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寒烟将宽粽叶儿过热水去苦涩, 晒凉擦干剪成方块铺在盘底,等桂花糕彻底凉透之后, 用刀将三种甜度不同的桂花糕分别切成方形、长方形和菱形,然后摆在粽叶上。
这样不仅会防止粘底, 吃的时候也比较方便,直接托着底下的粽叶拿起就可。粽叶的清香味还会些许渗透到桂花糕内,可谓是一举三得。
盘子再用香菜、白兰花和丹桂点缀,就仿若一幅画般精美。
白玉堂还没有回来, 赵寒烟就让春来和春去先端了两盘去给包拯和公孙策送去。
赵虎刚好在三思堂门口, 见春来春去兄弟端来的点心一层层的, 还特别精致好看, 没忍住,就小声好奇地问是什么。
赵虎得知是桂花糕, 而且还看到有的桂花糕上铺着一层他最喜欢吃的杏脯, 就忍不住暗暗咽了口水。不过这点心是给包大人和公孙先生送的,他好歹知道点分寸, 可不敢乱抢,眼馋得多看两眼就算罢了。
赵虎不舍目送春去春来兄弟进门, 发现俩兄弟从他身边走过之时,带了一阵风,是淡淡带甜的桂花香。这俩平常活得挺糙的爷们,而今竟是满身甜香,赵小兄弟的厨房还真神奇。
赵虎琢磨着,要不自己干脆去厨房当厨子算了, 而今天天在外跑得一身臭汗还没个结果,不如当厨子做饭来得实在,至少饿了的时候还能及时吃上一口。
“愣在这做什么?”展昭从赵虎的后面走了过来。
“当厨子!”赵虎顺口就把心里话溜了出来。
展昭笑着拍他的肩:“真想当厨子?”
“没有,没有,我只是刚刚在想到厨子而已。”赵虎慌忙解释道。
展昭这时候远远看见春去春来兄弟从三思堂里走出来,立刻猜到了,问赵虎:“可是桂花糕做?”
赵虎点头。
“原来是想吃桂花糕却吃不着,伤心难过之下,便想要做厨子?”展昭很精准地把赵虎的心思猜了个正着。
赵虎黑脸否认。
“确定不想吃?”展昭又问,见赵虎还是一脸抵触似乎要拒绝的模样,他故作叹气道,“那就可惜了,本还正打算带你一块去赵小兄弟那里讨桂花糕。我之前见她给白玉堂做桂花糕,特意多嘴要求可否能多做点,他说早准备了,大家都有份。不过你既然不想吃,那你的那份归我如何?”
“原来有我们的份儿啊?我就说赵小兄弟做好东西怎么会把我落下呢。”赵虎高兴起来,赶紧催促展昭,快带他去。
“你那份不是给我了么?”展昭觉得赵虎有趣,为口吃的如此,更要逗他一下。
赵虎连忙对展昭作揖求饶:“我这么贪吃的人,咋可能给你!快别开玩笑了,我们赶紧去吧。我跟你说那个桂花糕做得特别漂亮,而且闻起来特别的香,我就看一眼馋虫都被勾出来了……”
从三思堂到小厨房不过有十几丈的距离,因为赵虎的碎碎念,展昭忽然这条路变得很长。再有,听完赵虎的形容,展昭心里也开始非常期待那桂花糕到底有多好吃了。
终于走到厨房看见赵寒烟已经摆好了一竹盖帘的桂花糕。别瞧用得是竹帘子呈放,但摆放得很有花样,有荷花、兰花、桂花等物做点缀,一点不输给摆盘的。
“你们来得正好,可以顺便端回去了,省得我们出力了。”赵寒烟笑对他们二人道,“这些都是给你们的,够吃了吧?”
展昭点头。
“天啊,这做得好漂亮,看起来好好吃。”赵虎见状,就忍不住伸手想要拿,被展昭一巴掌拍了回去。
赵虎不开心地努嘴,像受气的小媳妇儿一般。
赵寒烟另外从案台上捡了两块,放到碟子里,分别分给了展昭和赵虎。
“你们可以现在尝尝,顺便和我说说是否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好的,好的。”赵虎立刻答应,接了过来,他选的带杏脯的桂花糕。
桂花糕的大小刚刚适口,对于像赵虎这样的武行出身的男人来说,可一口一个。
所以吃之前,赵虎先仔细欣赏了一下桂花糕的外表之美。底下铺着一层翠绿翠绿的方形叶子,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叶子,看着似乎有点眼熟。叶上面放着方方正正的桂花糕,共有五层,最下面一层是碎葡萄干,然后是一层带着几朵丹桂花的纯白糯米面,有亮亮的色泽,看起来又好像不是简单的糯米面儿和成,中间有一层金黄色的果仁末,因为是碎的,赵虎没有分辨出来具体是什么,要一会儿吃的时候才知道,然后又是一层纯白的糯米面,上面又铺了一层橘色的杏脯。
这一小块桂花糕拿到嘴边的时候,清香扑鼻,有桂花香,有甜香,还有底下那个绿叶子的淡淡的清香。
最后,赵虎终于把整个桂花糕塞进了嘴里,咀嚼的刹那,赵虎幸福地闭上了眼睛,忍不住‘嗯嗯’两声,以表达他觉得特别美味的知足感。
赵虎心声:啊啊啊啊啊,太好吃了,太好吃了!原来是花生碎,怎么会这么香,因为熟花生几乎细磨成粉末的缘故么?还有杏脯和葡萄干,醇厚的果香和甜甜桂花糯米香……要疯了,要疯了,好吃地要疯了!
展昭被赵虎吃东西的那副样子逗笑了。他碟子里的这块儿跟赵虎的那个不同,夹层看起来更清爽更薄一些,似乎都是研成碎的果仁粉。不知会不会一样的好吃?
展昭非常相信赵小兄弟做的口味肯定不会差。他把桂花糕放进口里,咬下一半,慢慢地咀嚼。轻软滑润,软糯甘饴,混合着芝麻、榛仁和松仁儿香,果仁儿的喷香中带着甜,半点儿不腻,弹牙的糯米里包裹着桂花香,口感还有一点丝丝的凉。
一口下去之后让人忍不住还想吃。
展昭随即把剩下的半个也塞进了嘴里,但是仅吃这一块已经远远不够了。
展昭不会像赵虎那样摆出什么醉人的表情,他向来稳重,所以吃东西的时候也十分斯文,从表情上瞧不出丝毫端倪。
展昭心声:这竟是桂花糕?与平常所食的大有不同。难怪刚刚赵虎一路碎碎念,果然这桂花糕确不一般,可谓色香俱全。本人往日便偏爱吃甜,而赵小兄弟做的甜点又比普通的好吃数倍。口腹之欲一旦激起,便难以控制。别说赵虎了,我现在也略觉得激动,欲想大叹一声‘好吃’。
“好了,你们可以把点心带回去了。”赵寒烟笑道。
“不听我们的想法了?”赵虎疑惑问。
展昭也看向赵寒烟。
“猜到了,你们又是挑不出毛病了。”赵寒烟听到两人的心声后,已经没有必要再问了。
“我倒是有一个不算意见的意见,大概只是个人口味的缘故。”
赵寒烟眼睛亮了,虚心向展昭求教:“快请讲。”
“再甜些就更妙,甜点么,是否要甜些方好?”
赵寒烟刚刚给他们二人拿的都是中等甜度的桂花糕。听了展昭的话之后,她便又拿了一块更甜的递给他,让他再尝尝。
展昭这次也像赵虎一样,整块塞了进嘴,舌尖、唇齿全都被香甜的味道充实地包裹着。
展昭稳重地点了点头,内心已经完全被这道点心折服了。
他现在的心声就是:甚好,甚好,甚好……
大概是美味到他脑子发空,只不断重复这一一个意思。
“那我也有意见,我觉得再稍微不甜一点就更好了。”赵虎刚刚观察过了,同样了一种点心,切成了三种不同的形状。而小厨子刚刚给展大哥吃的那个更甜的,形状和他们现在吃的不一样。所以赵虎立刻就明白过来,每一种形状的点心有不同的甜度,为多吃一块赶紧机灵道。
果然,小厨子取了一块长条状的桂花糕给自己。
赵虎美滋滋起来,觉得自己很聪明。他又吃了一块,虽然这块儿对他来说甜味稍微有点淡,但已然是瑕不掩瑜,也是非常好吃了。
分别多吃了两块桂花糕的二人,都忍不住夸赞一番赵寒烟的手艺,随后才端着桂花糕走了。
白玉堂还是没有回来,赵寒烟在大木盆底倒了很薄的一层水,将给白玉堂留的那两盘桂花糕装盘放在了里头,木盆口就用沾过冷水的布包裹起来。以避免做好的桂花糕放久之后表面就会发干,以至于严重影响口感。
余下了的三盘桂花糕子,则厨房这几个人分了。赵寒烟只分别吃了一块儿少糖的桂花糕,之后就再不吃了。她在制作的过程中,为了确定味道,就尝了半饱。所以真正做好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吃的兴趣了。
赵寒烟把属于她自己的那份都匀给了来旺,今天来旺女儿生辰,应多给。赵寒烟嘱咐让李三回家的时候,顺便捎给他。
李三应承,带好了自己的和来旺的桂花糕,就和赵寒烟告辞了。
一个时辰,天已经完全黑下来,白玉堂才姗姗来迟,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味。
“去见朋友了?”赵寒烟问。
“我哪有什么朋友,被个无赖拉去喝酒罢了。”白玉堂眼睛微眯,微醺地说道。
赵寒烟也没有多问,转头去取木盆里的桂花糕,放到了白玉堂的面前。两种料和三种甜度都分别介绍给了白玉堂,另从深井水里取出水囊,把冰好的乌梅汁倒出,配着桂花糕一起让他好好享用。
“这乌梅汁是和着蜂蜜做的,刚好能解酒。”
“真好。”白玉堂的脸在灯笼的映照下显得微微发红,他淡淡地笑,仰着头看着赵寒烟,神态有些慵懒,融合和着他本有清冷气质,此刻异常地丰神俊朗,迷人的眼。
大概是因为光,他仰脸的角度,还有表情,一切都刚好地完美展现出他最为俊逸的状态。
白玉堂随手拿了一块点心,放进嘴里,原本不随意的表情立刻转成了惊诧。他定了下神儿,然后转眸看着赵寒烟:“你这桂花糕做得超出意料,这都是加了什么东西,自己琢磨的?”
“对。”赵寒烟道。
“厉害。”
白玉堂心声:怎么办,太好吃,我更不想和四哥回陈州。陈州地方小,本就没有东京好吃的东西多,更不会有像小兄弟这般厉害的厨子,每次都让我享口福。
赵寒烟听到白玉堂的心声才明白,原来他喝酒是因为要离开东京城了。
“花香袭人,入口柔,细腻清甜,丝丝凉。”白玉堂垂眸浅笑,赞美完桂花糕后抬眸对上赵寒烟的眼,“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桂花糕,谢谢你。”
“别客气,欢迎以后再来。”赵寒烟笑着解下围裙,在白玉堂对面坐了下来,一边喝着乌梅汁,一边看着他吃桂花糕。
“三种甜味的我都喜欢,这看起来只用糖多少的区别,但细细品起来,皆有其不同的特色。比如这糖少,便能突出米香和果仁香。糖多了则增加甜意,让人更觉得满足,心情似乎也变好了。而适中的糖,则是所有的味道都刚刚好。这么说好像它不特别了,其实最有特色。就像人,有的时候就只有碰到刚刚好的那个,才是最好的。”
“吃个桂花糕,你似乎还悟了人生道理出来了。”赵寒烟笑叹。
“嗯,高兴的时候才会想这些。”白玉堂把两盘桂花糕一样留了一半,问赵寒烟要了荷叶,包起来打算带回。
“留着回头吃?”
“给我四哥,你也见过他的。”白玉堂道,“好东西不好一个人独享。”
“之前吃烤鱼的时候,我没见你给他留,是做得不好么?”赵寒烟问。
“那个不好拿,趁热吃才最美味。这个倒可以带走,不然我才懒得惦记他呢。要不你下次还是给我做烤红鲤鱼,如此我就能理直气壮的一人独享。”白玉堂半开玩笑道。
“好。”赵寒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很干脆地答应白玉堂。
白玉堂提着桂花糕和赵寒烟道别。这次走到时候不同以往,多了些犹豫,他也多看两眼赵寒烟,似乎有话要说,却又没说什么。
白玉堂最终还是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赵寒烟目送他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也实在是累乏了,回屋就脱了束胸,沐浴更衣,直接穿了件松垮的长袖白内衣,倒头便睡了。
次日,门外响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赵寒烟揉揉眼睛起了,就欲直接去开门。忽然听到门外传来秀珠训斥赵虎的声音。
“这大早的,你鲁莽地来敲我们家公子的门做什么?”
“急事,急事,大急事!”赵虎着急道。
“有什么急事先跟我说!”秀珠拦着。
“你说你拦着我干什么,你家公子又不是女人,便是睡觉时样子狼狈了些,我见他能怎么样!”说起睡觉时的小厨子,赵虎忽然很想看,就更想往里闯。门虽然闩着,可他是谁,当然有法子打开。
秀珠赶紧用身体挡在门口,“哎,哎,哎,你干嘛?你再伸手我喊非礼了!我可是良家女!”
“你——”赵虎快要气成半死了。
这时候门开了,赵寒烟简单披了件衣服,看着赵虎。
赵虎刚还在想小厨子睡觉的样子,所以是当下打量一番赵寒烟。
“找我什么事?”赵寒烟扯了一下身上披着的衣裳。
秀珠万般紧张地看着赵寒烟,不理解她为何没有穿好就出来了。她最担心的还是她家郡主在睡觉的时候没有穿束胸,不过这会儿仔细看,很平,没看出什么,该是穿了,万幸!
赵虎见赵寒烟衣衫不整的就出来了,自然没有怀疑什么,忽然被赵寒烟白白净净的脖颈吸引了目光,人家皮嫩嫩地跟豆花一般,他却肉厚皮糙,黑不溜秋。
“到底有什么事?”赵寒烟提高音量问。
“啊,”赵虎回了神儿,立刻正色道,“就在刚刚,金水莲来开封府自首了!展护卫让我赶紧过来通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