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第 1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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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南云伤得重, 再加上有孕在身, 用药之时还有诸多避讳, 所以好得很慢。纵然是有太医每日看护着,也没多大用处。

她起初总是嗜睡, 也不敢轻易下床, 直到半月后方才渐渐好转。

不过除了伤痛之外, 旁的事情可以说是十分顺遂,并不用她担忧。

各种补品流水似的往这边送,一应起居也有丫鬟、嬷嬷们伺候着,除却整日卧床修养无聊了些, 便再没旁的难处了。

好在桑榆这些天都在家中, 闲暇时候也能过来陪她聊天解闷, 打发时间。

半月后,姚太医再三确准,终于点头解了禁。

南云这些天来整日躺在床上, 只能偶尔下床走动, 简直都要闲出病来了。如今总算是熬出了头, 活似从牢狱中出来似的, 当即就换了衣裳想要出门散散心。

白芷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小心翼翼的,生怕有什么不妥。

南云的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但出门没多久,就又折返回家中。

原因无他,只不过出门总是会遇着同镇的人, 纵然不敢来问东问西的,也会盯着她打量,委实不大自在。

刚一回家,恰好遇上了王府那边遣来的人。

南云并没去看萧元景这次又让人送来什么物什,急急忙忙地要来信后,便回房间看去了。

她在家中养病,对京城中的事情一无所知,总是难免会担忧,萧元景每隔两三日送来的信算是唯一的慰藉了。

虽说萧元景在信中讲的也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对朝局之事绝口不提,但每每看着这熟悉的字迹,就能让她安定下来。

抽出信笺后,还带出了几瓣菊花,纸上染着浅淡的香气。

南云将那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仍旧没丢开,她轻轻地以指尖描摹着信上的落款字迹,像是能从中窥见萧元景写这信时的模样似的。

桑榆敲开了门,一见她这模样便忍不住笑道:“宁王殿下又差人送了信来?”

南云犹自出着神,听见声响后吓了一跳,随即将信笺妥善地收了起来,笑而不答。

“姚太医准你下床来了?”桑榆并不同她见外,自顾自地倒了茶来,上下打量着她,叹道,“比先前还要瘦……若是宁王殿下见了,想必是要心疼的。”

南云这些日子已经习惯被她打趣,到如今脸也不红了,只无奈道:“他若是这时候见着,以后必定得顿顿盯着我吃饭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抱怨,可实际上,又透着亲昵。

桑榆笑了声,在她小臂上捏了把:“可怜见的,都快成皮包骨头了,这样下去可不行,你还怀着身孕呢。”

姜母也反复念叨过此事,南云心中明白这样不好,可也没办法,毕竟该吃的她都吃了,事事也都依着医嘱。

病去如抽丝,总不是能一蹴而就的。

萧元景先前还特地将王府的厨娘调了个过来,依着南云平素里的喜欢来烧饭,可谓是体贴入微。

南云这些天总是没什么胃口,但为了身体和孩子,还是会按时按点地吃饭。加之有姚太医日日盯着,慢慢地,气色倒也在好转。

桑榆将此看在眼中,然而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又有麻烦随之而来了。

南云开始孕吐,见着饭食就会犯恶心。

她尚未显怀,以至于对这孩子总是会有种不真实感,如今倒是十分真切地感受到了孩子的存在。

厨娘变着法地换菜式,也没多大用处。

吃了犯恶心想吐,可不吃又不行,这孩子尚未出世,就已经将亲娘给折磨得痛不欲生。

桑榆看着南云吃了吐,然而还是得硬着头皮再吃,简直都要怕了,只能催着姚太医让他想法子,急得团团转。

南云有气无力地伏在案上,琢磨着给萧元景回信,抽空反过来安慰桑榆道:“往好处想,这孩子能这么折腾我,想来应当是个生龙活虎的……”

“这又是什么歪理?”桑榆哭笑不得,“也就是眼下摸不着他,不然我想必是要忍不住动手收拾他的,怎么就这么能折磨人?”

想了想,她又问道:“你同王爷提此事了?”

“没,”南云摇了摇头,随后坐直了身子提笔写信,“且不说他如今不能过来,就算是他在,怕是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干着急罢了。”

桑榆也明白,如今应当是大局为重。

以萧元景对南云的宠爱,若是事态允许,必定早就过来亲自陪着了。既然是没来,那就必然是有要事在身。

南云写了回信,报喜不报忧,等到将信封好给了小厮后,回过头去吩咐白芷道:“我现下仿佛好了些,拿些点心来。”

萧元景在京城周旋不易,她自然也能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孕吐这症状断断续续地折磨着南云,这期间,倒是等来了个好消息。

先前南云借着桑榆之口,告知了容安身世之事,容安并没立时就认下,而是选择修书一封着人送回了家中问询。

这一来一去,到如今,总算是等来了回信。

南云曾有过担忧,怕容家会隐瞒事实,扯个幌子敷衍过去,好在并没有。

正如容安先前所说,家中的长辈很开明,在回信中认下了此事,也如实讲述了当年旧事。

这件事情并没什么弯弯绕,容安当年元宵夜被拐后,几经辗转,最后阴差阳错地被出门在外做生意的容夫人给收养了,而后带回了江南。

容夫人在信中说,当年是因着合眼缘,故而收养了容安,并不图什么。此番若是能确准寻回的是生身父母,如何抉择,也都由着容安自己。

随信寄来的,还有个已经很旧的平安符,依稀还能看清其上的“辰”字。

这平安符是当年姜父求来的,南云也有。

见着此物时,姜母直接落了泪,想要伸手去碰容安,可却又似是近乡情怯一般,并不敢。

容安是随着桑榆过来姜家的,见着姜母这模样,随即也不知所措起来。

“当年是我一时疏忽,才会致使你失落在外……”姜母抹了眼泪,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容家将你养大,恩同再造,这些年来想必也是感情深厚。我不会逼你认祖归宗,也不会强求其他,只要知道你好好的,就足够了。”

自从知晓容安的身世后,姜母辗转反侧思量许久,最终还是决定随缘,并不强求。她不舍得容安在其中左右为难,纵然容家长辈开明,她也不能得寸进尺。

“只一点,我希望你能随我去见见你的父亲。”姜母顿了顿,轻声道,“他在世之时,一直念着你……如今若是知道你平安无恙,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容安低声道:“好。”

他终归是年纪轻,这些年来又被容家护得极好,几乎没经历过什么大事,如今只觉得手足无措。

直到祭拜过姜父之后,仍旧没能缓过神来。

桑榆始终在一旁陪着,将容安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及至回去之时,扯了扯他的衣袖,偏过头去轻声细语道:“其实你运气很好,无论是生父母还是养父母,都是通情达理之人。没人逼你做抉择,你也不必去逼自己……顺其自然就好。”

她难得有这样温柔的时候,容安先是一愣,随即点头道:“知道了。”

桑榆安抚性地冲他笑了笑,这才上前去,给南云递了个帕子:“解决了一桩大事,该高兴才对。”

“我自然是高兴的,”南云并没要那帕子,闭了闭眼,“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林间的路不大平整,桑榆扶了她一把,提醒道:“小心些。”

南云应了声,自顾自地说道:“年初,尚未开春的时候,我自个儿悄悄地来过这里。那时候家中捉襟见肘,母亲的病不见起色,媒婆上门时还总是说些不着调的胡话……”

那时候,南云简直觉得天都塌了一样,独自扛了两年多,精疲力尽。

最崩溃的时候,她曾经悄悄地来看过父亲,在坟前跪坐了许久,甚至想过一死了之。但最后还是拍干净身上的土,独自回了家中。给母亲熬药、煮饭,然后加倍做绣活换银钱。

在最灰暗的那段时光里,南云觉着自己什么都没了,仿佛已经无路可走。怎么都没想到柳暗花明,竟然能到如今境地。

衣食无忧,不必再为了生计发愁,母亲的病一日日好了起来,连多年前失散的幼弟都寻了回来。

她也有了相知相许的人,等到明年,甚至会拥有一个孩子。

这一切,都是曾经难以想象的。

无论再怎么坎坷艰难,怀揣希望走下去,总是要比就此放弃要好的。若她当初没能撑下去,那才真是什么都没了。

所谓否极泰来,大抵如此。

“会越来越好的。”桑榆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笑道。

容安的事情尘埃落定,南云心中一直绷着的那根弦也松了下来,却不料没过几日,就又迎来了新的消息,还是与父亲当年的旧案有关。

此事是由御史当朝上书参史家挑起的,状告史家这些年来欺上瞒下,卖官鬻爵,甚至还曾操控科举舞弊。此外还有收受贿赂,纵容家奴行凶……

一桩桩罪名罗列出来,骇人听闻,惹得皇上大怒,着人彻查此事。

而姜父那桩案子,就是这么被牵扯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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