色匆匆，大概找你有急事。听见我说没见过你后就往前庭去了。”

清尧心里估量顾衍话的真实度，他看了又看，觉得顾衍实在不像说谎的样子，而且因为沈雾的事，沈城真有可能找自己。

“他刚问我人死真的能复活吗？估计还是这事。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先走了，你们俩慢慢玩。”清尧打了个招呼就往前庭走去。

看到他背影消失，楚亦瑜没忍住，笑出声：“顾衍你装得可真像回事。”

顾衍淡淡道：“一般人叫装，像我们演员就叫演技。”

“好好好，我的大明星。”楚亦瑜忍俊不禁，歪着头看向顾衍，尾音微微上挑：“继续吗？”

顾衍没有说话，只是搂住他的腰沉默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两个人离得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吻上了。

“顾衍，你看见清尧道长了吗？我找他有事。”沈城急匆匆地走过来，看见顾衍和楚亦瑜的姿势，目光移向别处，拱手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非礼勿视。就远远看见你们俩站在一起，没想到你们在亲热，我这就走。”

“没事。”顾衍淡淡道，“我看见清尧往后院走去了。”

“后院？好，谢谢。”沈城就转身急匆匆地往后院走。

等他走远，楚亦瑜终于忍不住，推开顾衍，笑得直不起腰来：“看来今天不是个适合接吻的日子。”

就今天一晚上，他和顾衍接吻就被打断了三次。

顾衍脸上没有露出半分不悦：“我听说沈家这有温泉。”

楚亦瑜：“是有，不过今晚客人这么多，怕是温泉那也满是人吧。”

顾衍：“我们可以先回房，等晚点人少再去。”

楚亦瑜斜睨了他一眼，顾衍恍若不觉，继续问道：“怎么样？”

“看你表现。”

楚亦瑜不想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他。

没想到顾衍听到他的回答后，眉眼淡淡道：“看来是没问题了，我的表现，你不是一直很满意吗？嗯？”

最后一个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些许磁性与蛊惑。

楚亦瑜的心像是被猫抓了一样，轻易地被顾衍拐回房。

情到浓时，楚亦瑜坐在顾衍身上趴在他肩膀上问：“顾衍，你为什么喜欢我？”

顾衍侧头吻他的颈侧：“不知道，大概第一眼看见，就觉得这个人合该是我的。”

“你是说，你对我一见钟情？”

“如果生理上的冲动算是一见钟情的话，我想是的。”

楚亦瑜侧目，语调慵懒：“只是生理上？”

顾衍抱着他，沉思片刻：“刚开始的确只是生理上的想占有，现在大概已经变成了全身心了。”

楚亦瑜枕着他的肩，道：“你还真是意外地诚实。”

看顾衍不说话，他又问：“喜欢像我这样的人，很辛苦吧。”

“还好。”顾衍想了想，补充道，“大概是因为我自己也乐在其中。”

在遇到楚亦瑜之前，他对男女之情都没什么兴趣，不知道自己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

直到遇到楚亦瑜那一刻，看着他醉倒在自己怀里，看着他抬眸时的醉态，如金风玉露，胜却人间无数。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大概是因为初遇时的楚亦瑜太过放荡，大概是楚亦瑜说过他是直男，那时的顾衍对自己并不自信。他嫉妒着所有得到楚亦瑜垂眸一眼的女性，他会看着楚亦瑜沉迷欲望的姿态想楚亦瑜愿意和自己在一起到底是因为心底对自己的一丝丝喜欢还只是男人的本能。

在一场爱情里，所有先爱上的人都是卑微的。纵使顾衍，也不例外。

重生一世，顾衍想了很多，也认识到前世的自己也想得太多。

很多时候，其实不需要想那么多，结果可能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坏。

就像他双目能视阴阳这件事，是他心里的一个结，他想过楚亦瑜知道后会觉得他是怪物，想过楚亦瑜知道后会怎么畏惧他，唯独没有想过，他会笑着问：“哦，所以你是要去当道士吗？”

他开始明白他刚开始重生时提出的那一个疑问，既然都是重新再活一次的机会，为什么不是复活而是重生，还刚刚好是那个节点。

现在他明白了，是上天给他和楚亦瑜再来一次的机会。

早一点，他和楚亦瑜的感情还没那么深，也许分开楚亦瑜也不会回来找他；晚一点，没有经纪人为白羽要角色这件事的横插一脚，他怕是早就收拾好行李直接回n国。

是上天让他和楚亦瑜不用错过，既然如此，他绝对不会再放开楚亦瑜的手。

楚亦瑜现在喜欢也好，以后不喜欢也罢，他都不会再放开。

他以前担心自己会伤害到楚亦瑜，重来一世才明白，想伤害楚亦瑜的人太多，有他护着他才放心。

以前的事情已经不能再挽回，以后的日子他会尽量去弥补。

他还记得楚老说过的那句：“你知道双胞胎的心灵感应吧？亦瑜的哥哥为了救他死了，亦瑜很愧疚，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就算这样，他父亲也责怪亦瑜害死了他最优秀的长子。他父亲魔怔了，看到一个哥哥为了救弟弟而死弟弟因为愧疚分裂出哥哥人格的新闻后，异想天开地想在亦瑜的体内唤醒他哥哥的人格。他父亲找了好几个心理医生，把亦瑜关在黑暗中，不停地给亦瑜灌输亦瑾的死是因为亦瑜的错，说亦瑾死不瞑目很恨他，如果他真的爱他哥哥就让他哥哥回来。等我发现的时候，亦瑜已经出现分裂型人格障碍的症状，他有时候会以为自己就是亦瑾，用亦瑾说话的口气，做亦瑾做的事。”

“前几年京都饱受赞誉的楚家大少爷其实就是亦瑜，他白天会以为自己是亦瑾去公司上班，下班后又觉得自己是楚亦瑜浪荡人间。他父亲觉得自己做的没错，如果不是他，楚家就没有这么个优秀的接班人，而只剩个花天酒地的败家子。我从来不觉得，一个人能真的变成另一个人，亦瑜白天能做到这么优秀，不是因为他以为自己是亦瑾，而是因为他本来就能这么优秀。”

“有的孩子早慧，有的孩子聪明得晚，本来就是正常的事。亦瑜的父母却偏偏认为小时候比不上亦瑾的亦瑜长大后肯定也比不上，他们一方面严格要求亦瑾，另一方面又对小时不佳的亦瑜不屑一顾。我觉得他们的教育方式不对，小孩子都是敏感的，大人对他什么态度他其实自己很清楚。可是这毕竟是他们的孩子，我不好插手，我只能尽自己可能地对亦瑜好。可是我再怎么弥补，也比不上他父母的。等到他父母离婚，他母亲坚持要带走亦瑾，他父亲自然是不肯，说她要带走孩子只能带走亦瑜。他们俩当着两兄弟的面，把亦瑜像踢皮球一样踢给对方。到最后，他母亲还是拧不过他父亲，带走了亦瑜。”

“从那以后我就很少能见到亦瑜了，等我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养成那个放荡不羁的性子。我不会教人，所以把他父亲养成那样的性子；他父亲也不会教人，那样养孩子。唯一欣慰的是，兄弟俩都没长歪，感情还好，要不然当时亦瑾也不会救亦瑜了。”

“亦瑾说，他从父母老师同学那得到的关爱已经够多了，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反而是这个弟弟，从小被人忽视，让他心疼。他知道指望不上父母，只能指望我这个爷爷尽量对弟弟好。你看，多么好的孩子，怎么会就是他那两个父母生的呢？只不过，就算是我，也没想到他们的亲生父亲会那样对他。我努力了四年，也没有让亦瑜的心房打开半分。”

“所以，他能因为你这样，能对你说他的喜好，我很开心。我的身体我知道，我活了七十多年，已经够了，我现在只希望亦瑜好好的。只希望你能帮我，让亦瑜真正地成长起来，以楚亦瑜的名字继承楚家。我知道，他能做到，也能做的很好。”

“所以说。”当时的顾衍抬起头，“我当时在公司遇到自以为去找他哥哥的楚亦瑜不是意外，因为当他以为自己是楚亦瑾的时候，会去公司上班？”

楚老点点头。

“我明白了，我会帮你照顾好亦瑜的。我会让他以楚亦瑜的身份一直活下去的。”

想起自己承诺的顾衍抱紧楚亦瑜，埋在他的脖颈间，炙热的鼻息喷洒在楚亦瑜的颈侧，一字一句道：“我真的很喜欢你，很喜欢楚亦瑜，也只是楚亦瑜。”

被他抱着的身子颤动了一下，也只是一下，回应他的是楚亦瑜一口咬在他肩上的痛。

顾衍一声不吭，两人抱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