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头才迈进了房间就猝不及防地听到他这话, 他耳朵嗡的一声, 手中的酒瓶‘哐当’的一下直接摔在地上。
在倒下之前, 他脑子里一阵惊慌。
沈尧青还没等到孙美花回应就听到身后的声响,他忙转身, 看到他爹两眼翻白,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爹……”他惊呼上前,忙蹲下身将地上的人扶起, 伸着手狠狠的掐着他的人中,“怎么了这是?”
孙美花手里的东西直接往旁边一放,直接冲到门口, 看着沈老头身子软绵绵的躺在地上,她吓得脸色惨白。
“老头子,你醒醒。”她伸手推着他, 整个人神色慌乱, 一半是因为老头子,一半是因为刚才沈尧青提到的孙婉芸。
孙婉芸这个名字已经二十几年没有人提起过了, 在这六延村是不会有人提这个名字的,而这里也应该没有人认识孙婉芸。
沈尧青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他是怎么知道的?
她们孙家以前可没人跟他提起过她。
“快……把你爹抬到床上去。”孙美花脑子里一阵乱哄哄的, 说话间不自觉也颤栗了起来。
沈尧青二话不说直接将人抱到了床上放好,外面的人听到房间里一阵动静都涌了进来。
“老头子, 你醒醒……”孙美花掐着他的手臂,“你干啥了这是?你喝多少酒了?”
沈二哥看着三人手脚慌乱的情景就上前道:“爹喝晕了?”
“喝醉什么?”沈晓霞就道,“我看爹是晕倒了!”
“啊……什么事这是?……”
“好好的怎么就倒了……”
沈尧青按了人中半天,沈老头才慢慢转动着眼皮, 过子一会,他慢慢睁眼,微张着嘴,大口地喘着气。
“爹,你感觉怎么样?”沈尧青面色微沉,然后转头看着一边的几人,“你们谁去叫锦文过来。”
“我去叫。”周芙听到这一声吩咐直接转身出了房间。
“老三。”沈老头放空的眼眨了几下,然后忙转头抓着沈尧青的手,“你……你还在啊。”
沈尧青的手腕被他抓得有点紧,“我在,爹,你哪里不舒服,我让锦文过来给你看。”
“顾锦……”沈晓霞刚说出口的话又收了回去,“三嫂才学了三个多月,她会不会看病啊?”
“应该会吧。”沈大哥道,“先让她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我没事。”沈老头紧紧攥着沈尧青的手腕,他最近一直担心的事,就这么毫无征兆的被沈尧青轻飘飘的从嘴里说了出来,他喝了酒,本来就有点晕,这么一听,腿也软了。
“就是头有点晕。”他慢慢道。
孙美花看着他醒来也缓了一口气,又想到他可能是因为刚才沈尧青的问话才晕倒的,气得直骂他:“叫你别喝酒你非要喝,别喝出点毛病来,到时候我们年都不好过!”
沈尧青看着他爹面色不好,就道:“你等会,一会锦文过来看看再说。”
沈老头摇了摇头对他道:“你回去吧,我没事,就是喝多了上头,现在头晕得很。”
他说完看着一群人都挤在屋内,摆了摆手,“都出去吧,我没事,该干嘛干嘛去。”
一群人闻言未动,孙美花也甩了手道:“行了,你爹就是喝醉了,别大惊小怪的,都出去!”
“别堵在门口,屋里闷得慌。”
几人闻言这才慢慢退出了房间,没过一会,沈晓霞就看到顾锦文就跟着周芙从外面急匆匆地走进来。
“顾锦文,你会看病吗?”她直接拦住她,“你若是没把握的事,可不要乱来。”
顾锦文抬眸冷然看着她,两人关系不合大家也早就知情,所以她们之间谁也没必要客气,“我都还没有看,你怎么知道我没把握?”
她说完,直接绕过她身边进了房间。
“你给爹看看。”沈尧青从床边让开,拿了个凳子给她,“他刚才突然晕倒了。”
顾锦文视线在沈老头身上扫了几下,见他面色有些苍白,便直接坐下来伸手给他把脉。
过了一会,那人还没说话,沈晓霞看着她装模作样的样子心里冷笑,“怎么这么久?”
“你嚷嚷啥?”沈大哥轻斥道,“一会看好了她自己会说的。”
“脉象没什么大问题。”顾锦文把完脉对众人道,她看着沈老头,“爹,你在紧张什么?”
“我刚才给你把脉,把了好久都把不准。”
一听这话,沈老头忙道:“我没紧张,就是喝多了,头晕,不小心摔门口了。”
沈晓霞在身后哼了声,小声地嘀咕:“明明是你学得不好,还怪别人紧张把不到脉。”
沈老头气机有点紊乱,脉象没有大问题,顾锦文再给他看了一下,没撞到其他地方,就道:“那你好好休息吧,年纪大了不要喝酒了,喝醉了也容易摔倒。”
沈老头看着她,点了点头,“以后我不喝了。”
“行了,你爹要休息了,都出去。”孙美花看着沈老头没事,就直接将一行人赶出了房间。
本是吵闹的房间,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孙美花把门直接带上,等门外没有动静后她才回头狠狠剐了一眼沈老头,压抑着声音道:“就这点出息?亏你还是个男人。”
沈老头微微空洞的眼望着帐顶,长叹了一声,“他是从哪里知道的孙婉芸的?”
纳兰村离这也要大半天的时间,现在亲家公婆早就去世了,大家都老了,他们跟那两个小舅子往来也少了,沈尧青是听谁说起的孙婉芸?
而且也没见到沈尧青去纳兰那边。
“谁知道。”孙美花不以为意,“就算他知道了孙婉芸是谁又怎么样?他要是还问,我就告诉他孙婉芸是他姨。”
当年的事,肯定是没人知道的,除了他们孙家。
沈老头是真担心,沈尧青突然提起这个名字,肯定是有人问他才会知道,人都死了这么久了,谁没事去问孙婉芸啊?“我是怕他以后知道你们对他娘曾经做过的那些事。”
“他不可能的。”孙美花看着他,气他胆小,“那些事跟你又没什么关系,要说也是我们孙家的事。”
“他要是不知道怎么会问那句话?”沈老头微微咽了咽,“是不是有人告诉他什么了?”
孙美花思虑片刻抬眼道:“我怎么知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我是怕他恨你们见死不救她娘。”沈老头道。
“我就拿了孙婉芸三十块钱就把他养这么大,他恨我什么?”孙美花就冷然道,“他要恨也恨他从来没露面的爹,要不是他爹,我们能那样对孙婉芸吗?”
孙婉芸未婚先孕,她不仅不打掉孩子还打算要生下来,这样的事若是让村里的人知道,他们全家人的脸都丢尽了,她想让全家人陪她丢脸,娘怎么可能让她做这种事?
但这肚子一天天大起,她又死活不说孩子的爹是谁,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把人藏在家里对外称病。
可月份越大,若是在家生了孩子,他们之前一切都白费了,娘也没办法,一直哭个不停,她听得烦了,于是就提议等要足月了就把孙婉芸弄到山洞让她待产。
可是孙婉芸命不好,生孩子的时候难产了,她求着他们把她送去医院,可是当时那种情况如果把人送医院,那就什么都瞒不住了,于是这个要求被她娘拒绝了。
最后她拼了命生下孩子后就死了。
孙婉芸死了,孩子却没死,家里的两个弟媳都没有怀孕,自然都不能养,她自己也才刚生孩子,谁愿意多养一个孩子?
她娘只有下狠手掐了孩子,可邪门了,孩子却怎么掐都掐不死,甚至把他扔在山洞里一天后,竟然还活着。
可能沈尧青命不该死,他们家老三两天后也病没了,娘这才拿着孙婉芸的三十块钱跟孩子一起塞给了她。
“要不是你们逼她问孩子的爹要找人家算账,人家能不说吗?”沈老头慢道,“明明很好处理的事,非让你们折腾出事情来。”
“可她死了也没说。”孙美花气道,“我养了沈尧青这么久,他要是知情了也恨我,那就是白眼狼。”
孙婉芸要咽气的时候才想着要说出那个男人,可她说了半天他们都听不到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虽然两年后突然有个男人回来问了,可他却一直追问孙婉芸到底怎么死的。
她们吓了一跳,以为有人怀疑孙婉芸的死因,所以只好选择三缄其口。
“还有你。”孙美花指着他,“你乱什么阵脚?他问孙婉芸怎么了?瞧把你给吓的,人都晕了。”
“就这点出息!”
沈老头是觉得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沈尧青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还好,一旦知道了,他跟他们心里就会多了一道隔阂。
现在他还是他们的亲儿子,哪怕家里关系再冷,也比不上他知情后,一家人关系变冷。
孙美花看着他一动不动的,心里没来由的一股气冒出来,“没死就给我起来了,看着你,我眼睛难受。”
她说完直接打开了房门出去。
门外,沈尧青和顾锦文跟着几个孩子在屋檐下在玩雪,孙美花看着两人气不过,冷声呵斥道:“玩什么玩,还不回去,等着在这里吃晚饭吗?”
沈尧青回头,看着孙美花,“娘,爹睡着了?”
孙美花看着他,“睡了,你可以回去了。”
沈尧青看着她,语气无波,“娘,刚才我问你那事……”
他的再次问话,让孙美花心微微一滞,她咬着牙盯着沈尧青,这孩子从小就这样,问的话一定就要个答案,现在就为了问这个,还特意在门外等了这么久。
她现在若是不说,很可能他会跑去纳兰村问那两个舅舅,反正他迟早要知道,索性直接她直接说了,或者还能打消他即将可能产生的任何念头。
于是她嘴一咬,微提一口气,淡然道:“孙婉芸是你小姨,病死的,发烧感冒肺炎没钱治,然后死了。”
话落,一边的几人微提了几口气。
“娘,我怎么不记得我有个小姨?”沈大哥惊声问道,“你以前没带我去外婆那边吗?”
孙美花淡道:“你小姨生病的时候你还没满三岁,尧永才一岁,尧青也才出生,我们又不经常过去,你不记得有什么奇怪?”
那时候两个孩子都小,肯定是没什么印象了,她又看着沈尧青道:“你问她的事干什么?谁让你来问我的?”
“好好的提死人干什么。”沈晓霞看着几人道,眸子里掩饰不住一抹嫌弃,“真是莫名其妙。”
沈尧青微转眼看着顾锦文,心一怔,他没有忘记刚才过来的时候,她跟自己说的话。
韩团长喜欢的姑娘,就是他小姨?
这么有缘分的吗?
顾锦文也愣住了,不过只是一瞬间她便回神,难怪她觉得孙婉芸和孙美花长得那么像,原本两人就是亲姐妹!
不过感觉孙美花后面的似乎的语气有些怪异,病死了就病死了,怎么连问不可以了吗?
顾锦文就挑着眉道:“娘,是我有个病人想知道,而且我看着小姨的照片感觉跟你有点像,所以就问了。”
“你那病人是谁,他打听这个干什么?”孙美花语气不善,那个什么病人有孙婉芸的照片?他查孙婉芸干什么?是不是又有人要查孙婉芸的死因?还是有另的目的?
沈尧青上前欲要开口,顾锦文直接上前道:“没什么,就是他说他们两人以前认识,所以就顺道问了一句。”
孙美花闻言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查孙婉芸的死因都好说,“你小姨都病逝这么久了,难为他还记得。”
顾锦文本来是想说的,可现在可能会涉及到病人的隐私,所以其他的事情她也不想应了。
得了答案,有了交待,两人就直接回了家。
“你不觉得好奇吗?”顾锦文一进门就问沈尧青,“娘刚才的态度好奇怪啊?凶巴巴的。”
沈尧青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小姨,而且他出生的时候小姨估计也没了,所以对她的事脑海里也很空白,“哪里奇怪?”
顾锦文直接道,“她好像有点不高兴我们问这话。”
沈尧青微弯着眼,想着刚才他娘的神色,是有那么怪,“可能是生了什么不好的病,不喜欢被别人提起。”
“娘对咱们的态度也一直不太友善,所以不高兴也是正常的吧。”
作为医生,顾锦文也觉得生了奇怪的病不喜欢被别人问起也有可能,“那明天我把小姨的事跟团长说说吧。”
“他真可怜,要不是去当兵,咱们跟他也算是一家人了。”
沈尧青垂首思虑,按他的出生日期推算,韩团长应该是在剿匪的时候跟小姨认识的,然后两人因为韩团长去了朝鲜的原因就分了手。
“可能有缘无份。”他微抿着唇,将女人拉着坐在火盆边上,“那时候剿匪做乱,杀人放火,□□掳掠,死了很多人,那时候乡下卫生做得不好,也有不少人染病死的。”
顾锦文对这方面认识和了解不多,而原书中,也没有提到五十年代的事,所以一直没说话。
沈尧青看着她不语,伸手拉着她的手腕,直接道:“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顾锦文回神抬眼看着他,男人一脸凝重,好像要说什么天大的事一般,“什么事?”
“我前两天偷偷开了个会,跟几个小队长提了今年三月播种的时候取消工分制实行以户为单位的责任制。”沈尧青慢道,“他们正在考虑,如果答应下来了,我这个大队长也失业了。”
顾锦文心里微讶,没想到沈尧青这么快就决定要做这件事,“那他们几个小队是什么意思?”
沈尧青微扬着眉,“我看着大家都觉得可行,不过还有一些人不太同意,我只是先跟你说一说。”
顾锦文不太记得农业改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只觉得这私下做的决定估计是有安全隐患的,“这样做安全吗?大海叔怎么说?”
“上面是提了,不过没文件。”沈尧青道,“大海叔不太赞同,但我想试一试,实在不行我到时候再去县里谋生。”
“一直这样下去,没有什么大出息。”
顾锦文闻言,抬眸看着他,语气微讶,“你是想做生意?”
沈尧青微颔首,“是,如果他们不同意再说。”
顾锦文握着男人的手,“行,如果他们不同意,我们再商量。”
门外的雪似乎越下越大,风呼呼的吹着,一阵阵嘎吱的声响从门外传了进来 ,火烤久了,身子也出了汗,顾锦文直接起身把外衣脱了下来。
女人面色晕红,一双漆黑的眼染上了水雾,沈尧青看着她,感觉身上有个地方又有些蠢蠢欲动。
看着她欲要坐下,沈尧青一伸手,直接将她拉入怀中。
顾锦文吓得回头看了一眼他前面的火盆,气得直砸他胸口,“一会我掉火盆里你就惨了。”
沈尧青直接起身,抱着她迈了两步将她按倒桌子上,俯下身用微热的眼盯着她,“那这样呢?”
顾锦文后背贴着桌面,直接抬腿去踢他,男人迅速攫取她的脚按住,顺便把她的鞋袜给脱了。
她的脚很小巧,跟她的人一样小巧,好像一用力就能直接捏碎。
他的手捏着她的脚,脚底一阵发痒,顾锦文痒得咯咯直笑,下一瞬男人直接将她的脚塞进了自己的衣服里。
一阵热流从脚底传入了四肢百骸,顾锦文脚踩着他胸口,贪婪的留恋他的温度以及他坚实的肌肉。
“你的身很热,你的手脚都不够暖。”沈尧青满是欲望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应该要多运动。”
原主身子本就虚,一到冬天手脚就比常人要凉,顾锦文这时候正被男人这举动感动着呢,大冬天的,没有人这么直接让她这么取暖过,所以并没有留意男人说这话时候的目的。
“大冷天的难道你要叫我去跑步啊?”她道。
“不用。”沈尧青一双眼眼尾微弯,他双手撑在她身子双侧慢慢俯身下来,在她耳边说:“我带你去运动。”
当他的吻似雨一样落下来的时候,顾锦文才明白他话里带了什么目的,她双手推开他的脸,语气嗔道:“这里冷死了。”
沈尧青薄唇微勾,直接将她抱起,转移了阵地。
天气冷了,顾锦文不乐意动,她像条咸鱼一样躺着,任由男人自己发挥,身心舒畅的时候哼几下,几个回合来回,天也黑了,她不用担心自己的叫声会被别人听见。
第二天两人是被一阵广播叫醒的,广播里提醒社员,因为下大雪的原因,前往公社和县城的路部分被封,路面状况不安全,非急事不建议出门。
顾锦文本来打算今天回公社,这么一听广播,又退缩了。
沈尧青直接起身,给两人做了早餐。
吃完早饭,沈尧青又拉着顾锦文做运动,他对这种事乐此不疲,几乎每次都想要把自己溺死在她的身体里。
顾锦文就知道,这男人很想要孩子,吃完饭做了几回运动,她又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厨房里传来的饭的香味。
顾锦文起床,男人刚好从门外进来对她道:“山旺婶有事找你。”
顾锦文来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山旺婶到底是谁,于是绑了个头发就出了房间。
堂屋里,一个穿着碎花大袄子的女人坐在火盆边烤火,看到她出来,忙笑着打招呼。
顾锦文看了她一眼,笑道:“婶,你找我什么事?”
那妇人眼眸闪烁看了沈尧青一眼,沈尧青瞬间领悟,指着厨房,“我去厨房炒个菜,婶一会在我们家吃饭的吧。”
那妇人只顾着笑,看着他进了厨房后,忙转头看着顾锦文,“那个……尧青媳妇,你去医院学了这么久,应该会看病了吧?”
顾锦文微挑着眉,难道又有急诊?“婶,你有事直说吧。”
妇人抬眼看过去,顾锦文这个人存在感很低,虽然以前他们不怎么接触,但也知道她跟孙美花关系不和,除了之前离婚不好的传闻,她平时好像也没有什么长舌的毛病。
于是,她微微咬牙,下一瞬,直接跨过火盆走到女人边上。
“我……想让你帮我开个弄小孩的药。”她小声道。
顾锦文闻言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什么药?”
妇人见她声音稍大,忙嘘了一声,再把声音压了一分,“就……就是打胎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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