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二人茫然不解的模样,李子贤继续侃侃而谈,为桃花跟柳惜言解惑道:“此物乃上古神物的冰心金翅蚕所吐之丝,不惧刀枪,不怕水火,割不开,扯不断,乃神物也,唯有人的心头血才可将其结起,且结起后不见结扣,浑然一体,此物本在古书中本有所记载,只是历时久远,无人当真见过此物,故皆以为只是传说而已,没想到竟然真有此物。”
“原来此丝竟然如此大有来头,那这珠子呢?可有什么蹊跷?”柳惜言侧目问道。
“至于此珠,却无甚特别,从外观看来不过是一上好的珍珠,只是我刚刚用手细细的探究一番,发现这珍珠表层竟然微微有些粗糙,这种珍宝尤其是珍珠此物,表层定然是光滑如缎的,怎会有粗糙痕迹?我细看却见是些肉眼极难辨识的针孔痕迹在上,只是太过细微,瞧不出是何东西,但上面别有乾坤是一定的了。”李子贤自信满满。
“这么说来,这珠子果然非同一般,锁情思?当年大周皇宫奇珍异宝无数,璎珞果真有这东西也说不定,璎珞怎么得来的这奇物已是无可考究,只是这珍珠既然被锁情思挂于她身上,纵是我们知道这珍珠上别有秘密,也只得取下来再详加研究,子贤你可有办法?”柳惜言蹙了蹙眉问道。
“这锁情思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方法是有一个,不过只是传说,未曾试过,也不知可行与否。”
“事关重大,不管行不行的通,如今也只得试试,是什么法子?”
“相传这锁情思是有灵性之物,原是打不了结扣的,唯有用结丝人的心头血方可粘合成结,解丝,解思也,解丝方需解思人,要想解开,也只有用这结丝人日日相思的心系之人的心头血粘上方可解开,这心头血好取,我用银针从穴道扎入心头即可,虽有些疼痛损身,咬牙也可忍过,且假以时日调养,却也并无大碍,只是这结丝人是谁?能解她相思之人又是谁?却无从考证,找不到这人,单单是心头之血,就是一碗也是毫无用处的,此事便难在这里。”
“若是此物真的事关大周玉玺,璎珞必定倍加小心,定然不会随随便便找人心头血来结这锁情思,她曾说过,她在,玉玺在,她亡,玉玺亡,想来结这锁情思的心头血定然是璎珞自己的,她的性子我了解,这般重要之事,关系大周生死存亡,定然亲力亲为,她不会假手于人。”柳惜言垂下眼睑思索着,凡涉及到璎珞,他对自己的推测总是分外笃定。
“你这话不无道理,我也觉得这结丝的心头血十有八九是璎珞公主的,若是果真如此,她的相思之人定然是惜言你,若是你的心头血倒是可以一试。”李子贤默默须臾,提议说。
柳惜言微微思索,唇角勾起,笑意朗朗的颌首点头,当下便要李子贤施针取血。
取这心头血虽然有些凶险,但李子贤却是极有把握的,对于李子贤的医术柳惜言也绝对信任不已,且男子汉大丈夫血溅三尺尚且不会皱一下眉头,不过是取一点心头血岂会吓住英雄豪杰?柳惜言虽不敢自喻英雄,却也是铁骨铮铮好男儿,而且,他的心头血解得是他的璎珞的相思,让他的心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满足,好似绝望之中收到了那个萦绕在心头的女子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信函,那个巧笑焉兮的女子眉眼弯弯的在对他讲述着这个虽然人不在,但是情未断的旷古绝恋。
惜言,纵是我已经走了,但心还是锁着当年的情,你的璎珞,依然那般一如继往的爱着你!生不离,死未弃!
想到这些,柳惜言竟然觉的心里被某种希翼填的满满的,那种莫名其妙的幸福感好似即将溢出来,让他甚至不忍心放肆的微笑,锁情思?心头血?她的相思,唯他可解,原来被人将情思锁住也是这般期待的满足啊,如今纵使是让他肝脑涂地也是心甘情愿的,何况不过是几滴心头血!
桃花觉得柳惜言此刻的神情有些微微的梦幻般的不正常,细问去他却只是嘴角噙笑,莞尔摇头。
桃花的心自从听了李子贤的话后便提了起来,也顾不上追问柳惜言的异样,她想到要将一根那么长的银针扎进心脏里就觉得头皮发麻,无论如何都没他们这么轻松自如。
柳惜言也怕吓到桃花,又加上她现在是孕妇,这见血的事情还是避开她的好,便让她先去歇息,桃花是极有自知之明的,更不想在这里给他们添乱,便回了内室等候。
李子贤稍作准备,差人回府拿了他的银针药箱等一应用具,消毒妥当,片刻时间便用银针刺入柳惜言的穴道,汲取了几滴心头血。
万事俱备,心头血也齐,本以为一切顺利,谁知事情总是曲折离奇的居多,不随心之事十有八九,柳惜言的心头血滴在那锁情思上竟然半点反应都没有,那丝还是那丝,那结还是那结,有丝,却依旧无解!
本来三人兴致极高,都凝神屏气拭目以待,谁知却是这般出乎意料的结局。
桃花很是垂头丧气的拉扯着脖子上那接不下来的紧箍咒,李子贤凝眉不语,若有所思。
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斜靠在椅子上的柳惜言,是怎样不合常理的面色苍白,他的指尖抑制不住的微微发抖,心头那清浅的疼痛仿若在无休止的扩大着,搅出一片翻江倒海,疼的人翻天地覆!仿若连牙齿都在打颤!
只是他不知道,他这般剧痛蚀骨,是因为血,还是因为心!
从云端跌入地狱的感觉,也不过如此!
罢了,习惯了,也就不痛了!
桃花见柳惜言面色憔悴,好似极力隐忍的样子,心中很是担心,她就说嘛,这银针插进心里怎会真的那么无痛无伤的,她为柳惜言擦着额头的薄汗,唤来一蛊参茶,吹凉了慢慢喂柳惜言服下,柳惜言也紧紧的闭着眼睛,机械的随着桃花的动作一下下的张颌着嘴巴。
不知为何,桃花好似看到了一条搁浅曝晒着的鱼,正在一下下的吞咽着维系着生命的东西,有别人看不见的泪,正一滴滴的流进心里!
桃花的呼吸莫名的一窒,心像是被刺扎了一下,突如其来的疼。
她有些心慌的转移着话题,“还有别的什么办法没有?这东西就这般邪乎?”
本是不信邪的,如今身为当事人却是毫无办法,这银丝当真像是被谁施了咒法,诡异的可怕。
李子贤定定的看了看柳惜言,半响,终是轻轻的叹了口气。
柳惜言仿若感觉到了气氛里的疼痛压抑,慢慢的睁开了眼眸,状做若无其事不甚在意的对李子贤勾唇挤出一个浅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我就不知了,按照我所看的记载,解丝,解思,能解开相思者方能解开这相丝,所以应是这结丝者的心上人之心血才是唯一之法。”
“解思?能解开相思者方能解开这相丝?”柳惜言貌似已经恢复如常,只是气息还有些虚弱,喝着桃花喂给的参茶,喃喃的问道。
“是的,所以惜言你本璎珞公主的解思之人应当没错才对啊?”李子贤也是对这结果大大的出乎意料,困惑道。
“呵呵,”柳惜言苦笑一声,压下心头的落寞,将桃花手里的参茶接过来,自己端着一饮而尽,说:“子贤,不防试试你的心头血。”
若是稍稍留意便会发觉,他的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破釜沉舟孤注一掷般的悲伤和苍凉!
破釜沉舟的,是心,孤注一掷的,是命!
“我?”
“对,你!说不定,你才是那解思人也未可知。以前的璎珞,心系之人是我没错,可如今的桃花,解思之人却未必还是我柳惜言,许多事情你我皆心知肚明,你大可一试。”柳惜言定定的凝视着李子贤,眸色分明。
柳惜言没有过多的解释,李子贤也没在追问,只是偏过头去认真的看了一眼桃花,不知为何,桃花却像一个即将被揭穿谎言的孩子,忐忑慌张的低下头去,她觉得那跟丝如今似是烙进了她的皮肉里,莫名其妙就痒了起来,万蚁噬心般的难受。
李子贤看到桃花紧紧咬着嘴唇低头不语的模样,眸子里暗涌如潮,最后,却终是一言不发的去了侧室。
银盏盛血,李子贤出来时额头虚汗未退,面白如纸,脚步却分毫不曾虚浮踉跄。
银丝沾血,瞬间分离。
连丝带珠子一并落入了李子贤的手里,锁情思,唯剩一根清透如水的银丝,却再也没有了那若有若无的丝结!
一室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