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很重很清晰, 但是顾锦文却听不明白, 她皱眉看过去, “你说什么?孙美花死了?”
沈尧青讷讷点头,“是, 她死了。”
顾锦文侧头,再次疑惑地问:“你说孙美花死了?就是咱们那个娘?”
孙美花出院的时候身体还是很好的,而且她这次非常的配合, 之前几次打电话过去那边都说她并不闹,怎么突然就死了?
这不可能吧?
沈尧青点头道:“刚才安萍打电话过来跟我说奶奶吃了药,救不回来了, 让我们回家。”
“你打电话问一下大海叔沈家那边是什么情况?”顾锦文道,沈安萍虽然是周芙的女儿,可在沈晓霞被关的这个时候, 她并不相信她的话, “万一是骗咱们的呢?”
沈尧青知道她的疑惑,他刚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不想相信, 但对方是安萍。
安萍基本上没有撒过谎,很乖巧的一个孩子, 而且这么大的事,她不可能撒谎的, 所以他现在半信半疑。
“那我现在就打。”他说着转个身然后拨打了那边的电话。
这通电话打了很久都没有人接,沈尧青最后只好挂了电话,回头道:“那边没人接。”
现在已经是快过年了,乡下应该也都没什么事做, 沈大海可能也不在办公室,所以没人接顾锦文觉得很正常,“那晚一点再打。”
顾锦文本来是要去学校的,可现在这一通电话突然就来了,也不确定到底孙美花是不是真的出事了,所以她一时间也不好回学校。
两人就这么在家里等着,等到差不多到了上课时间,顾锦文又催着男人打电话。
沈尧青看了一眼时间,于是再打了一次,这次有人接了电话,可是并不是沈大海接的,而是大队的会计。
“我家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娘真的出事了?”电话接通后,沈尧青直言不讳。
“人已经不行了,你们快点回来吧。”会计在那边道,“现在大海叔都过去帮忙了,这里没人了。”
沈尧青面色微变,“你说真的?怎么就不行了?又摔了吗?”
“我也不太清楚啊。”会计道,“我听说了误吃了药,现在他们都去你家了,具体什么情况你们回来自己问。”
沈尧青愣愣地挂了电话,这事是真的,孙美花死了,真的死了。
他放好电话,回头看着女人,半响后慢道:“人已经不行了,是真的,没骗我们。”
话落,顾锦文震惊,孙美花竟然死了?
孙美花身体一向不错的,除了这次的颅内出血是意外之外,其他时候连感冒都没有,更别说什么大病了,现在原本一个很正常的人突然就死了,所以她是真的震惊了。
“什么情况?”她虽然也不喜欢孙美花但也还是问了,“为什么这么突然?”
沈尧青皱眉,“那边只有会计接电话,他说是误吃了药,具体情况我们可能要回去才懂。”
顾锦文立刻就想到还在公安局里的沈晓霞,现在孙美花死,那是不是要放她回去奔丧?
她顿了一会,蹙眉看着男人,“那沈晓霞怎么办?要把她放出来?”
现在孙美花死了,沈晓霞被关在公安局里,如果不把她放出来,那到时候那些人肯定又有事情要闹,说什么沈尧青不近人情,生性薄凉之类的话。
“这是两码事。”沈尧青声音铿锵有力,“现在案子已经被公安局受理,放不放人也不是我们说了算,但我不会放弃追究她的责任。”
“那我收拾东西回去?”顾锦文起身,“一会等爹跟吴姨他们来了,咱们就走?”
沈尧青站在原地岿然不动,没说不也没有说可以,顾锦文察觉他的异常就问:“你不想去?”
沈尧青也不知道怎么说自己现在的感受,或者是因为孙美花经常弄出事情来折腾他们,所以他总觉得有点荒唐,感觉是假的一样的。
“这事必须得去。”顾锦文又道,虽然她很讨厌孙美花,沈尧青应该也是如此,但现在人死了,哪怕男人再恨他也得去,要是不回去,还不知道怎么被别人骂。
“我没有说不去。”沈尧青淡道,“只是觉得好像有点不真实,感觉没睡醒一样。”
一个人没有任何前兆,没有任何预感的就死了,这种感觉太不真实了。
顾锦文当然也有这种感觉,不过她能感觉到那边真的出了事,所以就催着他,“别想了,我们得赶回去问一下什么情况。”
沈尧青嗯了一声,然后跟着女人一起进房间收拾,等到他们收拾差不多的时候韩峰就回来了。
看着顾锦文还在家里,韩峰挑了挑眉,“你怎么还没去学校?”
沈尧青上前,把刚才的事都说了一遍,“我们要回去了,这两天你辛苦点,跟吴姨一起看着孩子。”
韩峰一听说孙美花误吃了药死了,也吓了一跳,“这是真的?为什么突然就没了?”
也没听说什么情况,突然就死了?
“是真的,我们跟那边确定过了。”顾锦文颔首,“说是吃错了药。”
韩峰脑子微转,就算吃错了药也不至于致命吧,除非是真的烈性du药。
好好的吃什么du药?难道是因为沈晓霞的事?
以死相逼?还是怎样?
“那我跟谢家说一下借个车。”他看着夫妻俩道,“沈晓霞那边不一定能去参加葬礼,我得问一下。”
“公事公办就行。”沈尧青道。
韩峰点点头。
借车需要等,等车的时候顾锦文先是打电话去学校请假,然后又去挤了一天的奶留给孩子。
奶不能留太多,就怕变质,现在兜兜也愿意喝奶粉,所以她并不担心孩子会吃不好。
现在吴秀敏不在,于是她交待了韩峰一些孩子的注意事项,等借好车后,两人就出发了。
顾锦文对孙美花没什么感情,对于这个女人的死,她内心没有什么波动,现在坐在车里,她悄然抬头看了沈尧青一眼,就看见男人面色无波,眸子里似乎也没有什么情绪。
沈尧青察觉女人的打量,侧头看过去问她:“怎么了?”
“没事。”顾锦文道,“我就想看看你怎么样了。”
沈尧青抿唇,知道她可能在担心自己的情绪,他微挪了位置靠近女人的身,伸手抱着女人的肩,淡道:“她养了我二十几年,现在死了,我也不难过,因为所有的感情都被她磨光了。”
“我虽然怨她,可是她也曾经养过我,所以我也不会高兴。”他微提一口气,“就跟对待乡里邻居那样吧。”
顾锦文不语,她靠着男人的肩,之后她再也没有说话。
到了晚上六点,他们到了六延村,下车往小路上走,还没到走近院门就听到孩子在哭啼。
顾锦文往院子里一看,当中还有不少来帮忙的村里人,她跟着沈尧青阔步上前推门而进。
院内一群人看到夫妻两人进来纷纷看过去,沈尧青随意打了招呼然后就拉着顾锦文进了堂屋。
现在估计没有吉时,所以孙美花还放在堂屋中间,她身上从头到脚已经盖上了白布,她顶上方还安置了小桌子,桌子上摆满了白色的小茶杯,小茶杯里面装了桐油和用丝线拧成的灯芯。
灯芯点开,屋内的灯火摇曳,昏黄一片。
几个小孩子披麻戴孝地坐在孙美花的脚底下,一直在烧着纸钱。
顾锦文看着躺在地上的那人,直到现在她才真切的感觉到,这个以前经常对她挑三拣四的女人真的过世了。
她死得突然,让顾锦文有一种没有认识过她的感觉,感觉非常的陌生。
周芙忙看到两人,拉着他们去一边拿了白色的带子让他们绑在手臂上。
顾锦文接过,然后替沈尧青弄好。
周芙眸光微转,犹豫了一会才压低着声音问顾锦文:“晓霞没来?”
顾锦文微抬眼看了周芙一眼,知道她也知道沈晓霞的事,于是也没瞒着,“我们直接过来的,没去公安局。”
周芙哦了一声,道:“事情都差不多了,就等着明天早上九点出殡,沈晓霞现在没到明天肯定来不及了。”
“那也没办法。”顾锦文道,“这事已经被公安受理,我们说话不管用。”
周芙闻言也不知道说什么,沈晓霞是活该,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自己去折腾,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连累了他们所有的人,现在她就连亲娘最后一眼都要见不到了。
事情到了这地步,也不知道以后她会不会自我反省。
“今天有人问到她了吗?”顾锦文又问,这个时候沈晓霞不到,估计应该有人问过了。
“问了,我们都说她在医院。”周芙道,“今天不来没事,明天就不好说了,就怕孙家的人问起。”
顾锦文闻言转头往后看了一眼,“孙家的人也来了?”
周芙点头,“两人都来了,刚到没多久,这亲的,就晓霞没来。”
顾锦文点点头,反正韩峰是去跟公安局说了,出于人道主义放出一天是极有可能的,但是牢她必须得坐,他们不会放弃追究的。
周芙本来还想问顾锦文关于偷孩子的一些情况的,可现在也不合适,刚好也看到沈老头看着他们这边,干脆不说了。
沈老头直接起身走到三人面前,他刚才左看右看也没看到沈晓霞,所以心里有些担心,“晓霞呢?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沈尧青神色淡淡,“她还不能出来。”
沈老头闻言,本是浑浊的眼直接暗了下去,语气也带着点埋怨,“都这样了你们都不让她见你娘最后一面?”
沈尧青微蹙着眉,也不跟他计较态度了,“爹,这事已经不是我们能说了算了,团长去问了,可能晚一点才知道情况。”
在说两个爹的情况下,沈尧青还是习惯了用团长来称呼韩峰。
沈老头抿着干涩的唇,现在孩子他娘死了,闺儿还关在公安局也不能见她最后一面,儿子跟他们关系也弄成了现在这样,这种糟糕的感觉让他觉得身心疲惫。
“知道了。”他语气很丧,“你们戴好东西就过来拜一拜。”
顾锦文看着沈老头,他面色憔悴,眼睛红肿,头发比之前添了更多的花白,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她对沈老头的印象还是很好的,他人话不多,平时也是闷声做事,也很听老婆的话,沈尧青的性子跟他有点像。
现在出了这事他应该最难过的一个人,所以她道:“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明天应该可以回来一趟。”
沈晓霞牢是坐定了,但是现在她的罪名还没有下来,出于人道主义,她可以申请由公安人员陪同回来。
沈老头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审案的,不过能回来应该是好的,他微微动唇,最终什么也没说直接转身走了。
顾锦文跟在沈尧青身后去了堂屋正中间,点香插好后就跟着孩子们一起烧着纸钱守着烛火。
今天来帮忙的人已经在隔壁吃过饭了,杨秀秀正一一跟这些人打招呼把他们送走,只留了几个人下来帮忙守夜。
忙完后,她回头见到那夫妻俩已经拜完就准备上前却被沈尧永拉住。
“你要去哪?”沈尧永一眼就看到她那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堂屋里的顾锦文,“今天有正事,你别他娘的又给我弄什么动静。”
杨秀秀被他拉得有些烦躁,她甩开男人的手,冷道:“你有病吗?我能干什么啊?我去堂屋拿个东西不行吗?”
沈尧永冷眼看着她,“你最好别把妹妹的事给说出来,不然我就把你赶回杨家。”
晓霞很久没有回来了,前两天赵家已经打电话来问过晓霞是不是在娘家,他们含糊的糊弄过去了,今天出的事赵家还不知道,而且他们也没通知赵家,一旦赵家知道了,那晓霞的婚事肯定是完了。
他知道这婆娘嘴巴碎,也喜欢挑事,她看着顾锦文很可能是想弄点什么,所以他才说这些话。
杨秀秀心里哼了哼,虽然两人平时吵得厉害,也打过架,可是他知道这个男人只是说说却不敢做,要是她真的回娘家了,谁还管这两个孩子呢?
现在那个讨厌的孙美花死了,而沈晓霞因为顾锦文的原因被关了起来,如果这个时候大家能知道沈晓霞为什么不在这里的原因,那顾锦文就将成为大家质问的对象。
亲娘都死了,你们还不把人放出来让人家见最后一面?那还是人吗?何况还是兄妹呢。
这么一想着,她的心情非常的高兴,那些碍眼的,那些让人嫉妒的,现在都快要消失了,所以她心情非常的好。
“知道了,我能那么不知趣吗?”她想笑,可是今天要是笑的话好像不太合适,“我就去拿个东西过来。”
沈尧永看着她神色,犹豫了一会才松开手让她进去。
杨秀秀走进堂屋,又重新点了香插香后在自己两个孩子边上坐下,她余光瞥了一眼顾锦文,女人神色淡漠,看上去没有一丝悲伤的感觉。
也是,孙美花死了,她估计也跟自己一样也是高兴的,怎么可能会哭?
烧了一会后她回头看着院外,沈尧永已经不在当中。
杨秀秀将手里的纸钱放在一边,侧头看着顾锦文,“锦文什么时候回来的?就……只有你跟尧青吗?”
女人的声音有点儿大声,顾锦文跟周边的人都能听得到,周边的人并不留意她的话,可是顾锦文知道。
估计是想问沈晓霞为什么不回来。
沈晓霞的事她跟沈尧青都没有正面的回应沈家的人,所以周芙跟沈老头问也是正常的,但是杨秀秀这个八婆,这时候问这种话还这么大声,八成只是想给她找麻烦罢了。
顾锦文转眸淡淡看了她一眼,声音清冷,“有事吗?二嫂。”
杨秀秀看着她阴沉脸色,心里笑笑,面色却保持着沉稳道:“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顾锦文闻言直接起身绕过两个孩子身后走到她边上坐了下来,侧头看着她,“杨秀秀,我知道你想问晓霞的事。”
“你这么大声我大概也知道你的目的,既然这样,那不如当着娘的面你把她为什么被关的原因说出来?”
杨秀秀面色微变,压低了声音,“你以为我不敢?”
“我可没这样说。”顾锦文冷道,“只是我提醒你,你跟娘和晓霞可是有怨的,你想让别人知道晓霞要坐牢了,到时候别人看低了晓霞,你不怕娘半夜来找你?”
像是为了应着她的话似的,门口忽然刮进了一阵风,吹得门前白幡纷飞,就连盖在孙美花身上的白布也被掀开了一角,那风声呼呼地响,吓得杨秀秀差点没叫出声来。
“你……你……”杨秀秀哑着声音,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你不是敢吗?”顾锦文冷笑,转头看着躺在地上的尸身,“娘,二嫂有话还要对你说,你听好了,若是有什么问题,你直接过来找她。”
不知怎么地,顾锦文说完这话,杨秀秀感觉孙美花就要从地上爬了起来,她余光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直接屏住呼吸。
她记得娘家那边有个人之前把老婆打死了,后面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发疯了,后来听说是他那死去的老婆心有不甘,于是每日每夜的找他索命。
她跟孙美花和沈晓霞因为婚礼这么一闹关系就彻僵了,要是她把沈晓霞的事说出去,那以后孙美花会不会也会来找自己索命?
这么一想着,她腾的一下就起身,扔下一句“我去外面看看”的话就跑了出去。
“我也去跟娘……”沈天奇坐在这里都要吓坏了,看到他娘出去也跑了出去。
顾锦文面无表情地看着母子两人,然后拿着纸钱给再烧了烧。
现在孙美花死了,杨秀秀心里估计是高兴的,因为以后基本上就没人能再折腾她什么了。
至于孙美花是怎么死的,她还不知道,因为现在这里还有外人,所以她还没有机会问周芙。
给孙美花守灵的没有沈大哥,于是她多嘴问了安萍一句:“你爹呢?”
安萍就道:“算命先生的说了,她爹八字跟奶奶不合所以避开了。”
顾锦文疑惑了一会,然后才想起乡下人有这么一个说法,说这么做说是为了防着死人把跟自己八字不合的人也带下去。
这个说法她以前没有听说过,说到死亡,她又不免想到了自己之前梦见自己被医生宣布了死亡,然后她哭着大喊自己没有死的那个梦了。
说起来也奇怪,她现在很久没有做有关于自己现实世界里的梦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生还是死。
过了一会,顾锦文听到周芙在厨房里叫她吃饭的声音,一个下午没有吃东西了,于是也没犹豫地拉着沈尧青一起去了厨房。
过来帮忙的这些村里人都已经吃过饭了,现在厨房里就只有他们两人跟周芙,看着周芙要走,顾锦文直接拉住她问:“刚才人多我不好问,现在你跟我们说说,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什么叫误吃药?”
周芙闻言,朝前迈了两步看着左右,看到没什么人靠近后就折身回来,低声道:“这死是她自己找的,真的,她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自己拿了药来吃的。”
她知道现在说这些话可能对死人不敬,可是她实在是忍不住了,于是一边说一边回忆前几天的情景。
沈尧欢跟沈尧永去城里回来后把情况跟沈老头如实反应了,沈老头一度不敢相信沈尧青没有见过他们俩,可是事情就是如此,所以没办法也就只好默认了。
因为沈晓霞的事,这几天大家的情绪都不高,杨秀秀也察觉到了,她观察了两天,然后就知道了前因后果。
知情后,她去质问沈尧永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她说,两人意见不合就吵了起来,然后孙美花就听到了两人的吵架内容。
孙美花在房间门外听到消息后,惊到差点没直接把自己摔死,她的闺女竟然去偷老三家的闺女?
她初始感觉这事肯定不是真的,于是直接去质问那夫妻俩到底怎么回事。
沈老头感觉这件事已经瞒不住了,所以把事情全都告诉了她。
孙美花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直接气炸,她说不好话,所以不停地拿着她的拐杖打人,一直催着家里的人去打电话给沈尧青,要让沈尧青把人给放出来。
但对于这件事,沈尧青一开始就已经摆明了自己的态度,沈老头也没那脸皮一直打电话过去,所以慢慢解释给孙美花听。
可是孙美花却不听,一直就打人,让他们去给沈尧青打电话把人放出来,后面家里的人被她打多了,沈老头烦了就懒得搭理她便收了她的拐杖。
孙美花安静了一天,可是她并不死心,也不知道是习惯了用吃药威胁还是脑袋抽风了,便拿着家里的六六粉出来就要吃。
周芙说到这就叹气,然后道:“我们以前就知道她有拿药威胁别人的习惯,以为里面装的是面粉,所以就没搭理她。”
“谁知道这次不是面粉,是真的六六粉,她看到我们不相信,然后就真的吃下去的。”
听到这,顾锦文瞬间就无语了,难怪他们在电话里说,是因为误吃药才死的,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她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咳声道:“所以事情就是这样的?”
周芙看了沈尧青一眼,点了点头,“就是这样的,她吃的量有点多,后面虽然吐了一点出来,可那六六粉毒.性那么强……”
她说着顿了一会,再道:“她话都说不清楚,然后又不能走路,最后倒下了我们才知道她吃的那真的是烈性药。”
听她说个整个过程,沈尧青面色渐变,原来这一切的原因是因为沈晓霞这件事,若是孙美花吃药威胁的事没有意外,那她是不是会就用这种办法让他们放弃追究沈晓霞的责任?
知道了原由,他本来有些平静的心,突然生出了几分烦躁来,她养了他,所以就永无止境的要求,所以才死了。
他心情不好,于是随便扒了几口饭就不吃了。
顾锦文看着沈尧青,两人一起这么久,她知道他心里不好受的原因,就安慰道:“别生气,她能做这种事很正常,毕竟闺女才是她亲生的,何况现在人没了,我们也不能怎么样。”
她早就想过了沈家人会以亲情来要求他们放弃追究沈晓霞的责任,只是没想到孙美花的做法这么极端,最后还送了命。
“就是。”周芙也道,“药是她自己拿的,也是她自己吃的,明明知道这个东西毒,为什么还要吃呢?”
“你们也别自责,这事也怪不到你们身上,而且爹对外已经说了,是因为他跟娘吵架了,所以娘才吃药的。”
顾锦文一点也不自责,沈晓霞的事本来就是她的错,孙美花自己用了极端的方式结束了生命,这都是自找的。
不过她倒是很意外沈老头对外的说法。
“这事还是要注意一下杨秀秀。”周芙提醒两人,“娘死了,我就觉得她心里都忍不住要放鞭炮了。”
“我看着她的样子,估计又在琢磨什么鬼心思,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把这事给散出去。”
沈老头到现在都没有说沈晓霞不能来,说明他是在乎沈晓霞的名声的,所以顾锦文一点都不怕杨秀秀把整个事情都说出去,“她要是说出去,到时候看看爹会不会还容忍她在沈家。”
正说着话,就有人朝厨房方向走来,饭已经吃完了,该知道的他们也知道了,所以顾锦文跟沈尧青去了堂屋。
天越来越黑了,堂屋里又点了几盏灯,视线就更加亮了。
按这里的风俗,没到吉时不能出殡下葬,孙美花要到第二天早上才能出殡。
慢慢的到了夜里,孙老大这才想起来一直没看到赵家的人和沈晓霞,赵家的人不来倒也没事,但是晓霞也没来?
那死的可是她亲娘,离得又不是很远,不来那就是不孝!
“晓霞呢?”他回头问着沈家几人,“今天怎么都没来?赵家也没人。”
“她在医院,没办法来。”沈尧永道,“赵家的人不用通知了,反正明天也来不及了。”
孙老二闻言就觉得很奇怪,但也不知道怪在哪里,于是压着声音问:“她生什么病?”
沈尧永微垂着眼,“女人的病吧,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等她回来了再问。”
孙老大心里是不满,亲娘都死了,就算病了,你爬也得爬回来,但是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毕竟是沈家的事了。
杨秀秀在一边早就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她心里呐喊着,沈晓霞是因为顾锦文的原因才不能来的,是顾锦文太薄凉了,现在她的孩子都回来了,她还是把人关进去。
她想把所有的事实都告诉这些人,可是她又瞥了一眼盖上了白布的尸身,涌到喉间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鬼这种事宁可信其有啊。
深冬的夜很冷,虽然现在关了门,可寒风却透过缝隙见缝插针的钻进来,几个孩子都很困了,杨秀秀并不想给孙美花守灵,所以抱着自家的两人孩子道:“天太冷了,我把孩子送回房间睡了。”
众人都没意见,周芙就让安兰跟安玉也回了房间。
当晚顾锦文也守灵了,是打地铺睡的,不能睡床也是这里的风俗。
到了第二天一早就起床了,众人吃过早饭把孙美花收拾入殓后到了吉时时,沈晓霞也没有到,不过这时候大家都在忙着准备抬棺材出门,所以也没时间再去留意沈晓霞。
墓地和风水这两样在昨天的时候已经找人看好了,顾锦文也不需要做苦力,她披麻戴孝地跟在抬棺那些人的身后,听着耳边的哭声,心海涌动,眼睛也有点发涩。
她并不是想哭孙美花,而是想到了自己。
如果现实里自己也死了,那照顾了她二十几年的爷爷奶奶,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走了近一小时的路才到了墓地,墓穴一早也就有人挖好了,到点后,就直接抬棺入穴再祭拜,最后翻土。
不过一会,一个翻新的墓就出现在眼前。
顾锦文微抬着眼,看着土黄色的墓,微缓了一口气,这世上以后再也没有孙美花这个人了。
出殡到下葬,整个过程到结束时花了一个多小时,他们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跨火盆后,就是招呼这次帮忙的人一起过来吃饭,大家都很忙,所以也没什么时间聊天,到了下午三点多才陆续把人都送了回去。
收拾好后,周芙就找借口让安萍把孩子们都去一边玩,顾锦文就知道沈老头有话要说了。
熬夜又忙了两天,一群人神色疲惫地坐在堂屋里,沈老头啪嗒啪嗒地抽着烟,过了一会,他才看着沈尧青道:“你妹妹一定要坐牢吗?”
“现在这事是公安说了算。”沈尧青神色淡漠,他早知道他爹肯定会问这事,“我也没去过公安局,所以不知道。”
“这事不是你们不告就完了吗?”杨秀秀眼睛溜溜地转,“那孩子都回来了,又没什么事,干嘛还要把人往死里关?”
“你看吧,现在害得娘出了这事,晓霞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了。”
“你说什么?”沈尧永是不想参与到这件事中,“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别净给我挑事。”
顾锦文余光瞥了一眼杨秀秀,这个女人很明显的指责,就是觉得是因为他们把沈晓霞关了的原因才导致了今天的一切。
她总算露出了自己的目的,一副远不怕事多,但凡是能扯下自己就往死里踩的样子。
顾锦文抿唇看着杨秀秀冷道:“二嫂,偷的也不是你的孩子,着急的也不是你,你平时连一个鸡蛋都要跟大嫂争论的人,现在却劝我在这件事上要大度?”
“你凭什么劝我大度?在这里你是最没有资格指责别人的人!”
她的话,像一根刺直接扎入了心肺,杨秀秀气得心口发疼,这个女人分明是在说自己站不说话不腰疼呢?
她眸光扫过众人身子,反正她已经把想说的给说完了,于是道:“好,那我不说了,我闭嘴。”
“这事你要怪就怪晓霞自己。”周芙也接了话,“如果她没有偷孩子,什么事都没有,别出事了就让别人替她承担后果。”
“她会坐多久?”沈老头又问。
“我们之前去问了,说是最少一年。”沈尧欢接了话,“事情已经发生了,公安也受理了,我们就等结果吧。”
其实他是知道的,只要沈尧青不追究了,那边再花点钱处理一下基本上晓霞呆上一个月就能出来了,但是现在想让沈尧青不告了,估计是不可能了,要不然了不会这么多天一个电话都不想接。
众人沉默,屋内一下就安静得落针可闻。
杨秀秀心里急得很,她没想到沈老头这么没能耐,都出了这样的事,明明孩子都没事了怎么就不找三房让人把晓霞放出来呢。
“那也不能真的让她关在里面啊。”她小声嘀咕,“她要是真进去了,那赵家那边肯定要离婚的,咱们得多丢人啊。”
沈尧永闻言一怒,直接一巴掌甩在她脸上,“你他娘的给我闭嘴,哪儿都有你的挑事!”
杨秀秀突然受了一巴掌,脑子都懵了,她捂着火辣辣的一边脸腾一下的起身,“你又打我?”
“你再说两句试试?”沈尧永手指着她,“看我是不是还打你?”
“行了。”沈老头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出了这样的事,他心里既烦躁疲惫,已经不想再看到这种争执了,“老二家的,你们自个一边去吵,别在这里碍眼,看得烦人。”
沈尧青紧绷着脸抬眸,看着沈老头直接道:“牢,她肯定要坐,这是她做错事后的代价。”
“至于坐多久我们不知道,爹你也别怨我,怨我她也得坐牢,没有二话。”
他声音清冷果断,那一双眼漆黑似古潭,透着骇人的光,众人看着都愣了,觉得他说这话是来真的了。
“她做错了事,娘也跟着极端,现在人死了怨我?”沈尧青眉宇紧蹙,看着沈尧永夫妻俩,“那我是不是可以说是你们看护不力的原因才让她有机会吃药?”
“娘的死,我是不是可以怪你们太粗心?”
他说完,屋内接着又是一阵沉默,门没有全关,屋外的风倏地吹起,一阵阵风‘呼啦’地响,像鬼魅呜咽。
沈尧永是恨不得低头找个洞钻了进去,是的,他们谁也不能责怪老三,因为这事起因就是因为沈晓霞去偷了孩子,要不是她没有去偷孩子,一切都没发生。
周芙是真烦了杨秀秀,她现在也很想给沈尧永重新介绍媳妇,让沈尧永换个媳妇算了,免得她折腾一直没个完。
兄弟之间发生这种争执,沈尧欢心里也不好受,何况在这个时候,于是就看着沈尧青道:“老二家的说话急了点,你别介意。”
他说着又给沈尧永使了眼色,“尧永,你们先回房间吧。”
“人也关了,死的也死了,尧青也说清楚了,这事就这样吧。”沈老头手中的烟抽完了,“累了两天,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他说完起身,然后离开了堂屋,沈尧永也拉着杨秀秀进了屋。
看着他微微佝偻的背影,周芙不知怎么地,突然心慌了起来,然后看着顾锦文道:“他该不会是想不开吧?”
“不会。”顾锦文觉得沈老头很理智,要不然也不会对外说孙美花是跟他吵架的时候喝药的,“爹可能是难过了。”
闺女做了这样的事,媳妇也死了,哪怕平时吵闹惯了,换做是谁心情都会不好。
“我就怕他想不开。”周芙声音微弱,“我这两天还是看着点吧。”
她说完看着顾锦文和沈尧青,“你们先在家里住两天吧,我现在就去给你们铺床。”
话音刚落,沈晓霞的声音好像从门外传了过来。
四人看过去,没过一会,就看到沈晓霞的身影朝屋内方向走跑过来,她身后还跟了一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