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码锁应声而开。
高朗第一个从地上跳起来, 伸手握住门把手, 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一边往下压一边笑着嚷嚷:“我们成功啦!我们成功……嗯?!”
他最后一个字压根没有机会说出口, 和笑容一起, 僵在了口腔里。
吴明铎望着眼前浅灰色的水泥石,有些哭笑不得,张了张嘴, 不知道该说什么。
乔原半跪在地上,惊呼一声,崩溃地捂着自己的腮帮子, 脸都快被他自己给揉变形了。
乔原转过身,从人群中挑了个软柿子出来, 他从地上爬起来直接朝阿力扑过去,攥着阿力的肩膀剧烈摇晃。
“别,别,别,别搞我了。”阿力被晃得眼冒金星,皱着眉头连连求饶。
乔原喘着气问道:“怎么回事儿?你们也太丧心病狂了!竟然还用水泥把门封住了。说!这道关卡要怎么破解!啊!“
阿力都快吐出来了,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朝乔原直摇头。
“乔老师, 你饶了我吧, 我真的不知道。”
高朗也帮腔作势地加入进来, 质问无辜的阿力,“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刚才的锁还是你帮忙提示的呢。”
阿力满脸愁容,扭头一看, 发现明仔朝他翻了个白眼,嘲笑他方才多此一举,现在惹祸上身了吧。
活该!
阿力心里苦,而且还有苦说不出。
连伊代皓白也围过来,三个不讲理的嘉宾咄咄逼人,仿佛校园里的不良少年,把阿力围堵的墙角处。
阿力抱紧自己,身高体重都超过180的人硬生生缩成了柔弱小可怜,缩在墙角欲哭无泪。
阿力哀求道:“各位老师,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个扛机器的,布置机关的都是副导演的亲信,我不配。”
伊代皓白明摆着不相信,“可你明明知道锁要敲一下才能打开的。”
阿力表情更苦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他说:“我在这个节目组真的没有地位……苦活累活都是我干……”
强盗三人组不耐烦,异口同声道:“说重点!”
阿力委屈:“那个锁……就是他们道具不足……硬生生从我背包上卸下来的……所以我才知道。”
强盗三人组互相对视一眼,对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都有些无话可说。
伊代皓白的手原本还揪着阿力的领子,此刻也“倏”地一下松开手,把利用价值为零的阿力扔在了墙角。
明仔适时出声,呼唤劳工,“阿力,过来扛设备。”
阿力慢吞吞地走过去,扛起设备,跟在明仔面前,记录下每一位嘉宾的反应。
门被堵住了,而且是水泥墙,高朗对着门唉声叹气,为了眼不见心不烦,他干脆一甩手,把木制房门又给摔上了。
高朗叹气说:“怎么办?门被堵住了,窗户也被封死了,我们难道要原路返回。”
伊代皓白说:“可以啊,你先爬进衣柜里去摸摸管子的温度,再决定你要不要原路返回。”
高朗也听出来伊代皓白说的是反话了,他往后一坐,仰躺在床上,有些消极怠工的意思。
因为门一旁是小书桌,另一旁就是占据了一面墙的衣柜,位置很小,所以刚才开门的时候,陶心远和南泽并没有挤过去凑热闹。
他们离门口还差一段距离。
只囫囵瞥了一眼水泥墙,还没看细节,门就被高朗关上了。
南泽问:“确定门已经被封死了吗?”
高朗胳膊盖在脸上,闷声“嗯”了一声,伊代皓白也点头,说道:“是啊,用水泥砌了一堵墙呢。”
南泽咳了下嗓子,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喉咙有些充血,他感觉自己呼吸里都带着铁锈的味道。
南泽语气不太好,又哑又冷,直接反问道:“用眼睛确定的?”
“啊?”伊代皓白一时有些卡壳,他看着南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乔原出来打圆场,“我们几个都看到了,用脚指头都能确定。南哥,不信你再去确认一下,真的是水泥,一眼就看出来了。”
南泽没说话,直接往门的方向走过去。
他刚迈出去两步,脚下一顿,想到要叫上陶心远一起。
但还没回头,陶心远就跟了上来,不声不响地黏在南泽左手旁。
南泽偏过头看他,正要说话,却猝不及防地被人“嘘”了一声。
陶心远食指竖在唇前,眉心微蹙,煞有介事地说:“你不要说话。”
南泽勾了下唇角,从善如流地抿住了嘴巴。
陶心远又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天在小镇招待所那晚不?”
南泽当时反问其他人时,想到的就是招待所那扇以假乱真的门。
陶心远每一次都能恰到好处地猜中他的想法,但仅限于游戏里的线索。
提到其他的感情,他们之间的默契就没了信号。
南泽挑眉,突然不着急往门边走了,反而站定下来,双手抱臂,饶有兴致地看着陶心远。
陶心远说:“眼睛看到的都不是真的,不过是物体呈现在视网膜上的像而已,有些东西是不能光凭眼睛去看的。”
陶心远说得头头是道,南泽却笑了一下。
南泽低声问:“那用什么?”
陶心远一本正经伸出手,在南泽眼皮子底下晃了晃。
“用手啊。”他说,“我们当时发现招待所门上贴着贴纸,也是摸出来的。”
陶心远说着打开门,打算伸手去摸一摸所谓的“水泥墙”。
南泽轻咳一声,却说:“这里就是出口,机关一定在这堵墙里。”
陶心远停下手,皱起眉,看了一眼南泽的喉结,觉得南泽说得太多了。
他其实很好奇南泽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所以才会这么笃定,但又担心着南泽的嗓子,于是有些犹豫。
他想了想,突然说道:“你不说话了,行吗?!”
陶心远在南泽面前难得这么强硬,尾音微微扬起,比起严厉似乎撒娇的意味更重一些。
南泽愣了一秒,看向陶心远。
实际上嗓子的干痒难受完全在南泽的承受范围内,甚至可以说不算什么大事儿,这种痛感连普通孩子都可以忍受。
但关切像37度的潮水,无声又温柔地渗入每一寸空隙,明知会被淹没,却又毫无防备地舒展身体,甘之如饴。
南泽拒绝不了陶心远的关切,说实话,他有些享受。
他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看着陶心远,没有说话。
陶心远刚才“耀武扬威”的气势一下子就没了,整个人的情绪肉眼可见地耷拉下来。
他踌躇着把手伸到南泽面前,又说:“你别说话了,可以写在我的手上,行吗?”
两句话的结尾同样都是“行吗”,但语气完全不一样。
这一次陶心远说得很慢,舌尖抵着下牙内侧,从齿缝间挤出来一个“行”字,然后抬眼望着南泽的表情,抿了很久的唇,才终于“啵”的一声放开,把那个“吗”字吐了出来。
南泽垂下眼,看着他的手心,即使低着头,笑意也明显漏了出来。
南泽不再逗他,食指指尖点在他的手心,轻轻往下滑,行云流水地写了一个字。
——“好。”
陶心远笑起来,圆眼睛弯成了小月牙。
他另一只手也伸出来,双手并拢,让“黑板”地面积扩大一倍。
他又问:“你是不是还发现了什么?”
南泽写:“书。”
“书?”陶心远惊讶,“我刚才看的那本书吗?就是放在朗妈桌子上,我们找到密码‘1944’的那本?”
南泽这次更加省事儿,直接在陶心远手心言简意赅地画了个“√”。
陶心远睁大了眼,“书里就是讲奥斯维辛集中营啊,难道还有什么吗?”
南泽写:“剧本。”
这时乔原已经有点不耐烦了,看着这两个人费劲吧啦地交流来交流去,直接冲上来横插一脚,说道:“陶心远我真服了,我天天嗓子哑也没见你心疼我啊,多少人扁桃体都切掉了呢,根本不算事儿,哪有这么娇气。还有你南泽,干嘛听他的,直接说话行不行,急死我了。”
陶心远扭过头,眼神立马凶狠起来,像只炸毛的猫,瞪了乔原一眼。
他又扭回来,看到南泽的目光,鼓了鼓腮帮子,眉眼也顺势柔和下来,乖巧地跟在南泽身边。
他不理乔原,只顾仰头看着南泽的眼睛,如同蹲在井底的青蛙,整个世界只有井口那么大,只容得下一个南泽。
陶心远问:“你说的剧本……是说这本书其实是一个剧本吗?”
南泽点头,同时屈起食指在陶心远的手心也轻轻挠了一下,陶心远痒得手心微微一缩,短暂地攥了一下南泽的手指。
陶心远说:“所以你早就猜到了?”
南泽写道:“灰色地带。”
吴明铎坐在床边恍然一下,几乎是同一时间也说道:“《the grey zone》。”
高朗和伊代皓白崇敬地看着这两个人,感受到了知识盲区。
高朗说:“吴sir你好棒啊!我完全没听过。”
吴明铎说:“是一部美国的电影,真人真事改编的,也不出名,你们没看过很正常。”
正好吴明铎也反应过来了,南泽一个字一个字写也不方便,就没再继续解释,反而反手一握,握住了陶心远的手。
陶心远的反应有些大,并不是挣扎,而是触电一般,从指间到发梢,整个人小小地抖了一下。
他没往回缩,而是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挪,让南泽更方便握住自己的手。
陶心远有点蒙了,但还没留足时间让他好好体会牵手的感觉,南泽就覆着他的手压在了水泥墙上。
水泥墙的触感很奇怪,有一定的硬度,往下一压会有“沙沙”的声音,像花泥一样。
陶心远“咦”了一声,手指用力往下一扣,直接扣出来一个坑。
他笑道:“果然是假的。”
“我去!我早该想到的,大意了大意了。”伊代皓白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狗刨一般双手并用开始刨洞,他边刨边损乔原,“都怪乔原哥哥!他一开门就说是‘水泥墙’,先入为主,直接影响了我的判断能力。”
“哎?!”乔原要冲过去揍他,“你小子倒打一耙哦。”
段程望表情不太好,乔原明显玩儿得起劲儿,可他对密室和角色扮演都不感兴趣。从吴明铎熟稔地拍乔原屁股,到乔原旁若无人地和其他嘉宾打打闹闹,都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他有一种被冷落了的感觉。
最关键的是,生了半天的闷气,乔原这个瓜皮还无知无觉,只顾着和伊代皓白争口舌之快。
段程望沉着脸,伸手一捞,直接拦腰把乔原捞了回来。
段程望冷哼一声,说:“你,站这儿,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