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从宽，牢底坐穿。

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在欧文对自己违反家规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之后，老约翰对他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思想教育和□□惩罚，包括但不限于踢屁股，并宣称早晚有一天要把不听话的臭小子送到黑门监狱去管教管教。

等欧文好说歹说把老人家哄回房间休息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是蒙蒙亮了。他飞快地洗漱，冲了个战斗澡，把几件衣服泡在水池里，然后打着哈欠回了房间。

困顿侵袭，但他暂时并没有要睡觉的意思，而是盘算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夜翼的名字是迪克?格雷森，这个名字对哥谭人来说也是耳熟能详了。咸鱼们都做过一夜暴富的美梦，还有什么比被一个亿万富翁收养来得更贴切呢？

多年前，布鲁斯?韦恩对外宣布他收养了一名父母双亡的男孩，此后半年，这个消息在哥谭乃至全美掀起了一场舆论风暴。一半媒体热衷于挖掘这个理查德?格雷森有什么过人之处，剩下的一半则热切讨论着布鲁斯?韦恩因为什么才做出如此举动，令韦恩集团的财产继承蒙上了一层迷雾。

有狗血版的报道宣称，布鲁斯?韦恩有个不喜欢暴露在镁光灯下的恋人，所以收养一个孩子转移媒体的注意力。

还有媒体宣称布鲁斯?韦恩八成是个基佬，他知道自己没法生育小孩所以收养了一个。这个观点得到了许多社评员的支持，没办法，韦恩先生的荤素不忌男女不拘在圈内是出了名的，但这也没办法解释为什么他不去做代孕。

迪克?格雷森很快长成了整个哥谭最靓的仔，于是第三种观点甚嚣尘上，那就是韦恩具有看透一个人美貌潜力的特质。

欧文摇摇头，将这些八卦言论都放在一边，从记忆中挖掘出罗宾作为蝙蝠侠助手开始活跃的时间。

线索一：格雷森就是罗宾，在他被收养后不久，他就外出和蝙蝠侠夜巡。

线索二：蝙蝠侠身上的装备价值不菲，而且革新换代十分迅速，在他背后一定有个赞助人。

线索三：黑白道都有关系的老约翰曾说漏嘴蝙蝠侠是个普通人，保罗说他受了伤，多日未出来活动。

线索四――

欧文打开前几天的哥潭新闻，各大新闻网站都配了韦恩从医院出来时坐在轮椅上朝记者们挥手的图，文字简介写着，“沉迷滑雪，哥谭王子不慎摔断胫骨”。

所有这一切也未免太巧了。

二十年来，不是没人把韦恩放到蝙蝠侠身份的嫌疑人中过，然而很不幸，大部分市民都坚持同样的说法――“我宁可相信我的屁股会喷火，也不相信那个花花公子能打得过谁。”

另外，蝙蝠侠也曾公开和韦恩一起出现过，道理倒是很简单，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呢？

但如果不止一个人呢？

欧文用指节敲着桌子，闭上眼睛思索。到了这一步，他不得不承认，现阶段只有将蝙蝠侠和布鲁斯?韦恩划上等号，才能将所有线索都解释通顺。

进一步说，如果布鲁斯真的是蝙蝠侠，而他想帮忙又不想给蝙蝠侠惹上麻烦，就必须得联系上对方才行。

可怎么联系？

他总不可能就这么走进韦恩大厦，冲上顶楼，然后说自己是来这里找蝙蝠侠的吧。

思来想去，在纸上写下了无数可能，又划掉无数可能，等外面的街上传来车水马龙的声音，欧文才确定了一个大概的思路：大家都有白天的身份，还是想办法让白天的身份搭上线比较妥当。

他点开社交账号的私信，翻过那些狂热的表白，尖酸的质疑和乱七八糟的广告，翻到几条曾被他收藏过的联系记录上。这是他作为主播刚火起来的时候许多经纪团队发来的合作意向，当时不觉得有这个必要，可放在现在则刚刚正好。

欧文一一对比对方的说辞和当时给出的条件，又在网上搜索了一些资料，最后敲定其中一个目标，发出消息。

“我考虑了你的提议，”他写道，“我可以答应和你们合作，可我对部分条款还有疑惑。”

现在是上班时间，对方很快推送了一长串博主的主页，并留言：“这些都是目前我们团队在辅助运营的成果，对新人主播来说，我们的条款算得上优厚，回报率也很高。你有潜力，心灵玩家，但如果要更进一步，你需要有一个专业的团队来帮助你策划形象，把控风评，以及推广营销。”

“我更看重你所说的你在上流社会的人脉关系，”欧文飞快地打字，“在你向我介绍自己时，曾说过你和许多名流都有交情，对吗？”

对方似乎对主播们想挤入社交圈的要求习以为常，很快给出了确定的答复，还举了几次网红主播被塞进各大时尚会场的例子。

这正是欧文想看到的，他咬着嘴唇写道：“我想见见布鲁斯?韦恩，哪怕不是单独见面，能和他一起参加一个活动也行。”

对方没有答复，这几分钟对欧文来说几乎比几年还要漫长。他瞪着空空如也的对话框，时不时拿鼠标漫无目的地在屏幕上滑动，心里漂浮着无数种想法，直到答复从网络另一端传来。

“成交。”

成了！

欧文忍不住露出笑脸，他略过对方接下来写的“捆绑韦恩炒作是个聪明的做法”云云，而是飞快地将自己的联系地址发给了对方。

捆绑韦恩炒作？

哪里比得上能和对方建立联系有意义呢。

湖滨别墅。

“能否请你再说一遍？”布鲁斯?韦恩问道。

“我见到杰森了。”迪克这样回答。他将当时的情景详细了一遍，大拇指摩挲着食指指节。“他还活着，我不知道小丑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们必须把他――”

“和我说说那个超能力者。”布鲁斯打断了他的话。

迪克猛地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压抑内心的怒火。当他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变得更加沉闷了。“当时他问我们‘究竟是谁’，然后我和杰森毫无反抗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布鲁斯抿紧唇角。“他催眠了你们、使你们对他言听计从。现在到处都是超能力者，看看这个。”

他调出一段监控，画面上一个穿着浮夸的男人正举着一辆公共汽车。

“这是费城的一段新闻，据说这座城市正在庆祝他们‘拥有了自己的超级英雄’。这个超能力者管自己叫什么来着？对了，沙赞。”

尽管蝙蝠侠本人对这种辣眼睛制服配色欣赏不来，但夜翼显然接受良好。“你希望我怎么做？”他问道。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这个人，绝不能放任一个不受控制的超能力者在城市里自由行事。”布鲁斯忧虑地说，“至于杰森，”他停顿片刻，似有轻微的叹息声，“我会和他谈谈。”

“怎么谈？”迪克逼问，“上次你们碰面，他把你从钟塔上踹了下去，你差点把他的两条胳膊扭断。”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他是――”

“你知不知道他的身份会有什么差别吗？”

“……不。”布鲁斯站了起来，仿佛他的腿丝毫不感觉到痛楚一般，“迪克，他在我的城市里肆意屠杀，我不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

两父子都站在自己完全的高度，直直地看向对方，似乎在等待谁先罢战。

尽管蝙蝠侠心里翻涌着惊涛骇浪，但从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严肃脸上，实在难以看出他有什么内心活动。

一如既往，他的对手在他面前退缩了。

“随你怎么说。我会找到他，然后我会把他带回家。”迪克?格雷森斩钉截铁地说，他将这句话丢在蝙蝠洞冰冷的空气里，任凭它在这里发酵、膨胀，自己则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整个蝙蝠洞顿时陷入了沉默。

老管家将修了一半的面甲放在一边，抬起头，迎上少主人多少有些挫败的视线。“你应该和孩子们好好说话，韦恩少爷。”

“你是对的，阿尔弗雷德，你曾说过很多人并不具备成为父母的潜质。”布鲁斯摇头，脸上露出疲态，“我不是一个好父亲，从来不是。”

老管家哼了一声，再次拿起电焊，语气辛辣地说道：

“上帝保佑你千万得是，少爷，否则我就又要处在韦恩家族绝后的恐慌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