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被打耳光的咸猪手客人，此时正用左手握住右手腕，而右手的掌心正冒出丝丝黑烟，仿佛刚才摸的不是她的尊臀，而是一块燃烧的炭火一样。

与橙子面面相觑了五秒钟，他原本黑色的眼眸渐渐变成灰色，渗出两大滴泪水，突然低嚎一声，纵身跃过栏杆，以有些异样的趔趄脚步跑走。同桌的另几名客人也面露惊慌，迅速散去。

橙子呆了半晌，低头看看自己手臂上的齿印。没错，又在闪闪发光了。这才明白为什么会觉得他们的目光很熟悉，那正是水妖特有的纯纯又小白的目光。抬头看了一眼四周的客人，好在这点小骚乱并没有惊动到大家。

软着脚爬回吧台边。

“小休……”

“没关系，都跑了。”

“它们如果伤到客人怎么办？”

“放心，它们不乱吃东西，似乎是只对你感兴趣。”

“……它们究竟有多想吃我？”

“还蛮想的。”

“呜……”

第二天，小休配出了一种新的饮料。将托盘的饮料递到她的手中：“每位客人送一杯。”她打量了一下这些饮料，淡蓝色的液体在透明的杯子里微光浮动，看上去清凉怡人。

她端了饮料挨个派送。

有几名客人下这种饮料后，立刻面色僵硬，头发由发根开始渐渐褪色，黑眸也迅速的变为浅灰。他们在橙子惊异的目光中跳起来，狼狈逃蹿而去。

橙子哆哆嗦嗦回到吧台，颤声对小休说：“八个，这次是八个。”

小休淡淡扫一眼跌跌撞撞奔向大海的影子：“这是我特地为水妖配制的显形水。”

“可是它们不喝的话不就不会显出原形了？”

“这些小水妖无法抗拒这种口味的水。它们常年生活在海底，一点淡水就对它们具有强大的诱惑力，更别说口感极佳的显形水了。”

“它们到底有完没完？！”

“这种生物口味很挑的，如果认定了某个东西好吃，就会契而不舍。”

“呜，我该庆幸我味道还不错吗？”

“……”

“你能不能给它们个厉害瞧瞧，吓一吓它们，让它们不敢再来呢？”

“我也很烦啊，可是水妖族也是海中一个不小的种族，如果莽撞的伤到它们，说不定会挑起种族间的矛盾，那事情就激化了。”更何况，它们身后可能有个强大的主人，能不惹就先不惹。

接下来的每天晚上，都会有水妖混到小吃店来，先后因为企图染指橙子这个大蛋糕被烧焦几只爪子，然后喝了显形水狼狈逃跑。这样子持续了几天，橙子也麻木了，小休也调显形水调的厌倦了。于是他又配出了一种眼药水，送给橙子让她洗眼睛。

“每天滴到眼睛里，就可以直接看出哪个是水妖，离它们远一点就好了。”

橙子洗过眼睛后，向客人堆里扫一眼，就轻易的看到一片银色的脑袋，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

“这么多！”冷汗滴滴……几乎占了一半的座位，目测足足有二十多个！她似乎看到自己被切小块瓜分的凄惨下场。

小休道：“有我的印章护身，它们就是来一整个军队，都不敢碰你一指头。”

“呜，也太多了，迟早会出事的，你还是清理一下吧。”

“……其实我是舍不得清哎。”

“舍不得？！”

小休拉开收银台请她看，她的眼睛立刻被一片金光闪闪耀花。

“这是……金币？！”

小休点点头：“水妖的通行货币。它们这几天都用这个来埋单呢。”

“咝――”倒吸一口冷气。“爹娘看到过这些金币吗？”

“当然啦，都是交给老板娘收起来的，我跟她说这是某个小国的外宾来消费的,她也开心的不得了呢。还要清场吗？”

“不必啦不必啦！”反正它们伤不到她！金币哎，发财了……

两人第一次这般有默契。

虽然很欣赏水妖们的败家的消费观念：一枚金灿灿沉甸甸货真价实的金币买一杯白开水.又知道它们奈何不了她，但她还是对这种吃人生物心存畏惧，尽量的绕道而行。水妖们显然不知道橙子已经被小休的魔力眼药水洗过眼睛，都是眼巴巴的看着她，等着她走到自己身边时好伺机下手，尽管爪子毫无悬念的会被烧焦，但仍然契而不舍，义无反顾。

橙子渐渐觉得这些家伙有些可怜了。

直到某一天，旧船改造的船篷的船头上，落座了一名看上去有些特殊的水妖，引起了她的注意。之前看到的水妖们身材细弱，几乎不辩男女，这一个却明显是个女的。她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裙，果露的皮肤细腻洁白，不见其它水妖的那种银色的鳞片，身材凹凸有致，面容美艳，灰色的大眼睛如一泓秋水，银色的长发带着略微的波浪卷一直垂到腰际。她坐在高高的船头，静静俯视着。

橙子的目光与她对上，忽然感觉相当面熟。来过的水妖里绝没有这样光芒夺目的一只，而在这之前她的人生历程里也绝没有遇到过水妖这种生物。

不由自主的，她的脚步就迈向船篷，走向了这个美丽的水妖。看到她落座在自己的对面，水妖微微吃惊，却也没有慌乱，一双大眼睛云转雾绕的看着她。

橙子终于想起这是谁了。很久以前，曾经出现在易宸办公室里的女子。当时她的一只手臂搭在易宸的肩上的情形，大大的刺激过她。不过那时她的头发是黑色的，眸子也是黑色的，现在变了色泽，真的很难相认，但她精致的容貌，还是与当初无二。银发与灰眸使她的美艳添了纯净的气质，看上去像是魔鬼与天使的完美糅合。

“是你？……”橙子怔怔的开口。

水妖的大眼睛无辜的眨巴了一下：“你认出我了？我易了容的，你是怎么认出的？”她的声音清亮甜美，口齿清晰，一点也不像那些说话都不太会发声的水妖们。

“我有火眼金睛！那一群群的水妖，都是你带来的？”

她缩了下肩膀，像犯错的孩子被抓包，怯怯道：“是我……”又流露出一丝慌乱：“你不要碰我哦！你的身上有魔法！”

“你也知道有魔法啊。那为什么还不死心？我就那么好吃吗？”

“好吃？！谁好吃？”

“我啊，你们不是想吃我吗？”

“我们干嘛要吃你，人一点也不好吃！”

“……”当一个妖怪嫌她不好吃时，她是该高兴，还是该郁闷呢？看来水妖们不是想吃她,小休搞错了！“那你们为什么想抓我？”

“……”她的眼睛转了一下，躲闪着想逃避这个问题。

“快说，否则的话我就……”伸出食指，轻 佻的做势要勾她洁白的小下巴。水妖惊慌的缩到椅背上。船下，目击过橙子要脱小休裤子那一幕的顾客们窃窃私语：小吃店老板的女儿，连女人都要调戏，可见已经变 态到不可救药的地步了。

“不要碰我……”大眼睛眼泪汪汪。

一付梨花带雨的模样让她下不去手。这一魔指勾上，若是烧焦了这完美的小脸蛋，那可真是作孽呀作孽。悻悻的收回手：“你不说我也知道，是易宸让你来的对吧。”

水妖拚命的摇手：“不是他！不是宸！”

“你是他的人，自然是他指使的，你不要再装啦。”

“真的不是他！……是我，是我自己。”她忽然垂下灰色的长睫，神情失落。

橙子怔了一下，却旋即相信了这个说法。就凭易宸的精明，怎么会派这只头脑简单的像个单细胞动物的小水妖来抓人？

“抓了我做什么？”

“关起来。”

“恩？！”眉毛一竖，狠狠瞪着水妖。

水妖瑟缩一下，却又鼓起勇气，委屈又恼怒的盯着她：“没错！关起来！让宸找不到你！”

“他……找我？”

“他没有找你，可是我看的出来，他的心里总是想着你，一直都没忘记你！迟早都会来找你！”

橙子的呼吸忽然停滞，这一句“他的心里总是想着你，一直都没忘记你”清晰无比的回响不止。某些被关禁闭在心底深处的东西忽然醒来，锐利的刺痛了她的心脏。

小水妖自顾自的说着：“自从回到海里，他就没有开心过，总是心事重重的。我跟了他那么久，他心里在想什么我看的出来。我知道，他是想来找你，又不想来找你，可是总有一天会来找你，所以我就先来找你……”

橙子让这一连串的“找你找你”绕晕了，举手示意她暂停：“我理一下思路啊。你不想让易宸找到我，所以就想把我关起来，是这么回事吗？”

“是的！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宸收养在身边……”

“你是他的养女？！他是你爹？！”

“什么养女！他是我的主人！龙是神族，水妖是低等的妖族，我只是他的侍女……”小水妖的神色黯了一黯，“我跟了他好多年，他就是我的神……本来我以为，漓跟你在一起了，宸也就舍弃了你。可是现在漓不要你了，我担心宸会来捡啊。他们从小就是这样，漓不要的，丢给宸……可是我又抓不住你，不能把你关起来，怎么办怎么办呢？”她懊恼纠结的扭着手指。

橙子闷……这只白痴水妖把她当成什么玩艺啦！心里一冲动，就想摸摸水妖的小脸蛋，给她烙个记号。手伸到一半时又停住了。“你……最近见过漓吗？”

“见过啊。他回到临渊海后，王为他举行了盛大的洗尘宴，宸带我去了。”

橙子的嗓子顿时有些干涩。“他……好吗？”

“不好。”

“什么？！怎么不好？”

“他穿着华丽的服饰，头戴耀眼的太子金冠，人人都以为他很好，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看着他，可是我却知道他不开心。”

“你是怎么知道的？”

“水妖的眼睛最纯净，可以看到别人的心情。他的心情，是灰色的。”

“……”

“你现在的心情也是灰色的。还带点苦味。”

“……”算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