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容嬷嬷霎时愣了,保持着挑着帘子的姿势不动,大气都不敢出,只能静静的等着后边的人开口。
子峥激动的向景娴深情的望了一眼,面上尽是钦佩和景仰。
四双眼睛溜溜的瞧着弘历神态自得的伸出去筷子,夹了个丸子,又搁到自己碗里,亦是在等着弘历的答案。
弘历抬眼瞧了一圈面前这四人,直至瞧见景娴奈不住性子即将掀桌子时才慢悠悠的开口道:“你怎得知道这事儿?”
景娴拍桌子猛地站起来,怒不可遏的一双筷子插进弘历的碗里,将那个丸子戳起来丢进子峥碗里,道:“这事儿全皇宫都知道了你当我瞎的还是盲的还是个白痴!还有,这肉丸是容嬷嬷做给孩子们补补的,你别偷吃!”
弘历叹了口气,道:“本来这事儿还想暂时瞒你一瞒的。”
景娴怔住。
弘历将景娴望了望,又道:“怎得?不喜欢那个女儿?你不是还未曾见过她吗?”
景娴将头埋下去了些,众人瞧不见她的表情,只见着她半晌未动弹,许久许久才说了句:“是,我不喜欢她,那你要怎样?”
弘历纳罕道:“你未见过她,兴许见过了会喜欢的,那小模样长的,确实是可爱的紧。”
景娴蓦然抬头,直直的望着弘历:“若我一直不喜欢呢?若我恨不得她滚出我的视线呢?”
弘历握筷子的手不留痕迹的颤了颤,从景娴眼皮底下又偷出来的一颗肉丸滚了下去。
子峥本是带着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着的,可看到这里模糊的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了,眼巴巴的睁着一双水汪乌黑的眼睛瞧瞧景娴,又转过来瞧瞧弘历,不敢说话。
自子峥懂事以来,自己的这个嫡亲额娘便是一直不成器的很的,对谁都模模糊糊的笑着,迷迷糊糊的过着日子,不咸不淡的应付着那些心怀不轨居心叵测的后妃们。
记忆中的皇额娘,是极少会露出这般表情,这般的严肃与咄咄逼人。
良久,弘历搁下筷子,淡淡道:“你不是一直念叨着想养一只白狐狸么?想养只白狐狸做女儿?怎得现在不想要了?”
景娴呐呐:“啊?”
弘历极轻极轻的叹了口气:“你未嫁与我之前不是曾说过想养一只白狐狸吗?”
景娴脑子忽然轰然一声炸开来,身边的一切一切声响全部被拉扯成模模糊糊的声线迅速的往后拉去,那些似乎沉睡过去很多年的记忆又重新醒了过来。
是的,怎么忘了呢?
那个时候的她还是个成日成日只念叨着桂花糕的少女,容嬷嬷与她说狐狸这种东西最精明了,但是若是真正的驯服了却是一辈子只认一个主子的。
于是她便极开心的跑去三贝勒府,她站在卧病在床的三贝勒面前滔滔不绝的讲着,她说你要赶紧好起来,到时候我们在院子里种上一片的果树,秋天来的时候,叶子黄了掉了满地扫也扫不过来你一定要来帮忙,她说我们还要种菜,就算种的不好也没关系,我们看清楚了它的成长我们吃的是它们的一辈子。
最后的最后,她忽然哭了,她说小三你赶紧好起来吧我们一起去抓只狐狸,做我的女儿,我会对它很好很好,让它再也离不开我。
那个时候的弘时精神头不是很好,却一直笑着看着景娴在他面前絮絮叨叨的说了那么一堆话。他的手抚上她的脸,为她擦去眼泪,说:“嗯,那只小狐狸会很爱很爱你,他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
景娴的眼睛忽然疼了一下,瞬间变得有些模糊了。
记忆中的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于眼前这个神色淡漠的男人的影子分开了又重合,分开了又重合,直至最后,景娴才极认真的瞧着眼前这个长着一副好皮相的帝王,道:“你这次为我猎了一只白狐狸?”
弘历道:“你不是听说了么?”
景娴带了些哭音,颤声道:“不是说那只白狐狸很难猎到么?不是说去猎那只白狐狸的时候不能带弓箭武器么?”
弘历低头喝了口水:“唔,其实也没他们说的那般难,只是以往都忘了,这次想起来便随手给你猎来了。”
景娴磨了磨牙,狠狠的瞪了一眼弘历,调整出恶狠狠的语气朝着他一伸手:“既然猎来了怎么还没给我送过来?”
弘历道:“莫着急,出了些事情,那只狐狸本是好的,现在受了些伤。现下还在养着。”
景娴讶然道:“你伤了它?”
弘历头也不抬:“不是,今日围场里突然出来的一人踩到了那狐狸的脚踝。”
子峥嚷嚷道:“皇额娘,这个子峥能作证!今天五哥突然抱了个姐姐回来,就是那个姐姐!”
景娴唔了一唔,面色淡淡的端起桌上的水凑到嘴边,问道:“围场怎得会突然进来一个女子?可是刺客?”
弘历奇道:“你怎得不认为那是被你相公美貌所吸引过来的无知小姑娘?”
景娴默了半晌,嫌弃的将弘历上下打量了一番摇头感叹道:“若是这样,那个姑娘定是没长眼。”
容嬷嬷放下帘子,忽然道:“万岁爷,听延禧宫的宫婢说,令妃娘娘说那姑娘的眉眼长的与你有几分相似,许是你在人间的沧海遗珠。”
弘历依旧是那个神情那个神态:“若真是有那个心想做朕的女儿,也未尝不是件好事。那些个凶狠成性的周边小国前几日遣了使者来求亲,想求个朕的女儿过去联姻。”
景娴全身上下抖了一抖。
弘历转头去瞧着景娴,嘴角含笑道:“娴儿身子不舒服?”
景娴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就是肚子里的孩子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