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伦敦第七日（下）

班内特家的小姐们，果然如伯爵夫人预期的那个，在舞会上刚一亮相，便一鸣惊人。

周围的人纷纷在低声称赞她们，虽然赞词里有一大半提到了嫁妆、英镑之类的词汇，但这也表明她们今晚大大的成功了。

穿着黑色礼服的乐队以热情洋溢的拍子，怂动了在场的每一位绅士和淑女，在主人们的带领下，一对对男女随着音乐婆娑起舞。

烛火在水晶灯的映照下，使整个大厅比之白天更为富丽堂皇。

班内特家的姐妹们，更是如盛开的花朵一般，在舞池里翩翩飞舞。舞蹈使得她们面若桃花，在蓬松润泽的长发上，别着各色与舞裙相衬的宝石，随着舞姿闪动着不凡的光辉，最为动人的是她们脸上的笑容，洋溢着青春与欢快。

就在乐队停止演奏的这一晌，韦翰搂着丽迪雅，对她说：“你跳得棒极了，真是出类拔萃，我可以有幸再和你跳一支舞吗？”

丽迪雅也非常满意这位舞伴，她竟觉得生平第一次跳得如此畅快，她几乎就要答应他了。

“亲爱的丽迪雅，下一曲该同爸爸跳了。”班内特先生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韦翰只得放开手，微微欠身后向嘉蒂纳夫人走去。

大厅长廓上，格兰特子爵和辛普森少校各拿一杯酒靠在廊柱旁。

“的确都是些优雅的美人。”军官望着舞池里，漫不经心地举起酒杯对自己的表兄说，“罗宾斯，你看你都独身五年多了，为什么不趁着现在还年轻，好好享受一下呢？”

格兰特子爵抿了口杜松子酒，没有作声。

“哦，你看，那位身穿蓝色裙子的小姐，真是非常漂亮，她刚才的舞伴就是新晋升的韦翰上校。”

“是从东方回来，大出风头的那位先生？”

“是的。格兰特，你要去认识一下吗？”

“好啊，我对这位上校先生挺好奇的。”

“好奇？那些老头们对他的评价肯定都不是好话吧。我都可以随随便便的猜出来，不外乎是些卑躬屈膝、厚颜无耻、小人之类的词汇。格兰特，你知道吗，之前已经有一部分商人在印度种植了大量的罂粟花。”

格兰特子爵听说过这种植物，他严肃地看着辛普森少校，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们把罂粟的果实制成鸦片，这东西是种毒品，会因为上瘾而不断吸食。长期吸食后人会变得瘦弱不堪，体质严重衰弱及精神颓废，过量吸食鸦片可引起中毒，或者因呼吸抑制而死亡。那些商人把鸦片偷偷卖给清国人，因为他们生产的其他商品都卖不出多少，唯有鸦片是暴利。”

“真是难以致信，他们就不怕死后下地狱吗？”

“当然不怕，我想对于这些投机商来说，若是赚不到钱，那才是生活在真正的地狱里。”

“但是我听说目前木头和树皮在东方非常风靡。”

“哦，的是。辛可那树原产于美洲，那种效果很好的解热药就是用这树的树皮磨成粉末制成的，本世纪中期，人们发现这树在印度附近的岛屿上能够大量种植，那儿的岛上还有一些有香味的树木，清国人把它叫做沉香木。韦翰上校和他的朋友们只卖了这些木头和树皮就赚得盆满钵满。所以现在那些商人们都疯狂了，他们把罂粟拨掉，全改成种树了。”

“同种货物过多，难道不会造成不良倾销吗？”格兰特子爵问。

“一颗沉香木树，就足够抵得上整整五条货船的丝绸布帛。”辛普森少校撇了撇嘴，继续说，“韦翰上校在部队里的功绩确实没多少，但他对帝国的经济却有着杰出贡献。他在远东低下头颅，使得这些商人和他们的家族不知获利多少倍。你看，他们享受着奢华的生活，却对给他们带来金钱的人大肆嘲讽。”

在他们的左边不远处，有几位男男女女在轻声调笑，隐约能听见他们说的几句话。

格兰特子爵面无表情地说：“起码这位韦翰上校获得了他该得的荣誉。”

这时音乐已经停下，韦翰上校正在向班内特太太鞠躬行礼。格兰特子爵观察了他一会儿，对辛普森少校说：“虽然他现在看来文质彬彬，但我发觉，他本性却是同你一样放荡不羁。”

辛普森少校眸子微暗，举起杯子一口喝干里面的酒。“因为我们都是有良心的军人……算了，别提这些扫兴的事。现在音乐停了，我正好给你们介绍，了解之后，我相信你会喜欢他的。”

辛普森少校与韦翰在回国的船上有幸结识，他们发现彼此对于许多事物的看法都一致，很快就相交莫逆。虽然韦翰上校现在挺出名的，不过这名声是毁多于赞，他也没料到韦翰上校竟然能出席梅登伯爵府上的舞会，他好像与伯爵朋友家的几位太太、小姐们都相当熟悉。

格兰特子爵为人稳重，虽然外表看着严肃，但胸中自有丘壑，自然不会随同世俗看法一般去品评一个人。

韦翰对子爵也是有意结交，他们东拉西扯地聊得份外投机。

“先生们，你们怎么可以只专注于自己聊天，而让美丽的小姐空座着呢？”伯爵夫人走到他们这边，向他们示意椅子上还有几位小姐需要舞伴。

先生们对伯爵夫人礼貌地问候，由夫人带领着向小姐们那处走去。

韦翰微笑着向一位小姐伸出手，“巴雷特小姐，请赏光。”

这位巴雷特小姐恰好是刚才在一旁讥讽韦翰的那一群人里的其中之一，只见她双颊绯红，羞怯地把手递给韦翰上校，两人一起向舞池走去。从巴雷特小姐满面春风的神情上，可一点儿也看不出她曾在背后诋毁自己现在的这位舞伴。

丽迪雅身边是一个中等身材，留着二撇漂亮胡子的先生。舞厅里响起华尔兹的乐声，胡子先生用手搂住她纤细的腰枝，他竟然敢把头凑得离她那么近……

“哦，天哪！韦翰上校。”巴雷特小姐惊叫起来，她那可怜的脚已经被韦翰踩了三下。

“抱歉，巴雷特小姐。”收回看向一旁的目光，韦翰没什么诚意地对被自己踩到的舞伴说。

音乐结束，这位小姐一句话也不多说，掉头直奔自己的座位而去。

“亲爱的简，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说，你们姐妹绝对是今后上流社会的焦点。”露西?罗兰夫人无愧她善于交际的美名，没多久就以教名称呼简了。

罗兰夫人虽然有着风流之名，但也一直很喜欢与温柔善良的同性来往，此刻她正握着简的手，真心的赞美她，并且诚挚的邀请她们姐妹一起观看后天晚上的歌剧表演。

班内特家的几位小姐今晚极受欢迎，她们根本没有时间偷空闲聊一下。只要音乐响起，总有不同的男士争相当她们的舞伴。哪怕是间隙，也有许多对她们感兴趣的男男女女过来寒暄。

整场舞会，韦翰也再没找到过机会与丽迪雅跳第二支舞。直到散场，把他们送回嘉蒂纳家，才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

韦翰在其他人都进门后，一把拉住丽迪雅柔若无骨的手，“丽迪雅小姐，昨天码头上停靠了一支从东方回来的船队，部会货物将会在克里斯蒂拍卖行进行拍卖，时间是明天晚上，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参加？张还会做许多的特色茶点，就是可惜上次时间过于仓促，没能来得及准备点心，真希望明天下午能邀你共进午茶。”

“点心吗？还有拍卖会？”听到点心，她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还有那闪闪发亮的拍卖会，原谅上辈子无产阶级的她，对于拍卖会这种炫富场所的向往吧。

“愿意去吗，丽迪雅小姐？”韦翰一时舍不得放开，看到她没有回答，就慢慢摩挲着她的小手，放到唇边亲吻。

感觉手上异样，她回神一看，不由吓了一跳，连忙抽收回手，狠狠瞪了他一眼，甩下一句当然要去之后快速转身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