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晴明眼中掠过一抹暗沉, 眼神冷了下来，寒声问道：“大岳丸率领大军进攻京都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也许当年他确实被八百比丘尼和八岐大蛇欺骗, 做下了一些错事, 但他守护京都的心却从来没有变过, 他仍是愿意守护京都。

眼神微冷，黑晴明上挑狐狸眼中一片阴沉寒彻, 脸上的神情更是带着风雨欲来的压迫, 冷声接着询问：“八尺琼勾玉乃是天照大神留下的三神器之一, 他何德何能竟能收服这件神器，并以此为武器对付京都？天皇可是天照大神后裔, 八尺琼勾玉岂会助纣为虐帮大岳丸进攻京都？”

“不知道。”对于黑晴明询问只是, 白晴明干脆利落的直言回答，他摇着头，秀丽清隽的眉宇间凝着几分疑惑和不解, 眉心微蹙犹如被风吹皱了的水面一般带着几分轻愁, “你所问的这些事情，我统统不知原因，更不知其中内幕真相。”

“呵。”黑晴明扬了扬眉，似笑似讽从嗤笑一声, 他随手将书房的门带上, 在啪嗒一声的响声中, 他潋滟多情的狐狸眼颇为不满的白了白晴明一眼，眼中明晃晃的露出不屑和鄙夷之色来，眼中流露出来的意味活脱脱就是“你怎么这么没用”。

对黑晴明不自觉显露出来的挑衅视若不见, 白晴明面带愁绪，轻轻叹息一声，慨然叹道，“无人知晓大岳丸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从荒川之主透露出来的只言片语中，大抵也能猜到大岳丸与京都是不死不休的关系，此次京都危矣。”

白晴明觉得非常苦逼，他一向以守护京都为己任，多年来也一直在为此而奋斗着。

不管是当年八岐大蛇诱.惑巫女堕.落试图摧毁京都、从阴阳两界的缝隙间降临人世的危难，还是其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白晴明都责无旁贷、兢兢业业的奔赴在保卫京都的第一线，从来不曾懈怠，更不曾产生怨怼之心。

然而即使白晴明始终不曾忘却自己守护京都的决心，即使白晴明初心不改，但他真心觉得数年来京都遭难的次数有些太多，被来自各方的妖怪盯上的频率也太高了，仿佛所有的事端全都集中在京都一般，他隔三差五的就要碰上一次危机。

京都明明是天皇执政的都城，是被天照大神的神光庇护着的皇家贵地，但偏偏京都发生的动乱和麻烦最多，这让立志要守护京都的白晴明每次发现有妖怪试图在京都搞事时都觉得头秃。

果然，在听到白晴明满心忧虑的感叹京都危矣后，黑晴明黛眉微挑，眼尾晕红、潋滟生波的狐狸眼中流露出一抹嘲讽来，轻嗤反问：“你自己数数，这么多年来，京都危矣这句话你自己说过多少次？”

白晴明：……

白晴明差点掩面叹息，他实在是数不出来，因为京都碰上的麻烦事从来不曾断绝，每年都会发生好几次，接踵而来的纷乱简直让白晴明目不暇接，而费心去平定这些纷乱保护京都的平稳安定也让满心疲惫，真的快头秃了。

这些年来白晴明之所以一直留在京都，固然有故土难离、好友在此的缘故，但更多的原因却是白晴明实在走不开，他被困在了京都不得脱身，因为往往京都发生的麻烦事和纷乱，除了他以外无人可以解决，一旦他离开京都不再守护此地，京都很有可能就毁在妖怪手中。

自安倍晴明的老师贺茂忠行去世，源氏的源赖光死于疯狂入魔的鬼切之手，京都阴阳寮便已不复往昔光景，寮中阴阳师数量不少，但真正能威压大妖怪、镇守京都的大阴阳师却找不出第二个，安倍晴明被责任和他的志愿困在了京都。

而他甚至不能为此痛恨、不甘和愤恨，因为守护京都原本就是他自己的志愿，是他自己发誓要做到的事情。

黑晴明的质问让白晴明无言以对，只能苦笑连连，虽然清俊的眉宇间染上了几分愁绪，却仍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低低慨然叹了一声，神情悠远无奈，显然仍是无法放弃京都，放弃自己曾经许下的承诺和誓言。

往上翻了一个白眼，黑晴明对白晴明的反应半点也不惊讶，只是眼含轻蔑的嗤笑一声，冷淡道：“我是不知道这么多年来你有没有烦，反正我已经烦了。当年我被坑的事情，至今依旧难忘，我不愿意再为了京都再重蹈当年的覆辙。”

黑晴明写意风.流的狐狸面上一片漠然，眼神冷淡无波：“反正我算是看明白了，只要天皇依旧保有他的无上权威、天照大神的神光依旧眷顾天皇血脉，那京都就稳如泰山，不管有多少妖怪作乱都不会被妖怪毁灭。”

“要想京都生乱，除非有一日天皇权柄不在，权力沦落到各地大名手中，天下被大名割据而陷入纷乱战火之中。可如今政局稳定，要演变到那一步不知道要几百年，我何必为了注定稳如泰山的京都浪费数百年时间呢？”

黑晴明挑眉笑了起来，眉宇间竟露出几分说不出的邪肆，他垂眸低笑两声，漫不经心的说道：“数百年以后，一切早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京都如何，实在不是关心之事。想来，以你的本心，也不至于为了那誓言生生守护京都几百年吧？”

黑晴明这一番表态让白晴明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又惊又愕的急促问道：“你不打算管京都的事情了？可你刚刚明明很急切的过来询问我海国入侵之事？我以为，我以为你纵然与我不和，但守护京都之心却从未变过。”

“我来问你海国之事，只是因为八尺琼勾玉。”黑晴明眼神漠然，语气淡淡的回答。

在白晴明蹙起眉头脸色难看之时，他甚至挑眉递给白晴明一个似笑非笑的眸光，轻轻笑道：“这不是还有你吗，这么多年来，你于守护京都一向做得很好，我盘亘魔界数十年不也没有出什么大乱子吗？如今你就当做我仍在魔界不曾返回去处理不就成了。”

“当年我是因父亲之故发过誓要一直守护京都，但是……”黑晴明勾了勾唇，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他幽幽的目光轻飘飘的掠过白晴明，淡淡笑道，“‘我’现在不正是在守护着京都吗？有你带我守护京都，我实在是放心得很。”

白晴明与他本就是一个人，有白晴明固守京都、为守护京都兢兢业业奋斗，他黑晴明自然不必再被困在这方寸之地，为了当年的誓言和心愿兢兢战战的奔走费心。毕竟这个誓言已有白晴明去践行，他没必要再搭上自己。

分出白晴明当真是他做过的最正确的选择，那些沉重的负担和誓言，就由白晴明代他承担。白晴明是人，而他是妖，哪里有妖守护京都的呢？黑晴明垂下眼帘，眸中一片幽幽暗暗的笑意。

白晴明瞠目结舌，刷的一声从书桌后站了起来，指着黑晴明的手微微颤抖，恍然大悟的喝问道：“你…你是有意将守护京都的责任推给我，当年八岐大蛇事了之后你就干脆利落的去了魔界，便是为了先斩后奏的将守护京都的事情推给我，自己逍遥自在！”

“是这样没错。”黑晴明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如实回答，他甚至还好心多告诉白晴明一些事情，“你不是一直疑惑为什么我在从魔界回来与你见面商谈你我融合转世之事时，虽然对转世秘法的推衍十分上心，却始终不曾与你定下转世的时间吗？”

黑晴明眸中的笑意越发明显，隐隐露出几分成功坑人的得意来，他呵呵一笑，毫不犹豫的继续朝白晴明捅刀：“那是因为，在你依旧负担着守护京都的责任时，我不愿意和你重新融为一人，与你一起承担这份责任。”

“你一个人吃苦受罪就能解决的事情，凭什么要连带着我跟你一起蹚浑水？所以说，这海国大军将要入侵京都的事情，就由你一人头疼去吧，我可不奉陪。”黑晴明嗤笑着，语气十分理所当然，他又不傻，没得去做那种跟白晴明同甘共苦的傻事。

黑晴明可不愿意就此跟白晴明一起被绑在京都，从魔界回来之时，他就已经打算好了，等他们二人重新融为一人、转世重生的秘法推衍成功，他就会离开京都继续去浪，天地广阔、浩渺苍茫，他为何要因为早年稚嫩的誓言困守京都不得出？

白晴明脸色阴沉下来，此次京都将有动乱，他不仅没能拉到黑晴明这个助力，反而窥破了黑晴明暗地里的算计，知道黑晴明是打算拿他顶京都的坑，这让他简直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那种明明被算计了却无法强力挣脱、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报复的感觉如鲠在喉，让白晴明看向黑晴明时眼中眸光便染上了几分幽幽，很有一种憋着劲给黑晴明添堵、暗中收拾他的感觉。

在白晴明肺都要气炸的节骨眼，黑晴明还在这关头继续给他插刀：“海国来势汹汹，想来你最近必定要为此事夙兴夜寐的费心思虑解决之法，无瑕继续与我一起推衍重生秘法，既然如此，那我便不留在府中打扰，等此事彻底解决我再回来。”

白晴明眼前一黑，黑晴明这是把锅往他身上扣，而且准备跑路、彻底对此事置之不理的节奏啊！

这一手真狠！

眼尾因怒气染上绯红，白晴明咬牙切齿的问道：“不知你离开此处，打算去往何处？”

黑晴明微微一笑：“我自然是回妖之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