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娴说完,便抖擞了一下自己的衣裳,退到一边去抱臂而立,一脸的欲与小燕子划清界限的模样。
小燕子跪坐在地上左瞧瞧右看看,才蓦然反应过来扭头去与弘历道:“皇阿玛!你怎么来了?”
弘历还未开口,那半掩着的门又猛地的被人推开,一抹暗黄色的身影匆匆忙忙的奔进来,一把将小燕子揽进了怀里,竖眉与景娴怒嚎道:“皇后娘娘!小燕子是尊重您仰慕您来这般想与您亲近!您不领情便罢了!何必要对小燕子出这般狠的手呢!小燕子那么的善良那么天真无邪那么的活泼豪爽开朗,您怎么下得去手啊!若非令妃娘娘遣人过来与我说,怕是小燕子都凶多吉少了是不是!”
这一番话,噼里啪啦的从那人嘴里倒出来,震的景娴一惊又一愣,硬生生的往后退了几步,定下神来又将这地上抱着小燕子的人仔细的瞧了瞧,又瞧了瞧。唔,她认人的本领素来不是很好,更何况近来的记性严重差了些,这般被他吼了一吼,心里发慌,着实是记不起面前这位眼熟的仁兄是哪位了。
但是瞧着他一身华服,想必是弘历的某个儿子。
弘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那人身边来了,口未开,话未说,扬手便是一巴掌下去了。
弘历冷了冷声音:“你便是这般同你皇额娘说话的?你额娘便是这般教养你的?”
景娴想,果不其然,这位仁兄真的是弘历的儿子。
这位仁兄挨了一巴掌,似乎觉得有些不甚甘心,捂着脸松开了小燕子,眼里闪烁着什么,直望着弘历:“皇阿玛,您打我,您从未打过我!您现在竟然为了这恶毒的皇后打我!”
说完,又被扇了一巴掌。
景娴摸着下巴瞧着那位仁兄,心里思索着自己什么时候被人冠上了恶毒这么美好的词汇,想了半晌未曾想到,便只能感叹这世道的人们啊……
弘历面色已经有些难看了。凭着景娴这么多年的经验来说,这个时刻最好是不要来骚扰弘历,最好是让弘历将这火气发完,不然这火气回憋了,势必是要殃及更多的人的。
是以,景娴本着独善其身的信条还未等弘历扇那第三个巴掌便远远的闪开了,拉着正端着面盆路过的容嬷嬷站在一旁看热闹。
而总有那偏巧不巧没有眼力劲儿的人往前凑。
正在那位仁兄还在叫嚷着:“皇阿玛!你别提我额娘!你什么时候关心过她!她是死是活你都忘了吧!你都忘了你还有个愉妃娘娘了吧!”
说完,便不甘心的扬起脸来准备迎接弘历这第三个巴掌。
巴掌未落,那粉装的娇滴滴的美人令妃便已经哭着跪在了弘历面前,一行泪珠都是连成串儿的,凄声道:“皇上!您这是要打死您这个最疼爱的儿子么?”
景娴显然是未曾反应过来,在脑海里思忖了半晌,又转过头来与容嬷嬷道:“嬷嬷,愉妃是谁?”
容嬷嬷腾出一只手来将景娴的脑袋掰回去,道:“看热闹看热闹,莫提那些个无关紧要的人。”
景娴死心不改的转过头来,还未开口,便听见了极为清脆的一声,有人被弘历扇了一巴掌,这回扇的是极重的。
弘历这会儿面色已经是难看的不能再难看了,只是可惜下面跪着的这两人一个只知道捂着脸狠狠的瞪着弘历,一个只知道捂着脸哭的那个肝肠寸断。
弘历瞥一眼令妃,眉头微蹙:“令妃,当了这么多年的宠妃你的心都高的没边儿了是不是?皇后都不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令妃松开捂着脸的手,凄声道:“不是!若不是皇后将小燕子拘了来,臣妾怎么敢这般冒犯皇后!臣妾心里敬重皇后,敬她是我姐姐!臣妾心里喜欢皇上,臣妾也喜欢小燕子,臣妾这般做,都是为了小燕子为了皇上好!皇上怎么可以误解臣妾!”
弘历瞧了一眼哭的梨花带雨的令妃,道:“皇后便是皇后,即便皇后错了,她也是朕的正宫娘娘!是朕明媒正娶的正妻!”
最后这一句,俨然是弘历从嗓子里吼出来的。
景娴拉着容嬷嬷的手指颤了一颤,连忙松开容嬷嬷上前去拉住弘历。弘历未曾转过头来,只是淡淡道:“皇后,朕今日还你一个公道。”
景娴更加用力的握住他的手,伸出一只手去拉地上的小燕子,与小燕子使了个眼色道:“你快解释解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然你皇阿玛可就要急了。”
小燕子先是被五阿哥这么一阵咆哮送给咆哮的昏了头,后来想要开口之时便被弘历这么几个巴掌给打断了,等到她又想开口解释之时那令妃又不明所以的冲了进来,这一切便这么变得混乱了起来。
小燕子心里对令妃的不满便又上了一层楼,觉得这女人哭哭啼啼的真是丢了女人的面子,而现在这样子不给自己解释的机会就莫名其妙的出来求情更是没有脑子。
小燕子想着想着,便觉得皇后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顿时光明了,像皇后这般干净利落豪爽的女子才是真正的女子。
女儿当自强!
小燕子这会儿见景娴对自己使眼色,便立马机灵的冲过来跪在地上道:“皇阿玛,事情并不是这样子的,小燕子只是来找皇额娘聊天的,皇额娘对小燕子也很好。”
五阿哥捂着脸的手顿时僵硬了,脖子艰难的转过头来看着小燕子,张嘴又闭嘴,老半天才凑出一句完整的话:“你没事……你没事怎么刚才坐在地上?”
小燕子呵呵笑着挠了挠脑袋:“这不是天气热么?所以地上凉快一点。”
五阿哥:“……”
景娴上前几步来,对着那令妃笑吟吟道:“令妃你没事吧?”
令妃往后缩了缩,连声道:“没事没事……”
景娴唔了一唔,又上前一步,俯身瞧着令妃,笑的甚是温婉,道:“你的脸痛么?”
令妃听着景娴这般温柔的语气,觉得后背阴凉,垂着眼眸不敢直视景娴,忙摇头道:“不痛了,不痛了。今儿是妹妹关心小燕子,关心则乱,冤枉了姐姐,纵使是姐姐你这般宽容大方,妹妹也是罪该万死啊。”
说完,脸上顿时又挨了一巴掌,恰巧扇在那弘历扇过的地方,那令妃原本一张娇媚的脸立马便肿了半张脸,就仿佛蒸馒头似的。
景娴揉了揉自己有些被震疼的手,面上的笑容依旧是温婉和煦的,站直了身体,对那令妃缓缓道:“令妃啊,你也不用罪该万死了,大家都是一家人是不是?本宫再怎得大方宽容毕竟还是要统领后宫的,这小小的一巴掌算是一点小小的惩罚,毕竟本宫还是很爱惜你这般娇弱的妹妹的。”
令妃捂着自己红肿的半张脸,纵使有多怨恨也不敢说,只得跪着向景娴行礼道:“谢过皇后娘娘大恩大德。”
弘历脸色缓和了一些,景娴转过身却正瞧见了弘历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景娴道:“你笑什么?”
弘历嘴角笑容越发明显:“你到真大方。”
景娴笑吟吟的转头与令妃道:“对了,你现下这般模样,这几个月便别出来了吧。让人瞧见了不好。”
令妃抓紧了手里的帕子,俯下身去:“臣妾遵旨。”
景娴又道:“还有你那两个女儿,这几个月也别见了吧,你这般模样让她们瞧见该何其心疼啊。”
令妃蓦然抬起头,道:“不……”
弘历目光轻飘飘的落在令妃身上:“也罢,你近来火气大的很,朕遣你出宫去青山寺修养个几个月再回来罢。”
令妃眼眶里登时浮上一层水雾,凉声道:“皇上……”
弘历又瞧了一眼那头两个眉来眼去的兄妹,道:“还不搀着你们的令妃额娘回去?”
小燕子朝着景娴吐了吐舌头,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与五阿哥迅速去把那准备哀嚎的令妃给拖着走了。
院子里又只剩了弘历与景娴,容嬷嬷见无热闹可看,便端起了面盆走了。
风拂过树梢,簌簌声响。
弘历笑道:“你今儿怎么想到要打令妃了?”
景娴觉得无辜,摊手道:“其实我很早就想扇她了。”
弘历道:“哦?那怎么这么多年了都未见你打她?”
景娴实话实说:“因为我怕打她会教坏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