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独有偶, 这一年,二十四岁的长生也终于吊车尾考中了秀才。
不过可惜的是, 方道如那个庄子算是白送了,时隔几年,方道如也不好意思跟人家再提孙子拜师的事儿,而且那家伙去年生了场大病,虽然熬过去了,但是身子骨却大不如前,如今走路都需要人扶着。
“秀才和童生不一样,有了秀才功名,再借点门路, 就可以入仕做官了, 只不过肯定跟那些考中进士的人不一样, 起点肯定比人家低,路肯定也没有人家顺, 你好好想想,看看是接着往下考,还是托人做个小官。”方之铭道,折腾了十多年了,才是个秀才,而且排名还在最后,要考中举人的话,还不知道要几年呢,考中进士就更不敢想了。
他实在是不敢再抱什么希望了, 府里能提供的条件基本上都提供了,之平当年可没这么让人操心,但两个人的天赋差距就是这么大,一个二十一岁便已经是状元了,一个二十四岁才考中秀才,所以想让儿子复制之平那条路入仕是不太可能了,还不如早点儿入朝呢,哪怕是从九品官做起,也好过在家里死读书。
他爹的意思,之前长生就考虑过很多遍了,他是不想再读书了,但是又怕以秀才的身份入仕会被人家看不起,而且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才是个秀才,难免心灰意冷。
想当年二叔还夸他天赋好,他就真的以为自己的天赋特别好,能跟二叔一样一路走得平顺,哪怕运气没有二叔那么好,中不了状元,考中进士还是没问题的,但是现在想想,二叔当年可能真的只是随口一说,他哪有什么天赋呀,有天赋的人谁会连个秀才都考的这么艰难。
“我回去好好想想,过几天再过来跟您说。”长生道,现在他脑子里一团乱麻,实在没有办法做决定。
方之铭见状也没说什么,这事的确要好好想想,不能草率的做决定。
从出生到现在,几乎每件事情都是别人帮他做好了决定,不到三岁就启蒙读书,是因为他爹娘当年见二叔读书有了出息,所以想让他和二叔一样,娶梅氏为妻,是因为爹娘觉得梅氏的兄长梅文清对他将来走仕途有帮助,所以做主给他定下了梅氏,身边的几个姨娘,是因为他娘觉得他身边伺候的人少,所以陆陆续续给他送过来的……
一直以来他的事情几乎都是爹娘帮他决定,头一次需要自己做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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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怎么说的?是接着往下考,还是入仕从小官做起?”方之铭一进屋,小崔氏便急急忙忙的问道,照她的意思就是别往下考了,长生孩子都有两个了,还读什么书呀。
“长生说要好好想想,过几天再跟我说他的决定,不过我瞧着,他差不多会选择现在就入仕。”知子莫若父,长生想什么,他大概还是能知道的。
这孩子早先或许有几年是喜欢读书的,但是现在读书对他来说应该是件苦差事了,拿不定主意不是因为两边不好取舍,而仅仅是因为那份虚荣心吧,毕竟书读的多了,人就容易清高,总觉得如果只是个秀才的话,以后容易被同僚取笑,这是还没长大呢。
“这样也好,省得整天在家里闷着,没病也要闷出病来了。”这一年一年的,长生不是说不努力,而是很努力的去读书了,比起当年的方之平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就是不如人家脑子好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既然没那份天赋,就不要在这方面浪费时间了。
方之铭点头,“梅文清的岳父被外放了,没有几年怕是回不来,所以长生做官的事情还得找之平帮忙,你准备些礼物,咱们过两天带着去长公主府,给之平和长公主赔个礼、道个歉,才好托人家给长生办事儿不是。”
说来这事儿也是他们糊涂了,想着之平都三十几岁的人了,也没有再要个儿子的打算,以后养老送终还得靠侄子才行,长生以后是可以继承爵位的,哪怕只是一个子爵,但是有这个爵位和家产在,他们两口子也不用担心了。
长寿就不一样了,他虽然也是嫡子,却不占长,没有爵位继承不说,到时候被分出去了也分不了多少家产,而且他们两口子也没有在长寿身上费多少精力,读书是糊弄着读的,这么些年了也就是能把字认全,指望他去考什么功名,等到将来真的被分出去了,这孩子指不定要吃多少苦呢。
所以才有了把长寿过继给之平的这个想法,有长公主和之平护着,长寿以后的日子肯定过不差,甚至过得比长生还要好,而有了长寿以后,之平和长公主也算是有了能养老送终的人,百年以后也不至于连个烧纸的人都没有,他们这个儿子就算是给之平和长公主养的了。
这本来两全其美的事情,他和小崔氏也没想过对方会不答应,结果兴高采烈的去了,换来的局面却是两家撕破了脸,当时都在气头上,两家谁也不跟谁来往,这都已经两年多了,也该缓和缓和了。
一听这话,小崔氏的脸就僵了,阴阳怪气的道,“人家根本就瞧不上我们这些穷亲戚,咱们腆着脸上找人家干嘛,梅文清的岳父外放了,不是还有梅文清吗,他好歹也是正六品,安排长生做个小官还安排不了吗?”
她们都愿意舍一个儿子了,对方居然还不领情面,白捡一个半大小子做儿子,这样的好事儿上哪找去,偏偏长公主和方之平居然一口就拒绝了,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这不是瞧不起人是什么!
方之铭安抚的拍了拍小崔氏的肩膀,说实在的,要不是有事求到之平了,他也咽不下这口气去,但现在低头不是没有法子的事情吗。
“梅文清才是正六品,待的又是翰林院,那地方可不好弄人进去,之平如今可都已经是从一品,又和太子关系密切,他给长生弄个小官儿做,远比梅文清要容易得多,再说了就算是如今用不上他,以后长生在官场上遇到什么事儿了,少不了还得麻烦他,这冤家易解不易结,咱们就算是为了儿子,先低头又怎么样。”
这个道理小崔氏也明白,今时不同往日,方之平都已经是太子太傅了,哪怕是新帝上位,他也还是宠臣,长生若是想在官场有所作为的话,少不了还是要倚仗着方之平。
但是都两年多没来往了,当年又闹得那么凶,她可不想上门去看人家的脸色。
“要不然让爹去,长生可是他的嫡长孙,这事他也该管,大不了咱们从库房多出几份礼,让爹去找方之平算了。”小崔氏试探着道,之前不还送了个庄子,要给长生找师父吗,现在不过是让他给儿子说几句话,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吧。
方之铭皱了皱眉头,“爹过去给之平说这个事儿,之平当然会答应了,只不过心甘情愿的办事,跟心不甘情不愿办事,效果是不一样的,对之平来说不过是抬抬手、说几句话的事情,但对长生来说可就是天差地别。”
下面这几个儿子,也就是长生还有点出息,当爹娘的不能给儿子拖了后腿。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小崔氏心里再是不甘愿,也只能同意,左右就走这么一遭,为了长生怎么样都得忍。
不过,方之平和长公主他们也就是如今得意,再过上十几、二十几年,到时候说不定就风水轮流转了,官位做的再高,势力再大有什么用,连个儿子都没有,诺大的家业早晚是要充公的,或许临了的时候,还得拜托长生和长寿帮忙看顾他们那两个女儿。
这么一想,小崔氏心里就舒服多了,低头忍气不过是一时的,早晚有她们还回来的时候。
也就是两天的时间,长生那边已经考虑的差不多了,不出方之铭所料,长生的确选择了去做官,而小崔氏这边,给长公主府带的礼物也差不多都备好了,毕竟是想要跟人家和好,之后又得求人办事儿,哪怕再舍不得,拿出来的也都是库房里一等一的好东西,小崔氏几乎是咬着牙列出的清单,甚至这些东西都影响到了她用膳的食欲,可见有多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10点见,n_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