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响午。
陈嬷嬷陪着老夫人一道道跪在小佛堂里,时不时转转身子,瞅瞅门口。
“素心,礼佛需静心。”老夫人敲着木鱼,闭着眼睛沉声道。
陈嬷嬷听着那略有些急促不稳木鱼声,和老夫人不平稳的呼吸,忍不住抿唇笑了笑。
静不了心的人可不只是她。
陈嬷嬷朝着门外的侍女招了招手。
清欢连忙进了屋子。
“你去前院看看,今儿个九姑娘过来了没有?”陈嬷嬷故意压低了声音,留意着老夫人原本端坐的身子微微向她的方向倾了些,心底好笑。
口是心非的老太太。
“诶,奴婢这就去问问。”清欢明了,笑着应声。
“老夫人,估摸着九姑娘过会就来了。”陈嬷嬷笑着道。
“她来不来同我有何干系?”老夫人心绪有些乱,转着菩提子,见陈嬷嬷正捂着嘴笑,面上有些躁热,“你笑什么?我难不成说希望她来了?”
“是你自作主张!”老夫人一时气急,被唾沫噎住,“咳咳……”
陈嬷嬷连忙上前拍了拍她的背,“您都这个岁数了还这般好强做什么?”
“从前您不是最喜欢九姑娘那小小的人儿白得像糯米团子,张口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喊爹爹,喊的是祖母祖母……”陈嬷嬷说着说着擦了擦眼泪,“其它的姑娘公子都怕您怕得不行,只有九姑娘……小小年纪疼惜您……”
“会摸着您的腿问您,祖母疼吗阿俏给你呼呼就不疼了……”
“这些年同九姑娘渐行渐远……奴婢想想便觉得心窝子发疼得紧……”
“行了……”老夫人已经泪流满面,“不要再说了。”
“不要再说了。”
意气风发的老人身形佝偻了几分。
陈素心自打老夫人待字闺中就一直服侍着她,对老夫人的心思再清楚不过。
她喜欢什么想要什么,陈素心闭着眼睛就能感受出来。
“嬷嬷,老夫人……”清欢急急忙忙地进来,微微喘气,“九姑娘、九姑娘出事了。”
“什么?”陈嬷嬷擦干净眼泪,心里发急,“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就说,九姑娘明明说过宴会结束了就会来松鹤院替老夫人看看腿……
等了一上午也没见着人影,还以为是她忘了。
“九姑娘病了,眼下还昏迷不醒。”清欢道,“八姑娘请了徐太医到府里,太医正在给九姑娘看病。”
老夫人的身子恍了一下,声音哽咽,“是命……”
“这都是命。”
“老夫人……”陈嬷嬷张了张口。
“您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
老夫人摇了摇头,继续端坐在蒲团上礼佛。
…………
“我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楚明曦问道。
徐太医清晨还在府邸悠闲地泡一杯茶,忽得被从天而降的人直接拎着衣领飞檐走壁被拖进了承恩伯府,这会受的惊吓还没缓过来。
这楚八!
也太粗鲁了。
不对,这楚八竟然有这等本事。
徐太医看向楚明曦的眼神里带了惊疑探究,忽得见她亮出手里的匕首,琥珀色的眸子里带着寒气。
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徐太医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楚明曦漫不经心地摸了摸锋利的刀面。
徐太医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点点头,“明白,明白。”
楚明曦勾了勾唇,取出一张十两银票塞给他,“能医好阿俏,这些都是你的。”
徐太医扯了扯嘴角,他行医少了百两是不看的。
这点钱……
罢了,就当是做慈善了。
楚明曦也不是真抠门,承恩伯偷偷塞给她几百两银子,她原是觉得没用,但现在她已经有想法了。
她还要更多的银子才行。
徐太医把着楚俏的脉搏,忍不住蹙起眉头,悠悠地叹了口气,“九姑娘这是先天不足,生下来就有心疾,加之又受了寒,病症都触发了一时才这般难受。”
绸杏听了蹙了蹙眉头。
当年那位神医也说过姑娘的病是从母胎里带出来的,姑娘每回难受也的确是心口疼。
至于是不是心疾……她并不清楚。
“总之我先为九姑娘开服药,你先煎药喂九姑娘吃了,先将风寒退了再来养心。”徐太医写了张方子交给绸杏。
“谢谢太医……”绸杏拿着方子去厨房煎药。
徐太医被送出府,楚明曦朝他阴测测地勾了勾唇,“徐太医,知道太多的人……”
“八姑娘,某什么也不知道,今日亦是八姑娘在徐府请了某,某正巧无事便主动来看看。”徐太医上道地拱拱手,溜得飞快。
她能从天而降把他抓进承恩伯府,便也能直接灭了他的口。
绸杏端着药碗去房间的时候,一不小心在路上扭了脚,药碗摔在地上成了几瓣,她只得瘸着腿重新换一碗药。
直到傍晚,楚俏才悠悠醒来。
她咂了砸嘴,满嘴的苦味。
又叹了口气,实锤了。
她觉得原身就是生病死的吧,应该没人要害她。
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欣喜,有人要害她,她能躲过就能活,但病……却是躲不过的。
…………
昭月山庄。
“楚俏已经醒了。”一袭暗夜服的人单膝跪在裴晋身前,“属下中途换了药。”
“就是伤了楚俏的侍女。”那颗石子打在脚踝上还是有些痛的。
“太医怎么说”裴晋问道。
“说是心疾。”
裴晋冷笑一声,满眼嘲讽,“大庆养着这帮太医全是废物。”
若是心疾就好了。
“裴大人,殿下又吐血了……”来人声音里带着焦急。
裴晋瞳孔一缩,紧紧捏住拳头,“去寻朝世子来一趟。”
“是。”那人应声后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