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鄂硕将军因年老体衰病死。
五个月后,简亲王在沿海战场大捷,顺利平复琉球。简亲王班师回朝,凯旋而归。皇上念其英勇善战于国有功,特赐简亲王与安亲王一同主持议政王大臣会议。
就这样结束了?
孟谷青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原以为,这一次,乌云珠会元气大伤。不想,太后居然将处置的权利交给了福临。福临这人,还真是要爱情不要命。这件事情,皇宫中没有几个人知道。乌云珠依旧顺顺利利地当她的皇贵妃。只是,鄂硕将军“病死”。
后来,也想通了。这“嘉定三屠”的事情,太后哪里愿意提及。如今是大清朝守江山,残明余孽气数将尽,何必大张旗鼓闹得天下皆知,使得人心混乱。
无论如何,乌云珠落不了什么好。怀疑的种子只要在福临心底种下了,无论福临多么爱她宠她,也不可能毫无芥蒂。
另外,孟谷青还有一个意外之喜。自从抓住吴良辅与佟妃的短处之后,她便与佟夫人,与简亲王有了一些心知肚明的联系。一直希望简亲王可以多掌权,只是苦于简亲王被福临厌恶,机会不多。不想这一次,简亲王足可与安亲王平分这朝堂。更何况,近年简亲王多次出征,在军中声望极高,安亲王却成了福临的心腹贴己,只在朝堂上混。以简亲王霸气的性子,只怕这朝堂上,安亲王也得退避三舍了。
乌云珠乍遭父逝,经受不住此等打击,一病不起。偏偏,从承乾宫开始,宫里头又开始传来了风言风语。说是这五阿哥,是一个傻子。如今,五阿哥已经一岁半了,居然还不会说话,也听不懂话,只会傻笑。
偏偏,五阿哥出生之后,因为皇帝的喜爱,又怜惜皇贵妃弱体诞子,特许皇贵妃亲自抚养孩子。这五阿哥成了傻子,也怨不上别人。
无论乌云珠与福临是否愿意承认,看到孩子一岁半了依旧不会说话,怎么可能不着急。好在,皇宫最好的两个御医便拨给了承乾宫。由赵太医与杨太医的诊断之后,结果更叫人惊讶。五阿哥的病,竟然与当日皇贵妃难产有关。孩子在母腹中太久,一出生便是个聋子是个傻子,如此一来,如何学得会说话?
呵呵……轮回之中,自有因果报应。
乌云珠当时为了从孟谷青身旁夺回圣宠,不惜怀孕的身子,撞开原本可以为福临挡刀的孟谷青,自己受了那一刀。是的,她舍命相救重新获得了福临的宠爱,可是却害了自己的儿子。乌云珠这一次,可真是不划算。君王宠爱飘渺不定,如何能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孩子相比?
孟谷青感觉,她的心情越来越畅快了。唯一的遗憾,便是很久没有见到牛钮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去了哪里!难道……
孟谷青不敢相信太后会做出伤害牛钮性命的事情来。毕竟,牛钮是她的亲孙子,是大清朝的后代。毕竟,得罪她的是牛钮的额娘,牛钮是无辜的。
但,若太后胆敢害了牛钮……孟谷青心中不过划过一丝怀疑,眼中便露出一丝狠厉来。若牛钮有事,她绝不会容太后独活。
又是一年寒冬。
孟谷青裹紧身上的银狐领大氅,怀里揣着银碳暖笼,与佟妃、宁悫妃、谨妃、贞贵人等人在御花园中赏雪。从昨日晌午起,那纷纷扬扬的大雪便下了个不停。一直到今早,才歇了下来。皇宫中,早已被洁白的厚雪铺盖。
吴良辅最是机灵的,知晓有这么一场好雪,主子们定然会出来赏雪,天还未亮便叫着小太监们将路上的雪扫了个干净,又叫小宫女们好好端了耐寒的花,点缀在御花园中。
那些花虽是耐寒,在极冷的天气下,总归有些颓靡。但园中的红梅丝毫不见颓气,怒放如血,点缀在白雪上,很是好看。
佟妃身子很是瘦弱,似乎不堪出来游玩,神情一直恹恹的。谨妃的脸上,却总有一股子冷笑。贞贵人自从谨妃的四阿哥在她住的钟粹宫出了事,一直有些小心翼翼的,脸上总陪着笑。
“娘娘,你说这老大的雪,叫傻子出来玩,会知道怕冷不?”谨妃的妆容有些艳丽,嘴角咧开一冷笑,鲜红的唇让人有一种不敢逼视的感觉。
谨妃疯了,早就不是花束子了。如今锋芒毕露,似乎要将内心的情绪全数绽放出来似的。
其余的人哪里不懂谨妃话中意思。除了佟妃似乎对什么都打不起精神,大伙儿都吃吃笑了起来。就连皇贵妃的族妹贞贵人也不另外。
也怪,自从乌云珠荣升皇贵妃之后,后宫里便是“从此君王不翻牌”。孟谷青还好,零星能见着福临几次。其余的妃嫔,根本再也等不到福临的临幸。现在后宫中有子嗣的妃嫔并不多,就这么凄凄惨惨独自一人孤老宫中,谁不是心中怨气十足?
若怨气可以杀死人,乌云珠怕是早就死了几百回了。
谨妃伸出手来,掐掉一朵红梅,道:“谁叫她贪心,自己吃够了肉,连丁点肉汤肉沫也不舍得给别人分一点。这不,撑着了,撑出了一个傻子,哈哈……”
“谨妃!”
“谨妃!”
孟谷青见谨妃实在太过锋芒毕露,作为皇后,此时不得不稍稍提点一下,免得落下御下不严毫无威信的口舌。不想,竟有人与她同时唤出声来。她侧头一看,是贞贵人。
贞贵人见孟谷青望她,扯着嘴角笑了笑,怯怯地说道:“皇后娘娘,是皇上。”
顺着贞贵人的眼神望过去,果然是福临。福临的身旁,是乌云珠。看到乌云珠,一众妃嫔的眼睛,不由得红了起来。乌云珠身上,居然披着福临的明黄色大氅。那大氅上,绣着九条精致无比的盘龙。
“皇上万福!”孟谷青领着众妃嫔施礼。
福临连连摆手,道:“免礼,免礼!”福临很是平易近人地笑着,道:“朕听说众妃嫔在御花园中赏雪,便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便与皇贵妃也跑了过来。怎么,这雪如何,可叫人诗兴大发,忍不住要赋诗几首了!”
孟谷青待要说话,谨妃却道:“皇上,您这不是为难臣妾么?臣妾知道皇上、皇后娘娘、皇贵妃们都是学富五车,吟诗作对无所不精。臣妾粗鄙,哪里会赋什么诗。算啦,臣妾还是乖乖地退后,伺候皇上与各位姐妹。”
福临似乎心情极好,丝毫不觉忤逆,道:“谨妃,朕还不知道你。你之前一直跟皇贵妃学习字,后又向皇额娘学习。如今说起话来,早就不是当初的小丫头了。这样吧,咱们今日也不赋诗了,只背,如何?只要与雪有关的诗词,都可。乌云珠,你可不要让大伙儿比了下去,哈哈……”
孟谷青可是看懂了,福临哪里是来赏雪,是帮乌云珠来融洽关系了。
只可惜,他越是宠着乌云珠,乌云珠与后宫众女之间的关系,越不可能融洽。若乌云珠德才兼备还好些,至少不会让人鄙视。可乌云珠的德行……
福临望向孟谷青,道:“皇后,你先来一个,如何?”
孟谷青轻笑,道:“本宫从小顽劣,说起才学,哪里能和皇上和皇贵妃比,臣妾就献丑了。”说毕,孟谷青背了卢梅坡的《雪梅》。
“好!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说的可不就是众妃嫔了,各有长处,哈哈……”福临兴致极好,笑个不停,握了握乌云珠的手,道:“乌云珠,你也来一首。”说毕,皱了皱眉,低下头在乌云珠耳畔轻声说道:“穿了这么多,怎的依旧小手冰凉?”
福临对乌云珠的关照和爱护落在众人眼中,众人不由得又咬碎了银牙。
乌云珠弱弱地笑了笑,姣好的面容如同惹人怜爱的小花。道:“乌云珠从命。”乌云珠背的却是王安石的《梅花》。诗中有“雪”字,说的却是梅。也不知是不是“独自”二字,拨动了乌云珠的心弦。
自然,福临免不了对乌云珠一番夸奖。
其余各人,各有表现。皇后与皇贵妃背的都是诗,其余众人,自然也背诗。只是,苦了福临一番心思。一次背诗,怎么可能打破众妃嫔与乌云珠的隔阂。
背完诗,谨妃忽地道:“臣妾平日听说五阿哥时刻不离皇贵妃身边,怎么,今日没有带出来,可是怕冻着了五阿哥?”
说起五阿哥,乌云珠唇畔便有了一丝苦涩。福临搂紧她给她安慰,道:“可不是呢,天气太冷,也就咱们这些大人出来赏赏雪了。”
谨妃捂嘴笑:“皇上,其实小孩子不怕冷的,可以玩雪,肯定开心得不得了。皇贵妃的孩子,总是藏在承乾宫不许姐妹们看,可真是宝贝。皇贵妃如此聪慧多才,众姐妹也想看看,最聪明的皇上与如此聪慧的皇贵妃的孩子,该有多么出类拔萃。”
乌云珠眸子黯然,福临忙说:“下次,下次。”
福临为着乌云珠,连花束子的挑衅,也可忍受。孟谷青不自禁地揉着熏笼外面套着的锦布,暗叹福临只怕失算了。乌云珠这次来到御花园,不会让她更受欢迎,反倒得噎了一肚子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