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店小二的感情观虽让桃花郁闷,可这办起事来却也当真爽利妥当,当天就给桃花找好了脚夫跟马车。
这兵荒马乱的年月没人想揽着长途跋涉的生意,这脚夫是位六十出头的老汉,家人都在战火中死了,家也被烧了,唯剩了他跟一个小孙子,年老体迈没有别的法子被逼无奈了才将孙子寄托在邻居家,自己揽了这趟生意,为爷孙俩赚点口粮,不然也只有活活的饿死。
既是路途遥远凶险,这要价也便高了些,这一趟要三十两银子,且只能将桃花一行送到昭国的一线天山脉脚下,因为那山脉马车是过不去的,过往的两国客商皆是在那山脉下将马车寄存于驿站,换了轻便的马匹驮着货物人跟随着徒步翻山越岭,所以到时候必须由她们自行想法子徒步翻越。
桃花这几日在客栈的柜台前留心的学习了一下,也大约分得清银子的价值,这三十两确实是高了点,抵得上贫苦一家人一年的吃穿用度了,不过这等灾荒年月,物价本身也高,而且再也找不到别这老汉更可靠稳妥的了,当下便应下了,依照老汉的意思,先付给了十两的定金,留作他的小孙子的寄养钱,其余的二十两到了一线天下在一并付清。
桃花的碎银子也不过二十多两,办完了这些又加上添购了大量的路上三人吃的干粮已是所剩无几,银票又无处可兑换,这路途遥远,且还有后半段路要走,没个银两傍身终归不便,当下有些心焦。
思来想去,终是决定典当几样首饰。
这具身子留下的首饰不多,除了那日桃花在马车里寻得的那几样,便是脖子上挂着的一颗龙眼大的珍珠,还有贴身肚兜上缝着的一把小巧玲珑的金钥匙,想来是当年开自己的妆奁私房用的吧,如此小心谨慎的贴身缝于内衣里。
不过对桃花而言却只是因这金子还值钱因此有用一点了,其余的不过是浮云,哪怕以前是打开国库的,对她而言,也是一无是处了!
桃花把这金钥匙用红线穿好,挂在小板栗白嫩的脖子上,亮闪闪的格外好看喜庆,她拉了拉小板栗的衣领,用心的给他盖好遮住,郑重的嘱咐道:“板栗,好好的藏好了,别让外人看见了,若是与娘亲走散了,别慌,记得拿这个去当铺换银子,哪怕是换馒头都可以换的一马车的,到时候用来保命,可记得了?”
前途叵测,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这东西或许在为难的时候可以救这孩子一命也未可知。
小板栗听话的点着头,若获至宝般的摁着胸口,唯恐被别人抢了去一般,煞是可爱。
桃花却没时间引逗他,只是拿出那几样首饰细细的瞧了,桃花是门外汉,可也看得出这些东西样样皆是精致异常,该是值得几个钱的,捡出了一对貌似不太起眼的蓝紫色的泪滴形的珍珠耳坠,便去了当铺。
本是抱着试试的心思谁知一番讨价还价软磨硬泡下来,竟是当出了八十两的天价,当下为桃花结了燃眉之急,心中一阵的窃喜。
当下又多添置了一些物品,回客栈打包装好,贵重的贴身藏了,又在准备的男士靴子里塞了一把匕首,万事具备,只等明日起程。
桃花还是一身男装扮相,她对着镜子剪掉了自己弯曲卷翘的睫毛,画粗了自己的眉毛,并留了厚重的刘海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又准备了锅底灰,抹黑了自己的脸,直到对面相见连那店小二也没认出自己时,才算满意,觉得那隐匿在刘海后面的目光特别的有安全感。
天色刚亮,桃花便结了房钱,在店小二依依惜别万分不舍的目光中坐上了那简陋的马车踏上了前往昭都的路途。
于城是两国边境的最后一个城镇,而后便是漫漫的荒野戈壁和山路。
这桃花叫做赵大爹的老汉虽是头发花白,可却是精神爽铄,是个好的车把式,人也憨直,一路上对桃花母子照顾有加,且不住的说了好多这些年来自己做车把式遇到的奇闻异事和各处风土人情,桃花一直是兴致勃勃津津有味的听着,恶补了大量的这个时代实用的知识,增长了许多见识。
终归是有车可以坐,一路上虽是风餐露宿倒是比起徒步行走好了不只是一点,一路上看到不少流亡的难民,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在那越来越寒冷的秋风中瑟瑟发抖的拖家带口的赶着路。
桃花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便尽量不去往车窗口外看,只是故作漠然的靠着车撵与外面驾车的赵大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也转移他那不住的长吁短叹。
一路干粮充饥,冷水果腹,连小板栗的肉嘟嘟得小包子脸也削减了几分,越发显得下巴尖尖,轮廓分明,已经有了几丝美正太的雏形。
谁知到了这两国边境,竟是层层关卡,只许出,不许进,除了两国来往有路引文碟的客商走卒,所有的流民一律不准进入昭国边境。
桃花无法,只得玉那些成百上千的流民一起滞留在关卡这边,远望着近在眼前的昭国却不得其门而入。
可如此长途跋涉的一月有余,才到的此处,难不成要这般回头不成?桃花不甘心,与所有的流民一样,徘徊在这关卡外的小村落里,伺机找寻着机会。
赵大爹也是心急火燎的,他送桃花他们到了昭国还要赶着回去呢,如今这般无期限的滞留在此,又惦念着家中的小孙子,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的团团转,话语里不由的催促了桃花几次。
情急之下桃花记得前世听过一句话,没有收买不了的人,只是看是否用对了筹码,财色乃天下最俗却也是最管用的诱饵。
色,自己当真舍不得如此代价,可财,却是可以试试的。
万不得已守候在关卡处,等士兵傍晚交班的时候猝不及防的跑过去,利落的塞了一小锭银子在一个吆喝着要去玩两把的士兵的手里,并压低了声音叫着:“阿牛哥,没成想在这边巧遇你,不若你我二人去那边叙叙旧如何?”
那士兵先是一愣,感觉到手里银子冰凉的触感,当下咧嘴一笑,果真极为上路的跟着桃花去了偏僻之处,桃花当下万般可怜的抬出了自己不远万里一家老小三人要去昭都投奔亲戚的幌子,又说路上不幸遗失了路引文碟,请这位大哥行个方便,并许诺了另给十两纹银的酬谢。
这士兵果然见财起意,却更是得寸进尺的狮子大开口说是少了二十两不干,桃花咬咬牙狠狠心的答应了,当下约好了明日午时送他们过去。
这人虽是贪财却也是言而有信,第二日中午便对一同卡哨的士兵使了个眼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把桃花一行的马车痛快的放了过去。
财路,财路,桃花这次算是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二字的真谛,有钱能使鬼推磨,古人诚不欺我!
餐风饮露的又行进了两天,便到了昭国的号称一线天山脉的小镇之下,若芙感激万分的付给了赵大爹剩余的银两,还另外多给了二两。
那赵大爹自是千恩万谢,热络的帮桃花她们找好了落脚的客栈,又对桃花仔细叮咛嘱咐了许多,才有些不放心的赶车折返了,桃花站在路边目送着这一路护送的老人踏上了归途,想着身后自己要独自面对的那高耸入云的山峦,心中不由的默默祈祷着,万望一生平安,为着赵老汉,更为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