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莹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在阎魔开口让判官将她和茨木童子送离冥界之后,判官便直接带着他们前去冥界之门, 在判官的示意下, 茨木童子踏入冥界之门, 然后一阵天旋地转,下一刻他们二人就这般轻而易举的离开了冥界, 回到了人间。
林莹完全没想到阎魔竟然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追究, 不问她和茨木童子是怎么进入冥界的, 不问茨木童子的那只鬼手,不追究茨木童子身上的罗生门, 就这么简单轻松的将她和茨木童子从冥界放了回来, 连一句话也不曾多言。
从她和茨木童子见到阎魔,到在她的帮助下离开冥界,从头到尾也不过才过去一小会儿时间而已, 事情顺利得如此理所当然, 简直让林莹怀疑这是一场梦,虽然事实证明这是她想多了。
穿过冥界大门后,在一阵天旋地转以后,林莹和茨木童子便离开了那片满地阴冥鬼气, 赤地千地、不见日月的阴冥鬼界。突兀至极的, 林莹便发现他们二人出现于一处荒山林地之间。
此时正是夜晚十分, 大如圆盘的银月高悬于夜幕之上,洒下清冷幽静的光辉来,周围山林生长得颇为杂乱, 灌木丛丛,杂草及膝,一片荒芜之色。夜晚林间奏响着由清脆的虫吟鸟叫组成的动听乐曲,在柔和的月色下显现出静谧温柔的氛围来。
依旧维持着叶下小人模样的林莹姿态端正乖巧的坐在茨木童子的右肩上,左手揽着一把他的白色长发维持住平衡,她抬头看向深沉漆黑的夜幕中那大而璀璨的银月圆盘,喃喃道:“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离开冥界了,简直叫人吃惊得很。”
茨木童子倒是完全一点儿都不惊讶,同样抬头看向夜幕上那轮饱满的明月,璀璨的金色竖瞳中有一抹锋锐之色一掠而过,他嗤笑一声,漫不经心的随口说道:“阎魔是冥界之主,她的职责是保持冥界稳定运转,她如果阻挡我们离开冥界,可就别怪我们在冥界大闹一场。”
很显然,茨木童子早就打算好了,如果阎魔胆敢有一分为难的话,只怕已经恢复了几分力量的茨木童子就要在冥界大闹一场,和冥界之主阎魔来上一场战斗了——而身来被赋予守护冥界的责任,天然为冥界之主的阎魔所长并非是战斗,真的打起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听懂了茨木童子的言下之意,林莹不由无奈的摇头一笑:“原本就是你自己莫名其妙的进入地狱之门才会闯入冥界,错本就在你,你到底是怎么好意思大言不惭的说出‘冥界不放人就大闹一场’的话啊?”
茨木童子哼了一声,低沉醇厚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屑,他理所当然的说道:“这世间原本就是强者为尊,只要够强,那么什么事情便都是正确的。这世间的大义于我来说,不过强大二字。”
微微摇头,林莹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和茨木童子争论什么,她四处打量了一番周围的山林,微微蹙起眉头,略带迟疑的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这处山林有些熟悉?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
茨木童子跟着她一起打量了几眼,豁然顿悟过来:“这不就是我地盘吗?这是我平日修炼的山顶!”
在确定所处位置后,茨木童子俊朗的眉也皱了起来:“不对劲,我们在冥界中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怎么等回来时,这片山林已经肆意生长到了这般茂密模样?而且,我标记在这座山峰上的妖气也淡薄了许多。”
这座山是茨木童子的地盘,他在这座山上打下独特的妖气印记,将这座山标记为自己的领地,当其他妖怪感知到这股妖力印记时,便清楚的知晓这座山峰是有主的,不敢轻易造次。然而此时茨木童子却赫然发现,这座山上他留下的妖气印记淡了许多。
心中浮现出些许不详的念头来,林莹左手轻轻摇晃了一下自己手中攥紧的茨木童子的白色长发,在他耳边含着几分忧虑的低声说道:“让我下去。”
她总觉得事情有些怪怪的,她和茨木童子就是在这座山上进入地狱之门然后前往冥界消失的。而等他们从冥界回到人间时还是这片山林,但周围的环境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这让林莹不由不产生一些不太好的联想。
茨木童子单膝跪下,两只鬼手一上一下的平放在身前,就像是阶梯一样可以让林莹踩着他的手走到地面上去。赤脚踩在茨木童子手心上,林莹蹦跶了两下便落到了地面上,摇了摇右手中举着的硕大蒲公英,她很快便脱离了叶下小人的模样,恢复到原本的身高大小。
“茨木童子,我有一些不详的预感。”林莹仰头看向已经站起来的茨木童子,压低嗓音带着一分不安的低声说道,“冥界的时间流速和人间可能不一样,虽然我们只在冥界经历很短暂的一段时间,但人间却可能已经过去数载岁月了。”
眨了眨眼睛,茨木童子无谓的哦了一声,漫不经心的散漫道:“那又怎么样?就只是时间突然过去了一截而已嘛,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不就相当于我们闭关了一段时间吗?”
妖怪寿命漫长,不过是几年岁月冷不丁消失不见了而已,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茨木童子才不在意。就当他去冥界时人间过去的这段时间他是待在这座山上闭关好了,反正几年时间也就是打个盹、做个梦的长短,实在不至于让茨木童子放在心上。
称不上是久违的银月光华倾泻下来,洒落在林莹身上,就像是温柔无比的给她披上了一层柔软轻薄的银纱一样,过往清冷柔和的月华总是让林莹觉得安心,但她现在却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心头一阵发虚,显出几分难言的诡异来。
白着一张脸,林莹薄唇翕动了两下,最后低声对茨木童子说道:“我们去大江山吧……如果人界的时间真的过去了很久,那么人界说不定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我们先去大江山看看吧。”
“我之前离开妖之森时,就察觉到京都阴阳师对大江山怀着恶意,如果人间真的过去了很长时间,说不定那些阴阳师真的会对大江山动手。”
在林莹去找茨木童子之时,晴明才十岁,距离大江山退治还有好长一段时间,林莹原本是不怎么担心的。可她没有想到冥界和人界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如今她和茨木童子刚刚回到人界,连人界过去了多长时间都不知道,就更不要说知道大江山退治有没有发生了。
如今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赶往大江山,希望大江山退治还没有发生,这一次酒吞童子不至于再被前身是大江山妖怪、被强行炼制成妖刀的鬼切斩断头颅。
至于妖之森的安全,林莹倒是不太担心,心里有底,为了在妖之森佛系种田,林莹花费在守护妖之森的结界上的时间可不少,她是花了很多心思去构建妖之森的结界的,想要突破那蕴藏有强大妖力的结界,除非京都阴阳师倾巢出动,否则别想能打破结界。
而有祸乱人间的大江山珠玉在前,京都那些阴阳师们应该不会注意到向来低调行事的妖之森,毕竟妖之森向来十分和平,从不惹是生非,对人类也没有多少压迫伤害,不至于引来阴阳师的退治。
茨木童子不知林莹心中的担忧,但他也确实很久没回大江山了,闻言便大笑道:“我确实许久不曾与挚友切磋过了,既然鬼手之祸暂时平息,那我便去大江山找挚友好好打上一架,说来也确实有许久没曾痛快的感受过挚友身上那浓烈到疯狂的杀气了。”
“至于京都的那些阴阳师……”茨木童子不屑的撇了撇嘴,轻蔑的嗤笑一声,茨木童子摆出一副根本不以为意的模样来,“我承认阴阳师中也有强者,不过他们再强却也绝对不是挚友的对手,就算他们打算对大江山动手,最后也一定会败在挚友手中。”
对于茨木童子的自信,林莹不知道该如何评断,只苦笑一声,催促茨木童子快些赶往大江山,至于其他的事情……唉,等到了大江山再说吧。
在静谧清幽的夜晚,林莹和茨木童子踏着清冷的月色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大江山。越是靠近大江山,林莹心头的不详之感就越发深重,仿佛已经有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大江山如果真的覆灭,对妖之森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我闻到了血的气味。”当二人赶到大江山附近后,还未上山,茨木童子脸上的神色便陡然冷凝了下去,他金色的竖瞳拉长,越发像兽的眼眸一般凶恶冷冽,凝着冷然气息,“很浓郁的血的气味,这里死了很多人和妖怪。”
深吸一口气,茨木童子甚至在空气中飘荡的血气中闻到了一丝非常熟悉的味道,他脸上的表情彻底冷了下去,脸颊两侧的妖纹越发明显起来,因茨木童子心中的掀起的狂风骤雨而显现出不一般的模样来。他带着林莹往山上行去,心中已经隐隐有一些不详预感。
当终于来到大江山山顶,看到那座庞大华丽的宫殿后,茨木童子陡然瞪大了眼睛,金色兽瞳里露出还绕之色来,利齿也不由龇了出来,露出凶兽爆发之前的愤怒可怖模样来:“这是……怎么回事?”
原本是妖怪乐园的大江山,如今赫然是一片狼藉,尸山血海,横尸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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