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食只是其中之一, 从京城到江南要改的何止这一条,家具摆设不能千里迢迢带过去, 府里的绣娘也不能全带走,更不要说那些堆在库房的布匹了。
从宫里回来以后,靖嘉就彻底忙起来了,行礼要收拾,下人也得选出来,关键需要把各色的礼都备下来,不能她和景文去了江南之后,京城的人情往来就也不管了。
方之平看她桌子上的单子都替她头疼,“晚上去娘那边用晚膳, 把咱们要走的事儿跟她说一下, 你要是实在忙不过来, 让娘给你帮帮忙也成。”
本来就只见过几次,这次南下还不一定多久回来呢, 婆媳在一块处事也能联络联络感情,当然他没把话说死,本来是为她们俩好,别弄巧成拙了。
靖嘉先是一愣,才道:“好。”原来不准备把婆婆带过去!也是,毕竟公公和世子都在京城呢,把婆婆接到状元府住就已经不太符合常理了,若是再带到江南去,怕是定安侯府也不会答应。
“那娘还住状元府吗?咱们走了以后, 她一个人岂不是很孤单!”若婆婆同世子和世子夫人感情好也就罢了,时不时的也会过来看看,但她们之间明显感情不怎么样,婆婆总一个人待在府里,这滋味可想而知。
方之平也考虑过这个问题,的确是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晚上问问娘吧,看她怎么想的。”
若是回定安侯府,大嫂那边有必要敲打敲打,若是住在状元府,他可以让几个幼时结交的好友派他们夫人常过去看看,出身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前者恐怕他娘会不自在,后者相差太多也说不到一块去。
虽然两种情况都考虑过了,但方之平有九成的把握她他娘会留在状元府,毕竟这样的话,每个月只有初一请安的时候才能见到老祖宗。
其实靖嘉心里还是没底的,知道皇兄要把景文派到江南去,但江南盐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完全不清楚,所以要在江南待多久,她连估计都没有依据。
不管是要带走的东西,还是府里备下的礼,她都是按照一年的时间来准备的,左右江南离京城虽然远,但也不是不能回来,两个月的功夫就能走个来回。
方之平和靖嘉还在为离开做准备,乾清宫里的建业帝却在大发脾气。
官员的俸禄在最初是以实物为主,像是米粟、布帛,后来发展到一部分实物,一部分钱财,自前朝起就以钱财为主了,大齐也沿用了这一制度,但是国库里银钱周转不过来,以物代钱也不是不可以的,毕竟发了银钱,该买的东西也还是要买。
但一场雪灾不止毁了不少百姓的房屋,还毁了明年的收成,麦苗都被砸倒的砸倒,被冻死的冻死,收成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这种情况下朝廷自然要备下明年赈灾的粮食,至于官员的俸禄还是得从国库那点银钱里往外挤。
刚刚江南盐税刚刚送至京城,跟先帝在时一样,八十万两银子,说起来是比赋税要高,但江南那么多大盐商,早些年的时候,一年能往上交三百万两,八十万两糊弄鬼呢!
之前那些敲打,看来那些人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皇上,那今年的俸禄是发银钱还是粮食?”户部尚书战战兢兢的问道,盐税没增加,若是俸禄全用银钱来发放的话,国库怕是差不多也空了,谁让先前赈灾就已经拿出来不少了,都怪江南那群活祖宗,皇上三番五次表明对税收不满,还以为今年盐税面上会好看点呢,起码缓缓国库的情况,谁知道他们还真敢!
建业帝刚刚砸了江南巡盐御史的折子,又斥责了户部尚书,这会儿倒是平静下来了。
“发银钱。”粮食不易得,得银钱却是容易很,这群蛀虫,不抄他们抄谁!
户部尚书腊月天里顶着一脑门汗下去了,先帝爷可是把他们害苦了!
“宣方之平进宫。”这把刀还是得再锋利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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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宣召,方之平自然不敢耽误,哪怕他和靖嘉正在用午膳。
方之平忙着去里间换朝服,靖嘉则指挥宫女装了两包糕点,又让人备了一壶红茶放马车上。
“路上吃些,别饿着。”虽然是皇兄宣召景文进宫的,但什么时候见他还不一定呢。
“好,你放心吧,自己把饭吃完,等我回来。”方之平任由靖嘉给他把大氅系上,又轻轻抱了抱她,才出门。
过来宣旨的小太监眼睛都快直了,这才成婚几日就黏糊成这样了!
刚刚的午膳,方之平吃了还几口呢,宣旨的太监就过来了,他又向来是把午膳当成正经饭来用,不在马车上吃点垫垫还真不行。
但是瞧着靖嘉让人给包的两包糕点:枣泥山药糕、蒸栗粉糕,都是他爱吃的,但重点是这种糕点容易往下掉渣,咬一口,嘴边一圈的糕点渣不说,衣服上也很容易沾到,面圣时不管是面容还是服饰,不整洁就是对皇上不敬,当然不一定会有人追究,但到底影响不好,所以哪怕是靖嘉一片好心,他也只能放在一边。
拿出自己常备的牛肉干来,这玩意他都装在荷包里,不管是在外面,还是在府里,差不多两三天就能消灭一荷包。
微辣的牛肉干配上滚热的红茶,不比在府里吃的差,起码比起琳琅满目的御膳,他还是更习惯家常菜。
进了宫,方之平整个人的神经都绷紧了,圣上金口玉言给他放了婚假的,这会儿突然宣召,怕是江南那边又惹事儿了。
“看看这个。”建业帝板着脸把折子放在托盘上,让太监端下去。
是江南巡盐御史的折子,前半部分是歌功颂德,后半部分则是今年的盐税,八十万两,跟去年一样,还真够胆子!
方之平将折子合上,撩起衣摆跪下道:“臣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还算是机灵,建业帝接着道:“待会儿去朕的禁军里挑五百人,明日起带他们去赈灾。”顿了顿又道,“授予你为工部正五品员外郎,下午就去工部报道,就说朕让你负责郊外的赈灾。”
总不能让方之平顶着翰林院的官职去办工部的事情,再者一个从六品的官可压不住人,现在先升到正五品,也算是给众人一个缓冲,年后再升官也不至于那么惊讶。
方之平被建业帝放出来的两个大雷惊到不行,他可是才在翰林院待了不到一年,也并非是皇上的宠臣,这信任和提拔实在让人有些承受不来,没有靖嘉的话,怕是根本就不可能,不过他最初并没有想通过婚姻来升官加职。
方之平一边受宠若惊,一边又暗自吐槽,这江南的官员到底是把皇上惹急眼了。
到底是妹婿,建业帝还是提醒了一句,“这五百个人好好挑,以后还有得用呢!”
不派人护着点,他怎么舍得把靖嘉和驸马放到江南去,不过能不能把这些人收服就看方之平的本事了。
不管皇上是为了什么,单是这份信重,便足以让方之平感恩,“臣谢过皇上。”
建业帝心里满意,瞧着方之平面上还算镇静,谢恩也谢的诚心诚意,关键是有眼力劲儿,是个愿意琢磨的,能扶得起来就成,江南的事儿只能成功,不允许失败。
“起来吧,给朕好好办差就是了,有困难了就去请教柳学士,但要是办不好,朕可饶不了你!”
办不好了,建业帝当然不可能让自己妹妹做寡妇,但一个有职权的驸马,和一个没职权的驸马还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