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遛个啥狗哦……不,总算给我找到你了!”
等十雾回过神来,她就已经整个人弹跳了起来,双手揪着骸的风衣衣领扑了过去。因为冲力过大,再加上骸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扑过来,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两人以旁人看着都觉得痛的后脑勺着地姿势摔倒在地上。
除了一开始的冲击外,十雾并没受到多大的撞击,她似乎落在一个比坐垫硬比草地软的东西上面。最初的痛楚过去后,十雾赶紧坐起身子,在她起身的一瞬间有一道低弱的怪声响起,但是她完全没留意。
“呜……痛痛痛痛……”鼻子都快被压扁了,下巴磕得好痛。十雾双手捂着脸,痛得一睁开眼睛大概就要流眼泪了。
“快点从我身上下去。”
从身下非常清晰地传来了语气不明的低沉男声,十雾下意识睁眼扭头看去,愣住了。
在极近的距离外,躺在草地上臭着一张脸的不就是骸吗?
脑袋有点反应不过来,十雾迟钝地扭向另一边,低头,戳了戳屁股下面那个比坐垫硬比草地软的东西。又扭回来,右手边那张脸依旧臭着。几秒后,十雾的脸就像交通灯一样,一下子由红转白。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十雾连爬带滚瞬间蹦出三米远,背靠墙根缩成一团,颤抖又惊恐地瞪着不紧不慢起身、拍净衣服上叶子的骸。做完一切动作后,看不出情绪的异色双眼忽然转移视线方向落在十雾身上,被蛇盯住的青蛙不由得抖了抖。
“你――”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开口了!她什么也听不到啊!
被骸玩弄过无数次,十雾已经练就了在这种情况下立刻捂住耳朵不去听的条件反射。听不到就不用负责!就算宰了她,就她那松垮垮的肥肉是卖不了多少钱的!
“――刚才去哪里了?”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咧?
十雾战战兢兢地张开一条缝偷偷瞄了他一眼,骸没有走近她,坐在离她三米远的草地上,跟她一样靠着楼房外墙。虽然被脸颊旁的刘海遮住了上半张脸,但不知怎地,她总觉得他好像心情不太好。
咦?今天的凤梨头变态好像有点不一样……没这么恶趣味?
“你刚才去哪里了?”见她许久不答,只是满眼怀疑地看着他,骸随即伸手捏住她两边脸颊,往外拉。“没想到人类的脸颊延展性这么好,不在三秒内回答我的问题的话,我们就来试试其他部位是不是也跟脸颊一样易拉。――三。”
“呜呜呜呜……棒……该……偶……”她错了,这变态怎么可能有一秒正常过。
“二。”
死命挣扎,死命挣扎。这家伙可是说到做到,要真是被他做延展性试验,身体说不定会变成比海胆还要惊悚的形状。
“一。”
“还不是为了找你啊混蛋!”
最后一秒,十雾发挥出火灾现场的爆发力,神力非凡地掰开掐在脸颊的爪子,顾不上顺气就吼了出来。
骸微微侧了侧脑袋,像是cpu使用100%正在卡机的电脑一样,逐字逐词分析灌进耳朵里的话。好半晌,才反问了一句简单到不算回复的回复:“……找我?”
“没错!要不是为了找你,我才不会饭都没吃闲着没事过来爬树!”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件事,十雾就一肚子火,因为平日被欺压过度而形成的六道骸恐惧症瞬间治愈,指着他的鼻子发送怨念,“你这家伙平时没事找事充当背后灵跑出来吓人也就算了,真正有事找你的时候却死活找不到,我碰到丢脸的事时又偏偏蹦出来!你绝对是在我身上装了针孔摄像头,存心瞅着我有麻烦的时候看我急得团团转找乐子的对吧?!”
说了。她真的说了。后知后觉的十雾立刻垂下眼,直盯着骸的鞋尖不放,现在若跟他的目光对上绝对会被秒杀!
“哦呀?”带笑的声音传进耳底,十雾分辨不出里头的情绪是喜是怒,“自己的狗终于掌握归巢本能,身为主人我真的为你感到高兴。来,告诉主人,你到底是怎么个找法才能花费大半天的时间找到我的?”
“就、就是那样子找到的……呜呜呜呜,普哟又呢偶……”
“你不是附带gps的超人类吗?怎么没用那个能力?是要考验我的耐心吗?”
“那个啊……那个就是那样的嘛……”
“那个什么?请用人类的语言说话。”
十雾蔫了。什么怨念都没了,一副要宰要剐释随尊便的认命模样,“算了,我放弃挣扎了,你要践踏我,我会乖乖躺倒摊平的。”
如同gps一样功能强大的村紫的能力,那不过是时灵时不灵的故障仪器罢了。一来传承仪式只进行到一半,因而导致能力不完整也是可能的;二来她不可能全天候开启能力,应该说根本不可能使用。一旦使用能力,储存在大脑里封存不动的记忆就会开始流转,以她目前的情况要驾驭这巨大的能力非常勉强。平日像呼吸般自然的读取记忆虽然没问题,但也因为过度压抑能力而受到影响。
想到这里,十雾忍不住朝骸投去充满怨怼的一眼。
“哦呀,这眼神是怎么回事?要我重新教导你怎么尊重主人吗?”
“……请放过我吧。”
为了找他,她到处向人打听,爬了无数次楼梯,刚看到他到过某地的景象,急冲冲赶去时他早已离开了,这天近十个小时一直在重复着这些事。这种丢脸的事,死也不能说。
“你要跟村紫一雅和朗罗菲斯去日本?”
十雾一下子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你怎么知道?”
骸没有理会她的问题,又问道:“所以,才想在临走前向我道别?”
“算是吧……”十雾不太自然地别过眼。
要说起这次寻人行动的起因,其实非常简单也非常奇怪。
当初得知要离开意大利时,脑海里产生的第一个念头是:要去见骸。
凭什么她在过去流汗又流血,回到未来却还是要被欺压,靠利息悠闲过日子的债主应该是她才对啊。更让人无语的是,除了刚醒来那次外,这个凤梨头变态就再也没有来探望过她。好歹她也是为他打打杀杀了几天,居然连慰问都不给么!真是越想越不是滋味……
怨念自然是庞大的,然而,夹杂在怨念之中好像还有些别的什么在。想不透那是什么的十雾转眼间就把它遗忘到天边了。
“喂,你……”十雾转过头,刚想跟骸说些什么,却被毫无预警放大数倍出现在面前的艳丽脸孔惊吓到。下意识往后缩去,没想到对方也紧随着贴了过来,一下子把她压倒在地。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你想干什么!赶快起来啊!
嘴巴被捂住,十雾的呼叫被强制转换成闷闷的呜咽。呼叫不成,十雾改用手脚,无奈压在身上的男人无论手脚的长度还是力量都比她强,稍稍用力压住她的四肢,登时动弹不得。所有抵抗均宣告无效,十雾只剩下用杀人眼神做无用的威逼。
“嘘。别吵。”骸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警告道。
十雾疑惑地看着他稍稍支起上身,往头顶上方的窗户望去,十雾这才发现旁边这面墙后面的房间不知何为亮起了灯,她不由得屏气凝神细听里头的情况。
“晚上好,村紫小姐。”
熟悉的少年一般的温和嗓音窜进耳里,是泽田纲吉。
“我按照约定履行相应的义务。”冰一样冷淡的女声让十雾瞪大了眼,里头接着响起一阵叠起的纸张落在桌面上的声响,“经过朗罗菲斯家族确认的各个地区里密鲁菲奥雷的余党名单,上面记录着成员名字和据点所在地。”
没有纸张翻动的哗哗声。
“不打算检查吗?”
“没这个必要。村紫小姐的性格以及朗罗菲斯家的实力我非常清楚,拿出的这份名单一定是最详尽的。”泽田纲吉的声音有丝笑意,“虽然村紫小姐为了将暗地里觊觎十雾的黑道分子一网打尽,不惜故意破解彭哥列总部的电脑中枢系统一部分防御网并将密码以暗号形式放出去,最终结果有惊无险但却花了我们近一个月时间才修复中枢系统,但我都不会介意。现在看来,这些果然都是值得的。”
这段超长的话让墙外墙内的人都清楚感受到泽田纲吉的怨念。
“vongola世界的生活原本就是一场赌博,风险越高回报越高,敢赌的人才会赢。没想到,意大利第一vongola的首领连最基本的衣食住行能力都没有。”
“真是不好意思,我也一直为自己不像你们那般毫无节制地疯狂感到无比烦恼。”
“别忘了你身处的世界是黑白颠倒的,疯狂才是正常的表现。”
“也是呢。不过在世界地球作为范围的,不正常的是你们才对吧?”
冰、冰雪飞舞!
就算隔了一面墙,十雾还是被从房间里吹出来的险恶之风冻成冰棍。
“绷了这么久,脸都快僵掉了。村紫小姐也放松一下吧。”在气氛彻底僵硬起来之前,泽田纲吉适时笑了起来,做出了让步,“听说狱寺为了中央系统的事向你抱怨了几句,我替他向你道歉。”
“会吠的狗不咬人。我根本没有在意。”
“谢谢。”假装听不出村紫一雅话里的讽刺,泽田纲吉很自然地转换了话题,“听里包恩说,村紫小姐明天就要启程回日本?”
“没错。”
“还要把十雾也带上?”
“没错。”村紫一雅的声音非常坚定,“彭哥列霸占了这么久,该是时候还给村紫家了。”
听到这里,十雾心里顿时喀噔一声。
……还给村紫家?是不是说……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只是不想去思考。
脑海里乱糟糟的,十雾的目光下意识移到了压在她上方的骸的脸上。投射在脸上的阴影模糊了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从头到尾毫无波动的薄唇。
心里好像钻出了某种情绪的幼苗。在十雾察觉到异样之前,房内继续传来的泽田纲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霸占这个词说得好像彭哥列做了什么连内衣大盗都不齿的猥琐事似的。不过你说的也对,有些事还是要尽早处理的好。需要我派些人手过去吗?”
“……不需要。”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村紫一雅的声音稍稍柔和了一些,“另一个约定你应该没有忘记。这是村紫家的私事,村紫家的事村紫家会自行解决,不需要外人插手。”
“是吗?”泽田纲吉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困惑,不过很快就消失了,“我明白了。”
“时间不早了,恕我失陪。”
木屐敲击瓷砖地板的声音渐行渐远,接着是门板轻轻合上的声音。
“怎么跟另一个人说的不一样?算了,反正不关我的事。”泽田纲吉的小声抱怨也渐渐听不清了,透过窗户照射出来的灯光啪地一下熄灭了。第二声关门声,一切安静了。
“……哼。果然在日本吗?”确定房内两人都已走远,骸这才恢复正常音量。
这时,压在身下的十雾的四肢动得更加厉害了,骸低头看去,发现她正涨红着一张脸死命瞪着他,看样子是快要窒息了。
“……呼呼……你绝对是在报复!”重新呼吸新鲜空气,十雾开口第一句。
“怎么会呢。”心情正好的骸笑得非常灿烂。
十雾直接回了他一片翻起的眼白。
“……话说回来,你刚才好像说了日本什么的?”
“那是你耳朵有问题,幻听了吧。”
被敷衍了啊……十雾撇撇嘴,也没揭穿他。“……压够了就赶快起来,我的腿快麻了。明天还要搭长途航班回日本,我要去睡了。”
骸只是挑起眉,对他的品性有深刻认识的十雾心底顿时警铃大作。
“……警告你别乱来,我是伤患,经不起你的折腾。”
“哦呀哦呀,真伤人的说法。”下巴被捏住,强行扳回正面,“被你这么一说,我反而很有心情。”
四目相对。
在意识没被其他事分散的此时此刻,感觉全部集中到两人的身体贴合的部位,十雾顿时浑身僵硬。与她的身体连一公分的缝隙都没有的这具身躯确确实实是属于男性,修长的四肢充满了力度,被压制住的手脚所发出的弱小力气根本撼动不了他半分,线条优美的锁骨就在眼前极近的地方悠晃,浓烈的男性气息笼罩住她整个人。
十雾连忙别开眼,左右乱飘就是不敢看他。人生首次以如此姿势被男人居高临下地俯视,脸部迅速升温,呼吸好似变得困难起来。怦咚怦咚的,心脏竟然在狂跳。
跳什么跳什么?她只不过被稍微吓到而已!不跳不跳!又不是没看过,他生病那天的模样比现在更杀必死,她不也没有鼻血狂喷,现在竟然就害躁起来了?当他是十二岁那个拽拽的小屁孩,小屁孩小屁孩小屁孩小屁孩小屁孩……
随着心中不断的默念,十雾渐渐冷静下来了………………才怪!
怎么可能冷静得了啊!这家伙现在可不是十二岁啊!壮成这样哪里还能跟小屁孩娇弱易推倒的小身板比啊!自欺欺人也是有限度的!
忽然间,感觉从上方传来压迫感更强了,脸颊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温温热热的。十雾愣住了。
“我该怎么乱来好呢?”轻轻搔过耳边的声音低沉中带点沙哑,很是挑逗人心。
十雾又愣了愣,然后拼尽全力往外挪动脑袋,脸都变形了,嘴巴快成章鱼嘴,可她什么也顾不上,全心全意跟捏住下巴的魔爪比拼力量和耐力。
这欠抽的凤梨头变态!专门以耍她为乐!看到她现在这滑稽的脸,他一定在心里面笑翻天了!
“哦呀,真是努力的挣扎啊,你这张脸很有拍照永久保存下来的价值哦。”
调侃的声音继续滑过耳边,却好像比平时少了点什么。
“要……你……管……”十雾不懈努力地想将自己从魔爪中解救出来。
蓦地,一只微凉的手若有若无地拂过她的额角,顺着脸颊的弧度往下滑,这个似曾相识的轨迹以及触感让十雾恍惚想起了刚苏醒时的情景。心里忽然荡过某种难以名状的情感,心脏像是被缓缓生长起来的芽叶一点一点地包裹起来似的,泛起了像是抽痛又似是而非的感觉。
下一秒,加诸四肢上的压力突然被抽离,失去了与之抗衡的作用力,十雾猛地一头栽进草地上。残留在心头的就只有额角撞击草地的痛楚。
“你干嘛突然放手?!”十雾揉着额角弹坐起来。
骸没理会她,带着兴致缺缺似的表情准备起身离开。被无视了的十雾脸一抽,伸手拽住了飘到面前的风衣衣摆,猛一使力,居然将骸拽了下来。骸条件反射地回过身来,接着――
砰的一声,超级响的撞击声,骸和十雾都捂着脑门跪倒在地。
“痛痛痛……”十雾颤抖着爬起来,不知是不是施展头槌而遭受的疼痛的缘故,眼角隐约闪烁着可疑的水光,“不要把我当白痴耍!混蛋!”
气势万钧地骂完,用完全看不出是伤患的速度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骸坐在草地上一动不动,捂着额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终于肯回来了啊。玩得高兴吗,千司小姐?”
一尊可怕的黑脸门神守在病房门前,夹着病历卡的档案夹很有规律地敲击着手臂,卡蕾一脸狞笑地瞪着一身脏兮兮的十雾。
十雾神情恍惚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间就落下海带泪。
“……怎、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完全没料到十雾回突然飙泪,卡蕾的恶鬼面具霎时崩裂了一角,围在十雾身边开始手忙脚乱地试图安慰她。
“没事,我只是突然间有感而发而已。”十雾抹了抹泪,挑起一边的嘴角,那眼神异常沧桑,“卡蕾副部长啊,你说这世界上为什么要有凤梨这生物存在?”
“……”这有什么深刻用意吗?
“这只是我的胡言乱语,不用当真……”十雾摇摇晃晃地越过她,像是全身脱力般倒在病chuang上。
肯定是在哪里受了刺激,看起来不太严重,现在放她一个人冷静一下应该就行了吧。
推了推眼镜,卡蕾转身离开,在门板完全重合之前,似乎听到了从病chuang方向传来的咬牙切齿的低声诅咒。
“让你耍我,让你耍我,诅咒你三十岁就发线后移,三十五岁变地中海头,四十岁秃头……让你耍我,让你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