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二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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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没办法,只能往前走。

公子晏撑着灯在前,聂枣跟在后面,灯光微弱飘忽只能勉强照亮前面寸许。

石道的通路比他们想象的要长。

“我说……姜大小姐,我们来聊点什么吧。”

“有什么好聊的?”

公子晏咽了口口水:“什么都行,你不觉得}的慌吗?”

聂枣很想讽刺一句某些人进来的时候不是胆子很大吗?

但她忍住了。

因为老实说,她也有点怕……

“聊什么?”

公子晏沉默了一会,想了一个话头:“比如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就这么过的。”聂枣快速回忆了一下自己后半段人生,“接任务,完成任务,回鬼都,评定考核,再接任务,循环往复。”

公子晏嗤笑一声:“你适应的倒是挺快。”

聂枣淡淡道:“不然我早就死了。”

“你没死这件事我真的挺惊讶的。”

聂枣抽了抽嘴角:“你就这么讨厌我?就算是迁怒,至于这么耿耿于怀吗?这么小肚鸡肠,你还是不是男人?”

本以为公子晏肯定会反唇相讥,没想到他顿了顿,突然道:“其实我不讨厌你。”

“哦?”

“说实在的,我在帝都那些年过成什么样你也知道,在你眼里我大概不过是个可怜的别国质子,对你来说救我那次不过是随口一句话,但对我来说却是我在帝都时唯一一点值得留恋的回忆……”公子晏声音低下来,“所以能在鬼都与你重逢,其实我……很开心。”

聂枣默默听他说完,淡定道:“哦,难不成你还喜欢我。”

这次抽嘴角的换成公子晏,他竭力保持优雅:“何以见得?”

聂枣抿唇一笑:“也没什么好意外的,反正喜欢过我的男子两只手都数不清。”

“你自己说这话不觉得很令人羞耻吗?姜大小姐何时变得如此厚颜。”

这么多年聂枣的脸皮早锻炼的如城墙拐弯一样厚,只有她调戏人没有人调戏她的份。

她咧嘴一笑:“要是真喜欢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我是有恋人的人,怎么也不会看上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跟她玩攻心,公子晏还早得很。

以为她听不出来吗?刚才公子晏那个语气,跟她假装旧情难忘诱人动心的语气一模一样。

公子晏抬起调子:“姜大小姐就不觉得自己是在自作多情吗?”

“你不喜欢我那就最好了,先告诉你以防万一。”

“你……”公子晏气结,半晌道,“他再好,现在也不过是个昏迷不醒的……嗷疼疼疼你别掐我……”待聂枣松手,他方抱怨道:“不过就是肯为你死而已,有什么大不了。”

“这没什么大不了,那你告诉我有什么是大的了的?”

“你怎么就知道我做不到。”

“至少……”聂枣冷笑道,“如果他发现一个危险的石道,必定宁可自己下去探索,也不会让我入险境。”

说话间,聂枣的手突然像是摸到了什么坚硬而湿冷的东西,它和墙壁的质感明显不同。

公子晏将灯转过来一照,顿时脸色苍白起来。

那是一具尸骨,而聂枣的手正放在那尸骨的头颅上。

迅速将手收回,聂枣让自己努力镇静下来,借助灯光打量着骸骨道:“是个男人,死了很久……”举着灯,她又仔仔细细的往前照了照,没多远的地方,又看到了半截骨骸,“我想大概是十年前那场动乱的死者。”

“十年前的动乱?”公子晏反问。

他来鬼都还不够长,大概不知道,聂枣便简单对他说了倾夕的事。

听完,公子晏脸色更白:“那么这个地方可能是……那些帮助倾夕入侵鬼都者的埋骨之地。”他仿佛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令主!是令主!他知道我们想做什么,所以故意引我们来这,想恐吓我们……”

“你先别急,令主想恐吓我们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他大可以轻易杀死我们。”聂枣安慰道,但实际上她心跳的也很快。

公子晏渐渐冷静下来,他不是没见过死人,只是在这样阴暗又幽冷的环境下,人的恐惧感总是会无缘由的失控。

“你说得对,我们再往前看看。”公子晏抿紧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而且说不定我们能见到那位倾国倾城的倾夕姑娘的尸骸,不知道绝世美人的尸骸同一般人会有什么不同?”

***

继续朝前走,一路上尸骨逐渐多了起来。

两人又提心吊胆走了一段,这条路也总算走到了头,而通路的尽头是个更加破败的楼宇。一进去两人就闻到了浓郁的死亡气味,除了些零碎的尸骨,就只有破败的家具陈设和一些干枯的植株。一片死寂之下,那股阴冷的黑色瘴气若有实质般附着在两人身上。

亲眼看到,聂枣才知道传闻非虚,那一次动乱一定死了很多人。

“过来,你看这个。”公子晏指着桌台道,那张桌台看起来同样阴郁恐怖非常,上面的色泽像是鲜血干透的发黑暗红。

聂枣走近,便看见桌面上是一张枯黄了的纸,用娟秀的字写了一行诗:

愿君此生常如意,万里河山无故人。

署名是一个单字,夕。

公子晏:“看起来像是倾夕的遗书?”

聂枣:“想不到令主还真有这么一段……呃,虐恋的感情。”

“令人唏嘘。”

虽然嘴上说着感慨,但两个人很明显都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把它收起来好了,感觉会有用。”公子晏的手指刚一碰到,那纸就瞬间分崩离析,化作飞灰散于尘中。

然而吓人的一幕出现了!

一个幽冷的长发鬼影嗖然从纸灰中飞出,然后一双冰冷的手猛然掐住聂枣的脖子!聂枣倒退两步,跌坐在地上,喉骨剧痛,呼吸艰难而急促。

公子晏也被吓到了,很快他反应过来,上前用力拽住那个鬼影!

可那鬼影的力气大的惊人,公子晏却根本使不上劲,情急之下只得道:“你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攻击她?你明明和她无冤无仇!”

“仇?”鬼影竟然开口了,声音嘶哑难听像是拉动锯子一样,但能听出是个女子,“就是她,我要杀了她!”

呼吸越来越困难,聂枣实在没想到自己没死在帝都的刑场上,苟延残喘这么多年,竟然要死在这么一个根本不知是在哪的破地方!

不……不对,她不能死!

她死了柴峥言怎么办……没有她,醒不过来的柴峥言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聂枣福至心灵想到自己的怀里似乎还有两张符咒,是之前某次任务对象送她的,那是个年轻天才的道长,在驱妖祛邪上道法出众――当然对人就没这么厉害了。

念头如电闪,聂枣迅速掏出一张拍向鬼影!

符咒闪过金光,鬼影自知将要吃亏,扯了手向后躲开,聂枣连忙挣脱了对方的钳制,侧身逃向一边。

而公子晏也适时反应过来,扶住聂枣,一脸警惕地看向鬼影。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鬼影飘摇,那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稍稍拂开些许,露出了半张脸,半张无比美貌却又和聂枣有几分相似的脸……

“你是倾夕!”聂枣和公子晏两人同时惊呼道。

传闻中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的倾夕……

听见这个名字,鬼影仿佛恍惚了一下,嘶哑的声音喃喃道:“倾夕、倾夕……”

公子晏抢先道:“倾夕前辈,我们也是被令主迫害之人,此次无意间闯入此间实属意外,并非有意冒犯。不过我们一直在想办法对付令主,不知倾夕前辈可有所指教,晚辈若能出去,定当会想办法除去令主为倾夕前辈报仇。”公子晏秀雅的容颜正了正色,一番话说得极为恭谦有礼,显得正气十足。

鬼影笑了起来:“呵呵呵呵呵……”

声音越发难听。

聂枣和公子晏两人都很尴尬,但同时又都打起十足警惕,不敢丝毫放松。

“你们是对情人吗?”

两人沉默了。

鬼影继续道:“若你们是对情人,且通过我的考验,我就告诉你们一些有关令主的事情。”

“什么考验?”

鬼影一拂手,桌面上多了六个酒觞。

“这里的六杯酒有一杯下了穿肠□□,你们互相问对方问题,答不上来或打错便喝一杯酒,直至喝到有毒的那一杯。”

聂枣和公子晏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脸色具十分难看。

他们并不是真的情人,而且都想继续活下去。

“有别的选择吗?”

鬼影哑着嗓子道:“那你们就都给我死。”

聂枣一边在心里咒骂,一边暗道,倾夕果然不愧是令主的红颜知己,这玩弄人心以别人的痛苦为乐的爱好简直和令主一模一样。

“我们可以商量一下是否接受吗?”

“……可以,不过只有一刻的时间。”

一刻后。

“那,我先来罢……”聂枣深吸了一口气,问:“你的生辰是?”

公子晏看了一眼聂枣,徐徐道:“不记得了。”

说着,便捧起了第一杯酒,饮下。

没事。

左右不可能将毒酒放在最前面,太快结束,这个游戏就没意思了。

还剩五杯。

轮到聂枣,她嘴角一勾道:“天上有多少颗星星?”

公子晏盯了她一会,默默端起酒杯,饮下,没事。

“帝都有多少子民?”

“七十二万三千五百人。”

公子晏:“……”

聂枣笑得狡猾:“不巧正好知道。那楚国都城一共有多少人呢?”

公子晏:“四十二万八千人。”

聂枣:“编也编像一点,楚都临海,人员流通广大,乃是七大国最大的都城,人数至少也上百万……”

“……”公子晏继续喝,没事。

看着他们俩的鬼影露出了一丝笑意。

还剩三杯。

“我有多少根头发?”公子晏淡定问。

聂枣:“……四十五万万根。”

公子晏怒:“你怎么知道的!”

聂枣耸肩:“你也没法证明我是错的。”

公子晏恨恨看了聂枣一眼,喝下,没事。

“那我有几根完好的手指?”聂枣问。

公子晏警惕地看着聂枣,半晌,才小心翼翼回答:“十根……”

只听一声脆响,聂枣将一根手指掰折,然后看着公子晏:“现在是九根。”

公子晏无言,喝。

还剩最后一杯,酒杯中澄澈摇晃的液体此时却显得那么狰狞。

而该轮到公子晏发问了,他沉思了很久,似乎在想一个绝妙的绝对不会被回答上的问题。

然后他问:“你爱我吗?”

“爱。”聂枣毫不犹豫回答,随即反问:“那么你爱我吗?”

公子晏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你居然敢说爱……”他笑得几乎流出泪来,随即端起那最后一杯酒,一饮而尽。

几乎同时,只听“砰”的一声,有人倒地不起。

公子晏拿着喝尽的酒杯,看着倒在地上嘴角溢出鲜血的聂枣,似乎陷入了呆滞。

而一侧的鬼影这时才飘飘然出来:“她活该,这种人死有余辜……这酒里根本不是穿肠□□,而是这毒雾瘴气的解药,只有饮尽六杯方能解毒。”

她低头看着已昏死的聂枣,眼睛里满是怨毒。

然而,瞬间她便定住不动了。

公子晏将聂枣偷偷塞给他藏在袖中的那一张符纸猛地贴在鬼影的身上,同时从腰间抽出一柄防身用的匕首,朝着那摆着倾夕遗书的桌子挥刀砍下!

瞬间,那张桌子四分五裂!

而眼前的瘴气也刹那消失。

是的,方才的一切不过是他和聂枣商量着做戏。

一进这片瘴气,两个人就觉得有些不对,体力乏溃,四肢无力。而看到那六杯酒的时候,聂枣已经明白这是个什么局,一个几乎必死的局。

并不是他们两个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而是他们两个只有一个有极小的可能性生存下来……

跟着白芍呆久了,聂枣一眼就看出了那些酒水里肯定掺杂了解毒的药物,但是鬼影不可能这么好心在每杯酒里都放上解药,那么很大的可能性是只有食用了多杯酒水,才能生存下来――这也正好符合了鬼影的心理,喝得多付出的多爱的更深的那个反而能活下来。

她可以确定,鬼影做这个考验的初衷绝对是想看他们为了求生而互相陷害反目成仇的丑态……于是她就和公子晏短暂达成共识,将计就计演出了这么一场戏,由一个人喝完全部的解药,然后去对付鬼影和瘴气。

瘴气遇到解药便会稀释不少,唯独那张桌子上的阴霾不散,那么很大的可能,那张桌子便是这瘴气的来源……

当然,如果这一切仅仅是聂枣想太多的话,那么一杯酒都没喝的另外一个人,便同样可以趁着鬼影不备偷袭。

无论如何,他们都会有一个人活下来。

不过总算聂枣赌对了,她竭力维持着最后一点清明想。

公子晏连忙跑去扶起聂枣,快速取出几颗解毒丹喂给聂枣,有些焦急道:“姜大小姐,你醒醒,撑着……我想办法出去找人来救你……”

说着,他抱起聂枣朝原路走去。

然后,公子晏的耳边飘过了一个极低又极动听的女声:

“考验,你们通过了。”

***

聂枣猛地睁开眼睛,石道的光线昏暗,她的手还放在那个头颅上。

公子晏撑着伞,脸色惨白地看着她。

“刚才……”

“你的手指还好吗?”

聂枣想起了自己掰折的手指,连忙抬起手,却发现自己的手仍旧完好无损。

难道刚才不过是幻觉?

他们此刻还在石道中没有走出来……那这个幻觉也未免太恐怖太真实了!

想着,两个人不约而同心惊肉跳的走向石道尽头,与记忆中一样,破败的楼宇,只是没有了阴森浓郁的死亡瘴气。桌案上依然摆着纸,这次公子晏是怎么也不敢碰了,还是聂枣大着胆子瞅了一眼,却发现那上面的字已不是那首倾夕的遗言诗,而换成了几张写满蝇头小楷的纸。

那是答应过他们的,有关令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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