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
一片静谧。
张凡看着自己的四周、空空的。
所有人都眼神恐惧地看着自己。
低头思索。
没有记忆。
完全没有记忆。
记忆里只有红色。
他摇摇头、无所谓地看看周围地上的碎肉和白浆。
踏着、一步步地走向边关的方向。大家自动给他让出一条路。
前方有几个俘虏。几个人跪在地上。浑身发抖。走过去、砍。
远处的欢呼和痛哭声反衬得这里死一般的寂静。
一直往前走。
看到身着昙国士兵衣服的、一律砍杀。
一个周国士兵要过来拦、边上一个老兵拉住了那个年轻人、低声斥到:“你不要命了!”
年轻人生气道:“仗已经打完了、杀俘虏算什么本事。。。”没有继续下去、刚刚还在前进的人回头看了他一眼。慢慢转回头、没有停留、继续向前走。
好一会儿。
“吓傻了吧!”老兵摇摇头“杀红了眼的不可怕、这种眼神的你以后离他远点!”叹气。
“以前听说过、没想到这辈子还能看到。”老兵忍不住地低声说道“看到那种眼神了吗?还是新兵的时候我就听那时候的老兵说过:地狱的恶魔喜欢人血、可是又没有办法出来、就附身到人身上、杀人。说是修罗最喜欢战场上的人、它喜欢附到最嗜杀的人身上――那是地狱的修罗附身!”
刚刚僵直的身体终于有了反应、开始发抖、不由自主地发抖。
老兵笑了:“小崽子、现在才知道怕了!以后说话小心点!这军营里、卧虎藏龙、连恶鬼修罗也不缺。你小子、吃一堑长一智吧!”
自此、昙国和周国都有了新的传说。传说修罗附身了一个美丽的少年、杀人无数、血流成河。
张凡回来洗澡、睡觉。
这一觉睡的很长。没有梦。没有阿爹、没有石头岩士、没有过去任何一个人。
他坐起身来。
没有想法、没有感伤、没有愧疚、没有、还是什么都没有。
笑着流泪。
张凡――你这辈子、注定什么都没有。
他爬起来。穿好衣服。
走出院子。众人都用看恶鬼的眼神看着他。
无所谓。
他骑上马、飞奔。
燕都。
一个失落的城市。掌握这个城市的是燕氏。燕氏家族。阿姆的娘家。
张凡报上自己的名字――阿达·雪。
城门的士兵给了他一枪。然后楞了、面前的少年没有还手!血汩汩流下。
张凡捂着伤口见到了燕氏的少主、一个裹着白狐裘、面色苍白的病弱青年。
那张酷似阿姆的脸上泛着青气。
“燕姑母有提到过你。雪、你是她和姑父珍爱的孩子。这一点不会变。但是、雪、我、燕还、不希望你和阿达家、燕家再有任何牵扯!”
血不断流下、热乎乎的、温暖了张凡冰冷的双手。
嘴唇蠕动了一下、没有说出:我只想知道他们过的好不好。。。好不好、阿爹死了、怎么可能好。。。
燕还面无表情地看着转身离去的男孩:瘦弱的身子摇摇欲坠、马上就要倒下似的。身影渐渐远去。
帘后的影子影影绰绰。
他走、他回。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许有人知道、但是没有人问。
张凡回来就大病一场。
那天他骑马回来。面无人色、鲜血淋漓。
病好、又加重、抢救、好了、又加重。医师暗中叹气。
燕行暴跳如雷。姬三终日面如沉水。
两个月后、身体稍微好一些的张凡被姬三运回京城。是的、运回。张凡就像一具已经失去灵魂的尸体。姬三在马车上悉心照顾、没有假于人手、咬断了风儿一口银牙。
到了京城、太医院里的医师轮流来给他诊脉。
“恕老夫直言、姬将军、九公子没有求生的意志、老夫也没有办法啊。伤是小事、根子是心病。只有心病解除、才能化险为夷。只要人醒了、就没事儿了。现下我开个方子、权且吃着、且看看吧。”摇摇头、坐下开方子。
每天的擦身、熬药、都是姬三自己动手。
姬府也没有人说话。连一向讨厌张凡的太太宫诗韵也一反常态地没有说话。
姬三每天在张凡耳边说燕世家和雅达人与昙国的交战情况:虽然力量悬殊、可是昙国双线作战、与周国的战役大败、让本来处于弱势的燕家和雅达族窥到了反攻的机会、他们联手痛打落水狗。打了败仗的昙国大帅被威武帝剁成了肉酱喂了狗。
“鸿、难道你不想手刃仇人?”
仇人?仇人。。。母亲、面目模糊的母亲、一脸泪的哀伤的母亲、阿爹、阿姆。。。谁?
唔、抱住头。睁开眼、刺眼。闭上、再睁开、姬三一脸惊喜的脸、可是随后又暗淡下去。许久:“你醒了。”
醒来的张凡还是有些头脑糊涂、在药物的催眠下、他又很快地睡着了。
第二天.内院中一阵杯盏摔碎的声音。
“内力!我的内力到哪里去了?!”屋里传出受伤野兽的嘶吼声。
姬三静静地看着吼叫的张凡:“鸿儿、亲王府叛变了。”
张凡恨不得吃了姬三!“关我什么事儿!我的内力呢!”
姬三冲过啦、揪住张凡的衣服、张凡一阵呼吸困难。
“为什么!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能把蛮子当作自己家人、却要把我们都推开!我们才是你的亲人!”姬三满脸泪水。怒火在眼中燃烧。
“至少他们不会在我昏迷受伤的时候废了我费尽心血练成的内力!”张凡冷冷地看着姬三。
刚刚还狂躁的姬三冷静下来:“就在边关决战前一天、亲王府的人一夜之间全都不见了。皇上怕人心浮动、压下了消息。边关胜利的消息传到京城后、就有流言说:轩辕龙用无数百姓的血肉铸就千古奇功。北方又发生干旱、很多人因为干旱活活渴死。就在你昏迷的时候、亲王府已经公开要讨逆、恢复皇室正统。”
姬三看着一脸皱眉的张凡:“有传言说先帝当年实际上要传位的是你的父王――轩辕恒。而且出来说话的是皇室轩辕族的族长。当然消息全部被皇上封锁了。不过私下还是有各种各样的流言。”
张凡的心沉下去。
“现在实际的情况是:你父王已经控制了京城以北几乎所有的土地和军队。连南方也有个别地方暗中支持他。。。”姬三看向张凡:“皇上已经下令、要你养好病以后进宫。”
张凡看向姬三:“废我武功、是怕我刺杀皇帝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张凡觉得好笑、十分好笑。
你看看、原来以为自己已经够悲惨的。原来这个世上还有更悲惨的事情啊。伤了家人、害了阿爹、阿姆、兄弟和妹妹、亲族。受伤时还要被自己所谓的“丈夫”偷偷废了武功;被亲王府抛弃、姬府也要急着把自己献到宫里送死、好撇清和叛逆的关系!!
这还不够好笑吗?
张凡觉得自己的人生简直太有意思了。要是有人能写下来说不定是个很狗血的悲剧吧!
笑得咳嗽的张凡喷出了两口血、溅落在白色缎面的血、好似盛开的艳丽的春花。
姬三一个箭步扑过来要给张凡输内力。到了床前才想起来、鸿儿的武功已经没有了。自己现在输内力、只会加重他的内伤。
嘴角含着鲜血的少年微笑着看向一脸心碎的男人:“备轿吧。我要进宫!”
大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开启又关闭。张凡听着大门在身后慢慢掩上:该来的、迟早要来。石头、你拿命来救我、我却没有办法继续活下去。对不起!既然命运要如此戏弄我、我就不再躲避、直面接受就是。孝廉、孝贤、孝筱、希望你门能坚强地活下去!母亲、阿爹、阿姆你们是我在这世上最对不起的人!这一世我无法为你们报仇、我会在佛前再求来世、来世、在你们膝下尽孝、在平常人家。。。
姬府没有人出来送行。只有一个不奢华、低调到普通的轿子载着一个美丽的少年沿着熙熙攘攘的官道、朝着繁华似锦的皇宫方向前去、载向一个未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