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夭夭把脑袋倚靠在玻璃窗上，整个s市的繁华化作点点璀璨，在她的指尖闪烁跳跃，好似在诉说着每个城市不尽的故事。

“幺幺？”

她听见沈奕轻唤自己的名字，呆呆地扭过头看他。

沈奕伸手给秦夭夭擦擦脸，她这才自己的脸上沾得都是纸屑，应该是刚才哭完用纸巾擦脸的时候留下的。

“冷吗？”沈奕的手从她的脸颊滑到了耳际，帮她把一缕乱发温柔地拢到后面。他感觉秦夭夭整个人似乎冷得发颤。

秦夭夭再也忍不住心中那种莫名的恐惧，她紧紧抱住沈奕，“沈奕，我第一次这么害怕回家。”

她怕。她怕回了家，可是老爸却不在了，整个秦家空荡荡的，就剩下她秦夭夭一个人。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秦肖虽然宠她疼她，但他们相聚的时间其实是很少的，大部分的时候秦肖都在国外出差，连生日也不过是拆人送来各种各样新奇的礼物而已。

秦夭夭曾以为秦肖不喜女儿，可老爸老妈后来一直也没有给她再添弟弟妹妹，他们也从来没有提过再要孩子。而家里能够过继过来的同龄孩子那么多，秦肖也从未动过心思，一次也没有。

如果不是她和沈奕闪婚了，毫无疑问，以后娶她的人会和她一直继续在秦家生活下去，照顾渐老的秦肖，甚至是得到秦肖从商场上遗留下的一切财产。那些钱财，要秦夭夭放弃自然是一点都不心疼的，大不了以后可以捐出去造福南城其他更有需要的人。

可她也从未想过，原来嫁给了沈奕，很可能就意味着失去了陪伴秦肖的资格。

“幺幺”沈奕将她的小手放进自己的口袋捂热，“别怕，爸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秦夭夭心里一遍遍重复着沈奕的话，好像当成一道无形的符咒。

“不会有事的。”沈奕握紧了秦夭夭的手安抚着。

他再也不忍心看秦夭夭受到任何伤害，只差最后一步了，如今他和秦夭夭马上就要回到南城，解开秦沈两家的死结也就只差一步了。

秦夭夭的手早就被冻得有些麻木了，此刻沈奕的体温透过指尖一点点传递到她的心头，整个人的精神反而迷糊起来。

“幺幺，你后悔吗？” 沈奕忽然问了一句，他竟是太久，没有对秦夭夭透露过自己恋慕她的深情，此刻对日后真相的揭开也有了些不确定。

“后悔什么？”秦夭夭的声音轻轻的，好像下一秒就会被直升机螺旋桨转动的巨大声响湮没，转瞬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很多。”

秦夭夭来了精神，她将手从沈奕的口袋里拿出来，用手背轻轻摩挲着沈奕的下巴，觉得有些刺痒，她记忆里的沈奕从来都是最干净整洁的，来了s市以后反而变得有些不那么在意细节起来。

“比如呢？”

比如嫁给他，离开秦家，陪他在s市受苦，又比如要接受一个一无所知的身世……

沈奕心底的柔软被秦夭夭这自然的小动作渐渐唤醒，他整个人的状态也都慵懒了起来，但头脑里的思绪却是愈发明显。他对秦夭夭是有愧疚的，原本以为将她带到身边以后，能够好好补偿她，却没想到在阴差阳错之间，反而是秦夭夭为他承担不少的责难。

秦夭夭听见沈奕不说话了，她在沈奕的手上轻捏了一下，“沈奕，我总觉得，你有些事情没有对我完全坦白。”

“可我不后悔。”

秦夭夭打了个哈欠，觉得身子有些发沉，“我不会后悔嫁给你，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会后悔……我会相信你，就像、就像当初你选择了我一样。”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竟然直接就倚着他的肩头睡着了。

沈奕将秦夭夭身上的毛毯往上拉了拉，觉得她熟睡的样子倒也十分动人。

当初当真是他选了秦夭夭吗？也许，早从秦夭夭再次进入他的生活开始，在爱情和婚姻的选项里，早已没有了别人。

……

秦夭夭赶到医院的时候，秦肖的手术刚刚顺利结束，秦曼曼走过去迎着秦夭夭和沈奕，三人围在秦肖的推车边上。

秦肖罩着呼吸机，脸色憔悴苍白，仿佛苍老了十多岁。他恍惚之间看见了年轻的沈娇，挣扎着伸手，嘴里含糊不清地唤着，“对、对……”

秦夭夭一把接过秦肖的手，忍着眼泪凑近了想要听清秦肖嘴里的呢喃，却只听清了模糊的一句话。

医护人员好心提醒道，“手术虽然顺利完成，但患者意识还不清醒。”

秦夭夭含着眼泪想将秦肖的手轻放回薄被里，颤抖着安慰道，“爸，你先歇着。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说不迟。”

秦肖不知哪里来的气力，又紧紧地握了秦夭夭几下，这才没了知觉再度陷入了昏睡。看着秦肖被送进了高危观察室，秦夭夭的眼泪像断了链一样不停地滑落下来，哭得梨花带雨。

这才几天不见，自家老头就变成这个样子了，都怪她这个不孝顺的女儿。

秦夭夭之前秦肖想拆散她和沈奕的缘故，心里害怕一旦回家只会惹来不愉快，于是一直躲着不见秦肖，没想到这一次见面，却是在医院里，甚至差点就是生离死别。

秦曼曼被她哭得头都痛了，但看她受伤小猫一样可怜的样子，又不忍心责骂，只好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你别自作多情了。伯父他这次中风，估计和你没多大关系。”

“什么？”秦夭夭哭得一愣，“还发生了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秦曼曼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沈奕，“我也是刚回来，知道不太清楚，但我听安叔说他这次扫墓回来之后才发病的，可能是遇到其他朋友，触景生情了吧。”

秦曼曼这话明显就不止是说给秦夭夭听的，沈奕心理神会猜想秦肖中风的原因很有可能和沈家有关，秦曼曼考虑到其中过得利害关系所以只简述了给秦夭夭听。

此刻秦夭夭还沉浸在秦肖忽然病倒的痛苦和自责当中，自然没有意识到两人的不对劲，只一心想留在医院陪伴秦肖度过难关。

秦曼曼找了个由头把沈奕叫出来，劈头盖脸就骂道，“沈奕，你欺人太甚！”

原来秦肖在墓园遇到的故人，正是沈奕的母亲沈娇，两人早已多年不见。沈娇更是几乎足不出户，谁料想偏偏就在这人迹罕至的墓园，竟然再度巧遇。

而不知两人说了什么，秦肖在回程的路上突发中风情况危急被送医，而秦妈妈更是曾经赶来察看了情况，秦曼曼是第二个赶到医院的，她对秦肖的情况不明就里，最后还是在秦妈妈的指导下做了决定。而在手术期间，秦曼曼也最终知道了当年两家的往事。

秦曼曼怒上心头，她以为沈奕娶秦夭夭左右不过是他因爱而生的冲动，而那前几次安排的相亲，都可算作是追求秦夭夭的用心良苦。现在知道了真相，才觉着是他步步为盈有意要把秦家和沈家再次联系到一起。

“我会告诉幺幺的。”

沈奕任由秦曼曼发泄着怒火，只沉声答了这一句。

秦曼曼此刻动手打沈奕的心都有了，听他来这一句，忍不住又是一阵嘲讽，“当然要告诉她，你到底是用什么心思要和她结得婚！”

“我会亲口，告诉幺幺的。”

“你！”秦曼曼握紧手上的包，不由自主地就要朝沈奕砸去，但到了半空中却迟迟又下不去手。

她虽已经气到了极点，但方才却是答应了秦妈妈绝对不能插手沈奕和秦夭夭之间的事情。

秦肖的前妻虽不是秦夭夭生母，但为了秦夭夭嫁给沈奕的婚事，私底下也是查了沈奕的。既然沈奕也并非沈娇血脉，年轻的人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上一辈的恩怨其中受了多少家族长辈的压力，才酿成了几人之间的悲剧。今天，倒不如放手。

也许也只有亲口从沈奕那里听到答案，才能让秦夭夭好好做决定吧。

秦曼曼怒把手包摔在了地上，“幺幺很快也会知道的。你好自为之吧。”

秦夭夭魂不守舍地经过楼梯口，只看见秦曼曼摔包这一幕，她径直走了过去，沈奕和秦曼曼两人见是她走了过来，于是赶紧佯装正常。

秦夭夭弯腰帮秦曼曼捡起手包，问道：“曼曼，你怎么了？”

“我手滑。”秦曼曼瞪了一眼沈奕，接过手包后又补充了一句，“幺幺，伯父估计有一段时间不能回秦家了，one现在正处于最忙的时候……

“没关系，我看着老爸。最近就不回秦家了，我去沈家住，免得安叔两头跑。”秦夭夭低垂着脑袋，挽住沈奕回道。

“也好吧。”秦曼曼想到沈娇和秦夭夭实际本是母女的关系，按道理也不会伤害秦夭夭。

秦曼曼走后，秦夭夭似乎精疲力竭，她靠在沈奕的肩膀上没有了一丝生气，沈奕建议她先回家休息，自己留下守着秦肖，秦夭夭却表示一定要陪着秦肖度过最困难的四十八小时。

她喝了一杯咖啡，加上刚才在飞机上睡了一小会儿，现在身体上倒是并不困乏，只是精神上受到很大的冲击，生怕自己一个闭眼，在睁开又是和老爸生死离别的时刻了。

秦夭夭想起刚才手术刚刚结束那会儿，秦肖用力握住自己的手，但他拼尽气力想要说得话似乎却并不是对着自己说的。

她挨着秦肖，却听到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娇娇，对不起。

老爸莫不是把她认成老妈了，可老妈的名字里面根本就没有娇字啊。要说自家老头如果在生死光头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人，除了身为血亲的自己，应该就是世界上的至爱了。

可秦夭夭却从来没有听秦肖提到过任何名字里带了娇字的女人，除了……

秦夭夭一激灵，她从沈奕的肩头坐了起来，紧紧地抓住沈奕的一只手，而盯着沈奕的眼神之中，更是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她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那个让老爸在生死徘徊的时候还带着歉疚的女人，不会就是沈奕的妈妈沈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