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四三章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第四十三章

一碗药喂下去,聂枣用布巾拭净柴峥言的嘴角。

“莫神医,他要……什么时候能醒?”

“这我也说不准,或许一两个时辰,或许一两日。”

“我知道了……多谢莫神医。”

她等了这么久,也不在乎这一时。

靠在柴峥言身边,聂枣回想起了很多他们相处时的事情,每一点每一滴都能拿出来反复回味多时,她记得柴峥言微笑时的弧度,记得柴峥言无奈时的温和表情,记得她逗柴峥言时他无辜又有些茫然的表情……那些于她都是弥足珍贵的珍宝。

然后,她想,柴峥言醒了的话,应该跟他说些什么。

――阿言,你睡了好久,终于醒了。

――阿言,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阿言,我好想你……

但真正当柴峥言苏醒过来的时候,聂枣才发现,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死死拽着柴峥言的衣角,低声呜咽,像是一场迟来已久的宣泄。

胸口涌起一股难言的臆气,反复捶击心脏。

耳畔是柴峥言低弱的声线:“……怎么了?”

迟滞了一会,他艰难地抬起手,在聂枣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没事的,别哭了……没事的……”

即便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温柔安慰她仍是他的习惯。

聂枣哭得更厉害了。

窗外的枫叶一片温暖的火红,秋日里午后柔软的阳光漫射进屋内,明亮温存,空气里亦漂浮着阳光烘烤过的味道,暖得让人想眯起眼睛。

聂枣发泄过,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失态了,她抹了抹眼睛,婆娑着泪眼说:“你醒了。”

柴峥言轻轻“嗯”了一声,笑容亦很虚弱,苍白的脸颊毫无血色,嘴唇也是惨白,原本顺泽的长发杂乱无章披散在背后,唯独那双眼睛明亮依旧,像两颗星子,灿然明媚。

他略略动了下手臂,随即苦笑:“我好像已经昏死过去很久……”

聂枣捏了捏手心,轻声道:“差不多十年了。”

柴峥言一愣:“这么久了吗?”他将手伸过去,握住聂枣的手,“随云,是你一直在照顾我吗?”另一只手轻轻抹去聂枣眼角的泪痕,虚弱而温柔的声音含着浓浓的怜惜和心疼,“我的错,苦了你了。”

只一句话,聂枣就又想流眼泪。

她从不知道自己这么脆弱。

又或许因为……这么多年,她都再找不到能让她肆意流泪的人。

似乎是感觉到聂枣的情绪,柴峥言将聂枣轻轻拥入怀里。

“已经没事了……我醒了,我会陪着你的……”

聂枣知道柴峥言身体未愈,不敢真的靠在柴峥言身上,也不敢用力紧抱他,只轻轻抵住他的肩窝。

眼前的画面太美好,甚至有些不真实。

等了太久,在幻想中构筑了千百次,成真的那一刻仍是不敢相信。

胆怯,不安。

生怕这只是幻觉。

但鼻端柴峥言身上那股她已经习惯了的浓郁药味却在清楚的告诉她,这个人是真的醒过来了,哪怕只有三四天,他也醒过来了。

窗外的光线落在两人身上,斑驳明媚的大红树影凌乱铺散。

聂枣合上眼睛,竟就这么睡了过去。

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好眠。

***

睁开眼便看到那张温文面容,聂枣仍是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柴峥言就靠在她身边,轻拥着她,双眸紧闭,呼吸浅浅,听见聂枣醒来的声音,柴峥言睁开眼,对她微笑。

那场景实在太过梦幻。

她撑着床榻直起身,靠近柴峥言。

柴峥言眨了一下眼睛。

聂枣轻轻将唇印在了那两片冰冷而没有血色的唇瓣上,只是吻没有欲望意味,干干净净清清澈澈,甚至还有些笨拙,但就这么贴着唇瓣厮磨,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和周身暖融融的阳光一样令人舒适。

半晌,她撤回身,道:“早上好。”

柴峥言只在最初微讶,很快便反应过来,道:“早上好。”

聂枣爬下床,洗漱打扮后,便去给柴峥言准备早膳。

回来时,正看到扶着床柱要从床上下来的柴峥言,她吓了一跳,立刻按住他:“你身体还很虚弱,先别急着起来!”

“没事的,我……”

“先吃早膳!”

“……好吧。”

柴峥言在吃饭,她便靠到后面替柴峥言打理那头凌乱的发。

“随云,那位莫大夫来过,他跟我说了一些事情。”

聂枣一僵,随即道:“你能保住命,多亏了莫神医……他跟你说了什么?”

柴峥言反手覆盖住聂枣正在梳发的手说:“我真的拖累你了。”

“没有什么拖累,我心甘情愿。”

“如果两三天后我继续睡去,一年多后真的醒不过来,你便不要管我了……”柴峥言咳嗽了一声,又道,“再找个喜欢的男人嫁了罢。十年,已经够了。”

像有一根尖细的针,在聂枣的心尖用力扎着。

“我不要。”聂枣的声音也冷下来,“如果你死了,我就陪你一起。”

“随云!”

柴峥言又猛烈地咳嗽了两声。

聂枣吓了一跳,忙起身道:“我去叫莫神医!”

柴峥言止了咳,拉住她:“我没事……”

“我很高兴,但真的没必要……”

聂枣打断他:“你觉得我可能接受一个我根本不爱的男人过一生吗?你以为我爱一个人很容易吗?你以为……”

柴峥言只好无奈地看着她。

他说不过她。

从前就这样,她再小姐脾气发作无理取闹,他也纵容着她。

等聂枣一通说完,柴峥言才拽了拽她的衣袖:“我错了,别生气了……至少这两天,我不该提这个……”

看着柴峥言安静的眉眼,聂枣心又瞬间软了。

她转口道:“你先休息休息,有力气我们就出门逛逛。”

柴峥言见她不再生气,松了口气,笑道:“好。”

***

毕竟底子好,就算躺了这么久,身体虚弱,只休息了一会,柴峥言就能下床走动。聂枣还有些担忧,柴峥言只好无奈道:“我还不至于这么弱不禁风。”

聂枣:“可你是个病人!”

柴峥言捏了捏拳,适应这具身体现在的力量,又问:“这里……有枪吗?”

聂枣像看完全不能理解的生物一样:“你现在要?”

“我想试试锻炼……就算只有两三天。”

听见后半句,聂枣终是无奈答应:“好吧,我去找找。”

握住枪,柴峥言就仿佛找回了力量,一套枪法耍下来,虽然气喘吁吁,热汗直流,但那股锐利的杀气却并未减少半分,他战无不胜、无坚不摧。

聂枣站在一边看,既无奈又……有几分藏在心底的雀跃。

这是她的柴峥言。

真的柴峥言。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过去,无忧无虑天真的年代,她看柴峥言舞枪,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男人真是太厉害了。

松开枪,柴峥言坐到聂枣身边,稍稍平复了些许,才道:“真的生疏了……”

“你都病了这么久,已经够厉害了!”

柴峥言弯起眼睛笑,明媚的光线跳跃在他的眼瞳间,好看的不得了。

聂枣也忍不住扬起嘴角。

柴峥言:“你总算笑了。”

“诶?”

柴峥言吁了一口气:“醒来之后,你就一直不开心的模样,这么些年……”他顿了顿,“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我不是明明应该……已经死了吗?之前莫大夫并没有跟我说详细,所以我……”

聂枣脸上的笑意略略敛却:“也没有什么,有人救了你,但你却一直昏迷不醒。我为了凑够救你的药钱,就一直在替他做事。”

“做事?”

“嗯,不止是我。他手底下有很多为他做事的人。”想了想,聂枣又道,“差不多等于探子之类的工作吧。”

“……那岂不是很危险?”

聂枣笑:“也不算危险,我现在可比当年的姜随云厉害多了。”

柴峥言看着她的目光仍旧担忧而心疼,倒让聂枣有几分无所适从,她低头看着脚尖:“我……真的变了很多,和当年的姜随云大概不太一样……你……”

“是我没保护好你,这些事本不该让你经历的。”

“你……”

两人距离离的很近,柴峥言略略低头就吻在了聂枣的额头上。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的随云。”

面对柴峥言时,聂枣才发现自己过去的那些担忧是多么的无意义。

这是柴峥言啊,是她喜欢的人啊。

她喜欢的人……也定然是值得她喜欢的人。

***

莫神医的医馆地处偏僻,想要出去逛逛,须得走不少路,才能到一处小城。

聂枣带着柴峥言逛逛,本想易容,但想着是跟柴峥言,她便不想这么做,只是为防显眼,聂枣没有过多打扮,只简单插了一根簪子绾起发,胭脂水粉一概没抹。

出门时,她又担心自己打扮的实在太过素净,忐忑问柴峥言:“我……我不难看吧。”

柴峥言愣了愣:“随云,你怎么会难看?”

“……真的?”

柴峥言苦笑:“我还怕你嫌我……”过去他高大挺拔,现在虽仍是高,却显得纤瘦,对镜看时才发现自己足足瘦了一圈。

聂枣道:“你养养胖就好了,我就……”

或许是因为没有经历时间沧桑,柴峥言只是比当年多了几分成熟气韵,容颜却没怎么改变,而她已经……

“随云从来都是最美的,现在甚至比十年前还要美。”说完,柴峥言有些赧然,“其实我刚醒来见到你时,差点被吓到……”

“吓到?”

“……太漂亮了,我差点不敢认。”

聂枣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烧,除却在鬼都这张脸已经很久不示人,而鬼都里一是互相竞争争锋相对的女子,一是令主,两种人都不会因为她的容貌丑美而产生任何反应。被人夸赞容貌,尤其是自己喜欢的人,但凡女子只怕都会觉得羞赧。

她径直拽上柴峥言的手,道:“好了,我们走罢!”

出了门,方知柴峥言所言非虚,一路走来,沿途盯着他们看的人实在不少。

城池本小,等他们坐进茶楼里,外头倒多了不少来围观的人。

聂枣什么样招摇的脸没顶过,倒觉得还好,只是担心柴峥言。柴峥言见聂枣无事,也显得十分冷静。

两人点了菜,吃过后,便在城中闲逛。

聂枣搀着柴峥言的手臂,左看看右看看,其实都不是什么稀奇东西,可她看得兴趣斐然,柴峥言从始至终耐心陪着她,温柔含笑,两人看起来就像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夫妇。

***

只是没想到,到底还是惹了事。

没等他们逛多久,走到城中较为僻静的一处,就有几个提枪带棒的家丁走过来,领头一个管事似的人对聂枣道:“这位夫人,我家老爷想请夫人去喝喝茶。”

聂枣眉目一挑:“若我不想去呢?”

“夫人不要为难小人,小人也不想得罪两位。”

柴峥言也皱起眉,他再迟钝也看得出眼前人不怀好意,手还未抬起,就被聂枣按住。

他才刚醒来一天多,身体距离恢复还差得远。

聂枣温声道:“我同我相公单独商量一下可以吗?”

管事道:“可以,不过希望两位不要走太远。”

靠近柴峥言,聂枣在他耳边说:“你先到城外等我。”

柴峥言立刻道:“不行,这太危险……”

聂枣低声道:“我跟你说过我做过危险的多的事情,没事的,你先到外面等我,一会就好。”

“不行,要么我跟你一起去。”

聂枣无奈道:“你跟我一起去,我才不好逃,到时我还要多顾一个你。”

“可是……”

“好了,你先出城等我。”聂枣撤回身,转身道:“我可以跟你们去,你们能先放我相公离开吗?”

管事显然巴不得如此,忙道:“当然可以。”

聂枣松开手,一低臻首便跟着他们走了。

这状况实在不陌生,远得不说,当日在楚国芈君辽就是这么把她半压半捆回去的,不过这小城里的老爷自然不能跟楚王权势比,因而她也不是很担心。

半个时辰的工夫后。

某间别院的房间里,聂枣踩着这位王老爷的脸,毫不留情道:“小美人,叫谁小美人呢?”

王老爷立刻哀声连连,他也没想到之前娇滴滴的美人怎么一进房间转脸就变成个母夜叉。糟心的是他刚吩咐过下人,无论房间里发生什么,传来什么样的声响都绝对不许进来……

聂枣又狠狠在他脸上踩了两下,找了他本来准备对付她的绳索将他捆了个干净,又随便找了块破布堵住他的嘴。继而她在他的房间里搜了搜,看到两个锁起来的柜子,从王老爷怀里搜出钥匙打开,里面是他和齐都一位官员往来的书信……看完聂枣才知道难怪这位王老爷会如此胆大包天,原来齐国左仆射是他的小舅子,在这么个小城里自然是只手遮天。

不过此外,她还发现了那柜子里头放了好些女子的贴身衣物,式样各有不同,好些还染了血。

另有张纸上写了份名单,具是女子的名字。

聂枣想起他之前问她名字的行径,目光骤然冷下,她拿着那名单问:“这些女子都是被你强迫过的?”

王老爷惊吓着不肯说话。

聂枣却已经明了。

这种禽兽,简直留他何用!

不过杀人恐怕会惹不小的麻烦,聂枣想了想,她将王老爷的脚捆好,从腰间掏出薄刀,动手去褪王老爷的裤子……阉了总好吧。

王老爷显然已经明白她要做什么,惊恐着拼命挣扎。

聂枣充耳不闻。

不过因为他的挣扎,聂枣的事情没做完,倒是把王老爷的大腿搞得鲜血一片,惨不忍睹,就在聂枣有些失却耐心之时,门突然被撞开了。

聂枣飞快起身准备躲起来,却在看到推门进来的人时身体一僵,脸色霎时惨白。

柴峥言看见里头的画面,亦是一僵。

外面的人此时也追了进来,看到里面的画面,纷纷愣住。

聂枣当机立断,拖起柴峥言的手,朝外跑去。

院外的地上东倒西歪倒着不少哀嚎着的家丁,不过没人失去性命,大抵柴峥言还是留手了,不过对他而言,留手应当比杀人更难些吧……毕竟他的武艺都是在杀戮中练就……

聂枣想着这些分散注意,但心还是一直往下坠。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恣意风流我收了幼年大佬们做徒弟嫡女娇妃女配她天生好命弥天记命之奇书重生后我回苗疆继承家业重生后成了大佬心尖宠穿成绿茶女配后我出道了重生之为妇不仁
相关阅读
我继承着遗产怀念亡夫九珠三曲偏向瞎子抛媚眼只因暮色难寻天生富贵命我爱你如你爱我围观叶孤城的日子末世之潜行GL千城南江十七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