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年他妈难得来一次之前先打了电话询问, 却被褚年直言拒绝了。
他不想见他那个其实早就在外面有人的爸,也不想见他这个一直忍着男人出轨的妈。
或者说他现在的脑子早就乱糟糟成了一团, 工作之外的任何人他都不想见。
除了余笑,可她发了个短信给自己就飞走了。
快三十岁的男人了突然知道自己那个“家”根本是一地鸡毛,他都不知道该说自己的妈演技卓绝, 还是该说……他对余笑的背叛真是有根又有据。
第二天下班回家,褚年还是看见了那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拎着保温桶站在他的家门口。
“余笑啊。”
褚年看见自己亲妈脸上挤出的笑, 眼角的皱纹很深。
他心里的防备也很深。
“你来干嘛?”
“我给你炖了老母鸡, 我跟你讲,这个汤可好了。”
“我不用, 我不喝。”
“别啊余笑。”褚年妈妈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淡,又重新热情了起来, “褚年又出差了, 你一个人在家能做了什么好吃的?这个鸡汤我跟你讲是真的好, 我还放了红枣枸杞, 你的脸色一直不好,喝了这个汤肯定就好了!”
大夏天的,褚年的妈妈拎着保温桶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脸上脖子上全是汗。
合着你也知道自己儿媳妇脸色一直不好?
合着你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对儿媳妇说话?
褚年的嘴张了张,怼人的话又吞了回去, 这是自己的妈。
他越过自己的妈掏出钥匙开了门:
“你进来喝口水凉快一下吧。”
进了房间打开空调, 褚年就走进了厨房。
早上他煮了四个半生不熟的鸡蛋,吃了两个还剩两个,昨天余笑妈妈送了些包好的饺子生馄饨过来, 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几个保温盒里。
昨儿的晚饭褚年就煮了一盒里的十来个饺子,连着余笑妈妈炖的排骨一起吃了,剩下的冻了起来。
他晚饭就打算吃馄饨了。
站在自己儿子家里,褚年妈妈有心想和从前一样“巡视”一番,站在卧室门口,她到底没进去,转而也去了厨房。
看见摆在台面上的冻馄饨和剩菜,她的脸色难看了两分,开口说:
“这是你妈送来的吧。”
褚年没说话。
烧上水,他随手敲开了鸡蛋壳。
“唉?!你干嘛?”
见着“余笑”低头把鸡蛋往嘴里送,褚年他妈一步抢上来把鸡蛋夺了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有鸡汤你吃什么鸡蛋呐?再说了,鸡蛋是凉的还没熟,你怎么能吃呢?!”
褚年生气了,一把抓起另一个鸡蛋,说:
“我想吃什么吃什么,鸡汤我不想喝我说了两天不想喝,我让你进来是看你在门口太累太热了,不是让你进来管我的。”
“不是我非要管你,你看看你,怀着孕呢吃生鸡蛋,你不知道这样造孽生不出儿子吗?”
“你又从哪儿学了些歪理?我说了,我想吃什么吃什么,你管不着,你知道什么叫管不着吗?”
褚年的妈妈抓着他的手:
“你怀了我孙子我怎么管不着?什么都不管你再把孩子弄没了怎么办?啊,我儿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突然就疯了,我还没问你到底干了什么呢!好声好气给你送东西,你这是什么语气?”
“好声好气?不说酸话就叫好声好气吗?我吃个鸡蛋你直接给我扔垃圾桶了,这叫好声好气吗?”
一把甩开亲妈的手,褚年后退了一步差点就撞到了烧着水的锅上。
他转身,啪地把火关了。
“你走吧。我就不该让你进来。”
“又赶我走?”说完这四个字,褚年的妈妈安静了下来。
安静了好一会儿,锅里泛起的细泡泡都变少了,褚年回头,看见他妈站在厨房门口。
在哭。
“你们都知道了是吧,都看不起我了,我嫁了个男人在外面养了别人,生了个儿子突然就疯疯癫癫的,你这就看不起我了,赶我走了。”
手抓着厨房的门,女人额头上的一缕头发垂下来,夹着不少的白。
她抬手,一把的鼻涕眼泪都攥了起来。
“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呸!你们都看不起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啊?谁都知道褚时捷在外面有人了!我以为褚年不知道!结果他也知道了!谁都知道我苗晓芬连个男人都看不住!我活了一辈子连个男人都看不住!我养出来的儿子说疯就疯了,我儿子给我找的儿媳也看不起我!”
女人的哽咽突然成了连续不断的抱怨和怒骂,积年的泪水汇成了海,恨不能把所有人都淹死在里面。
褚年说不出自己的心里是什么味道,只觉得满嘴的酸和苦,拿起装馄饨的盒子又砸回到台子上,心里的郁闷也没有丝毫的纾解,他甚至不忍心再看自己的妈:
“我说了,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你有!你们都有!褚年都有!要不是为了褚年,我能守着褚时捷过一辈子吗!啊?!结果呢?连他也不要我了!他就那么扔下我走了!我做错什么了?我除了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养大我做错什么了?他说要让我断子绝孙!他还说要结扎,他说他喜欢男人……
我到底做错什么了?怎么就这天就突然塌了呢?”
声带仿佛被撕裂一样地发出了声响,在层层崩开别人的耳膜之后又戛然而止。
褚年终于转过身看着自己的母亲。
“妈。”
他说了一个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妈妈真的有千错万错,可现在褚年不想说错在她的身上。
坐在厨房门口地上,褚年的妈妈从乱糟糟的头发里抬起脑袋。
“你别叫我妈。”她通红的眼睛看着“余笑,“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偷了人,这个孩子根本不是褚年的,才把我好好的儿子给折腾疯了。”
褚年笑了,被生生气笑了:
“你自己被绿了那么多年,还真把绿帽子当传家宝了。你放心,孩子是初年的……”
想到远在京城的余笑,褚年又干巴巴地说:
“他工作也挺顺利的。”
褚年妈妈眼中还带着怀疑,又逼问道:
“那他真的喜欢男人?真的要结扎不做了?”
却没办法否认前天余笑说的那些话,现在的“褚年”就是喜欢男人,就是……
“结扎,她已经做了。”
果然,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
“他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喜欢男的他也得让我抱着孙子啊!对自己的子孙根儿下手算什么呀?!”
喜欢男的也得让你抱孙子?
褚年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肌肉一抽。
他从来不知道他妈竟然这么的神奇,每当他心里有所动摇和放松的时候,她就会暴露出她让人没办法忍受的那一面。
“妈,你哭完了闹完了,就走吧,我也没什么能说的,我也没什么能帮的,要是你想揍我爸一顿我可以帮忙,别的我也无能为力。”
至少现在的褚年无能为力,如果他现在还是那个掏钱养着自己爸妈的褚年,他至少可以用钱来威胁,让他爸把外面处理干净,或者让父母离婚。
是的,离婚,要是他妈愿意的话。
“揍他?你疯了你敢揍你公公?!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大逆不道的儿媳妇!你看看我那隔壁老刘家的儿媳妇,人家生了两个儿子,天天早上起来给公公婆婆做饭,你看看你,我们买了房子把你娶进门还娶出罪过来了!”
褚年立刻又闭上了嘴,他再说一个字他就连吞二十个生鸡蛋!
转回去,他重新开始烧水。
“你走吧,我得做饭了。”
煮馄饨算是做饭吧?
他妈站了起来,一把抓过那个被他放在台上的鸡蛋,也扔进了垃圾桶里。
“你!”
“嫌我烦了是吧?又想赶我走了是吧?你以为我想来看你啊?!要不是为了我孙子,我才懒得理你!我告诉你,褚年现在我是指望不上了,你敢委屈了我孙子,我……”
“妈。”
明明你的儿子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却认不出他,你到底指望过什么呀?
褚年沉默了一下,终于妥协一般地说:“到底怎么样你才会走?”
“你把鸡汤喝了。”
行,喝鸡汤是吧?
褚年走到客厅,把鸡汤端起来放到餐厅的餐桌上,打开保温桶,他看见了一只整鸡,一只缺了一条腿的“整鸡”。
“怎么少了个腿?”
“你一个人也吃不完,鸡腿给你爸了。”
褚年顿时又不想吃了。
他不懂,他妈怎么竟然会是这么一个人。
歇斯底里也好,无理取闹也好,那样的妈是能把他气个半死,可好歹,怎么讲呢?
她是在争取什么的。
虽然很扭曲很让人崩溃,却不会像这只缺了腿的鸡一样,让他有种恶心感。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真的已经不可挽救地烂了。
吃了一口鸡肉,褚年食之无味,用勺子舀起鸡汤喝了一口,喝第二口之前,他看见了汤里黑色的不明悬浮物。
“妈,你在鸡汤里放了什么?”
“眼光娘娘那儿求得符,我跟你说,可灵了,好多生了儿子去那儿还愿的!”
一阵儿头晕目眩的褚年看着自己亲妈灿烂真诚的笑容,猛地冲进了卫生间。
“你走!带着你的鸡汤立刻走!你再不走我就去医院打胎!你快走!”
“余笑,你别不识好歹!”
“你赶紧走!抱着你的鸡汤!”
想起鸡汤,褚年又想吐了。
一个小时后,褚年终于一个人捧着一碗光秃秃的馄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了。
可他还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今天他妈对他造成的伤害,甚至超过了他爸常年出轨这件事本身。
他却说不出这种伤害到底从哪里来。
坐着坐着,他掏出手机,在他现在泥泞的生活里,大概只剩余笑一个正常人了。
听了褚年说完他今天的遭遇,余笑也沉默了好一会儿。
突然,她笑了一声,声音淡淡地说:
“褚年,你还记得吗,你出轨被发现之后跟我说你一定会改,让我原谅你。”
听着余笑的语气,褚年就知道他今天在余笑这里得到的不会是安慰了。
“让我容忍、原谅,继续像从前一样对你好,你不就是希望我成为另一个你妈么?”
“褚年,你说你爸让你难受,你妈也让你难受,可你怎么不想想,其实你就是他们的孩子,可能你就在复制他们的生活,自己却没有察觉?”
健身器械上起来,余笑擦掉自己身上的薄汗,蓝牙耳机将她的话语和质问一并送去了万里之外。
“不会的。”
静夜里,褚年的否认连他自己都没办法相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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