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瞥了他一眼:“你发现我和他有不吵架的时候吗?”
“嫂子,夫妻嘛,床头吵架床尾和。”司清的大脑缺一根弦。
我实在被他缠得心烦,冷冷地威胁道:“你再说我和他是夫妻,我就剃了你宝贵的眉毛。”
司清立刻摆着手:“飞墨床头失火,不要殃及司清之眉。”说着他走开骚扰凡烈去了,把恨得牙痒痒的我扔在原地。
行李都放好了,我正要上车,后面忽然传来一声犹豫的声音:“孟姑娘。”
我没好气地回头:“干什么?”
百里飞墨装着不经意地看着别处:“对不起,我知道其实你也不愿意跟我成亲的。”
“恩,所以呢?”
“我在你面前这么粗鲁,对不起。”他终于看向了我。
“还有吗?”我在等着他下边的话。
他不太好意思的笑笑:“我昨天不该骂你,不该说你浸过猪笼,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错,只是我当时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所以,真是对不起。”
我全身放松,呼了一口气,钻进马车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好,然后才掀开窗帘对仍站在马车外的百里飞墨说道:“我接受你的道歉,我们合作吧。”
他闻言,尴尬的脸上绽开了可爱的笑容,那两弯可爱的嘴角像极了诱人的桃子尖。我和他从见第一面到现在一直没停过的军备竞赛状态终于告一段落。
山寨藏得极深,要出山必须经过一条长长的林间小路,正值金秋,山道旁的枫树全被秋天快乐的阳光熏红了脸。诱人的美景引得我一路上只顾着掀开窗帘欣赏,忘了马车颠簸的不快,。山路是青石板铺就的,零星飘落的枫叶将青色的古道点缀得无比雅致。枫树密集的地方,红的种类也多了起来,淡黄,大红,暗红,各种不同颜色的树叶在马车轮子和马蹄的作用下在青石板上轻轻地扬起,又慢慢地飘落。还发出一阵的声音,这种声音和山林中不知名鸟儿空灵的叫声混在一起,像一种特别的和弦,抚平了我心里的不安。
这是我到古代以后最平静的时刻,没有忧愁,不用去想什么。似乎我在潜意识里对鬼面刀和百里飞墨特别放心,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告诉自己:有他们在,一切都会好。不知为什么,有些人明明和你相处不久,你就是能够信任他。
想到这,我禁不住朝马车前面的那两个骑马的人看去。鬼面刀的黑色衣衫和他背后那把刀在红色的世界显得特别的稳重,而他旁边那个穿白衣的少年,在红与白的搭配中却又是一种别样清雅的味道。几种简单颜色的搭配,竟然能谱出这种不得不让人心动的效果,我忍不住捂住了狂跳的胸口。
“嫂子,你看什么?”正当我看得痴迷的时候,司清那颗可恶的头也伸到了窗户里,而且还仰面看着我。金色的阳光透过树叶撒到他完美的脸上,让我想到了,想到了,想到了满汉全席上精美的菜肴,完美的菜肴。想起这个比方我觉得自己有点好笑,怎么能因为司清好欺负又好看又没男子汉气概就想到美食呢?
“没看什么?”我继续看旁边的枫树。
司清捏着我的下巴将我的脸拉到他上方,咂咂嘴:“嫂子,你肯定在想什么。我知道每当你一做出这种表情的时候我就会倒霉,你就招了吧。”
我打掉他的手,微笑着问:“司清,你觉得自卑有几种?”
“自卑?我从来不自卑。”他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么,鸡入鹤群怎么理解?”
“鸡入鹤群?嫂子,你发明的新词啊?”
我点点头:“对啊,我发明的新词。”
“哎呀,嫂子,别那样,飞墨的父母都很开明的。你难道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小鸡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故事吗?”
“我知道啊。”我使劲地吸了一口枫树林里特有的带着枫香的空气:“可我也知道,这个世界上凤凰很少,小鸡却很多。”
“所以呢?”
“所以,一个聪明的女人会知道怎么控制自己不切实际的小小妄想。”虽然曾经有那么一刻,我的虚荣心占了上峰,但现在我找回了自己。我不是一个圣人,看见某些诱惑不可能不动心。但我是一个不太笨的人,所以我还能记起人是感情的动物。
“嫂子,有些事不争取是不行的。”司清也不是个太笨的人。
“我知道,但一切只能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现在,基础还不牢靠。”
“唉――,像我这样多好,这么美,手指一勾就行了。世界上要是多几个我这样的美人,天下就太平了。”
“孟书,花神医,你们把头给我缩回来!”奶娘忽然在我们背后一声怒喝,吓得我和司清都赶紧把头缩了回去。转过头,奶娘正黑着脸看着我们:“孟书,女儿家的基本礼节你还是要懂的,虽然你们这亲成得有点怪,但也不要让人家太瞧不起。”奶娘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教训马上要出嫁女儿。
我扑哧一声笑了:“奶娘,我和司清在一起你怕什么?”
“对啊奶娘,司清根本就不算男人嘛。”凡烈现在对司清的态度和对鼻涕虫的态度有得一拼,司清知道自己理亏,听到这话只得独自躲在马车的角落引涕,说什么美人是孤独的,世人是俗气的……
中午的时候停车休息,奶娘站在高高的悬崖边上望着她脚下的那一片火红出神,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奶娘,您老站进来一点吧,危险。”说着,我伸手想拉她过来,手指刚碰到她的手,眼前又闪过一道熟悉的黑幕,黑幕过后我又一次来到一个奇怪的场景里。
一片温柔的湖,湖面上倒映着天空纯粹的蓝色。夕阳将湖边似火的枫叶分成了清晰的明暗两个部分,在枫树的掩护下,一对情人正在柔软的枫叶大床上写着浪漫的情诗。白皙的皮肤和和谐的曲线与他们身体下的红叶相映,组成了世界上最美的图画。女人细细软软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里,又被男人怜惜的的安慰声给藏了起来。两种声音温柔的纠缠让不经人事的我全身发抖,我很想跑掉,但我不能动,只能乖乖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快乐。
直到他们平静下来,男人温柔地给女人披上了衣服,我才松了一口气。
男人半坐在地上,用两手撑着地。女人身上披着半透的白纱,像一只慵懒的小白猫一样缩在男人精壮的怀里:“不走不行吗?我舍不得你。”
“为了你,我一定要去做,我要与你白头偕老,年年同看枫叶似火。等我们再也走不动的时候,就让儿孙在这里给我们搭一间小房子,你说好不好?”
女人幸福地抬起了那张因为红晕美得不可方物的脸,我看清楚了,那张熟悉的脸,是那个眼熟的桃花美人。
“莫离,莫离,但愿你我真的永不分离。”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从女人美丽的脸上滑下,又被男人轻轻地吻去:“我只是你的莫离,永远只是你的莫离。”
这时一阵清风轻轻拈起了男子的长发,长发下是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他眼里只有他面前的女子。看到那双眼睛,我猛地浑身一颤,一切又如烟消散。
回到真实的场景,我不由自主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却看见有鲜红的液体一滴一滴地落下。
“书儿,你怎么了?”奶娘用手绢手忙脚乱地给我擦着鼻子,我小心地抬起头,看看她的眼睛,又摇摇头:“奶娘别擦了,我上火了。”
“大神医在此,怕什么?”其他人都被奶娘的喊声引了过来,在这种情况下司清当然不会错过大显身手的机会。他帮我把了把脉:“没事,上火了。”
我笑笑:“我去找水洗洗。”
真□□,看春宫都会看上火,我一边洗一边取笑自己。
“嫂子,怎么,对百里动心了?”司清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对我挤眉弄眼。
我瞪了他一眼:“呸,胡说什么?”
司清猥琐地笑着:“嫂子,有些人在发春梦或者看到美女帅男的时候,就是你那种表现。我是天下第一大美人,在我面前流鼻血的人多了去了,嫂子,你瞒不了我的。”
“有点医德好不好?”我顾不上跟他生气:“司清,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人能看到某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吗?或者看到某些幻影?”
司清呆呆地想了一会:“嫂子,你说话颠三倒四的,你在说巫婆吗?”
我不想解释了:“司清,你看我有没有病坏脑子啊?”
司清摇摇头:“我帮你把过脉,好着呐。”
我再问:“那这个世界上有易容术吗?”
“有,但我不会。”
“没问你会不会,最高超的易容术能达到什么境界?”
“神鬼莫辨,出神入化,但所有的易容术都有一个缺点。”
“什么缺点?”
谈到学术问题司清很严肃,他用那双美丽的眼睛盯着我,认真地说:“眼睛,没有人能隐藏他的眼睛。”他的话让我又想起了幻境里那个男人的眼睛,就在刚才回到现实的某一瞬间,我似乎发现那人的眼睛里有着和幻境男人同样的深情,除此之外还多了一些让人心疼到骨子里去的寂寞与哀伤。是因为在现实中那双眼睛看不到那个美丽的身影吗?莫离莫离,缺了主人的莫离,难道只剩下那种苍凉的眼神?
“你好点了吗?”百里飞墨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司清又笑了:“碍事的人物立刻消失。”说着自动退场。
“怎么流鼻血了?”百里飞墨又问道。
“没事,就是上火了。”
“拿,这个,防上火的,我出门前我娘非得塞给我。”
我不客气的接过那干果一样的东西塞进嘴里,甜丝丝的很凉快:“很好吃。”
“有用就好。”他又笑了。我突然发现除去敌意的飞墨笑得很干净,干净得像刚被雨水冲刷后的青翠竹叶。
“你笑起来很好看?可惜我们老是吵架。”我实话实说了。
“说一个男人的笑容好看很别扭啊,我又不是司清。”他反驳。
“真的,你的嘴角好像桃子尖啊。”
他无奈地扯扯自己的嘴角,下了个结论:“我看你是饿糊涂了。”说完他朝其他几个人走去:“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大家纷纷准备开路,这时奶娘突然说道:“好了,凡烈书儿,奶娘就送你们到这了,去了周家要当心,我还等着你们来接我呢。”
鬼面刀劝道:“老夫人,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到周家吧,都已经走了一个早上。”
“不了,我毕竟还是一个堂堂的山寨寨主,走不开啊。”奶娘笑着翻上百里飞墨的马:“书儿,好好照顾凡烈。”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她的话,只好呆呆地点头。
奶娘笑着打马来到我面前,递给我一个红色的镯子:“这个昨天忘了给你。孩子,你的武功时记时忘,凡事要当心。记着,镯子别误伤了自己。”我接过那只精美的镯子,手有点抖。奶娘笑得特别精神,用举鞭的手向其他几个人挥了挥:“书儿,凡烈,各位,我们就此别过了。”说完潇洒地一扬长鞭:“驾――”
看着她瘦弱的身影渐渐远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直到她快消失在那片枫叶红里我才忍不住大声喊:“奶娘――奶娘――你等着,我们会回来接你的――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
有些事情是模糊的,但它们确实存在过。现在却被人遗忘在某个角落里,静静地等着谁来重新找到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