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兄妹埋头练琴,谢府的当家人也没闲着,早早地定下了谢十二小姐及笄礼的嘉宾,并郑重地下了帖子。谢府请了长公主做首席嘉宾,此外京中的几个皇子府、公府、侯府、伯府等高门大宅皆收到了谢府的请帖。有大学士吴忠信亲自助阵,一些当朝清流门户也表示届时会出席,如此一来,竟比当年谢十小姐的及笄礼还隆重。
农部尚书吴凯及夫人也接到谢府请柬,云海公主见了很是不悦。如今她已有四个多月的身孕,尚在禁足当中。
云海公主酸道:“明明早就出嫁过的,竟还当黄花大闺女似地操办,真当大家都是傻子么!”见吴凯不接话,忍不住问道:“驸马当真要去?”两人大婚之后,吴凯每日不过例行公事一般地到公主府点个卯就走,对此云海公主早已心生不满。
吴凯面色温和地回道:“公主好生休养,书房还有些事要处理……”竟是又要走!
“站住!”云海公主情急大喝,忙转又温婉地道:“驸马,本宫有事……相求。”
吴凯闻言重新坐定,等她开口。
云海公主迟疑,眼见吴凯露出不耐的颜色,忙开口道:“父皇平日与母妃感情甚好,想父皇现已消了气,能否请驸马在父皇面前美言几句,早日将母妃迎出冷宫。”
皇贵妃从冷宫出来,不过是迟早的事,为人婿者求这个请,到哪都说得过去。吴凯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云海公主不由得一喜,接着又吞吞吐吐地说起另一事:“前时本宫为买下两个铺子,不光用完了陪嫁的银子,还举了债,原想这两个铺子收益好,钱银能很快收回来的。不想,那两铺子原来的掌柜和伙计皆不是被买下而都是雇佣的,铺子换了主人他们也自去了,铺子的收益自然一落千丈,可债却越滚越多,此时又没法请母妃帮忙,驸马……”
云海公主被高利所困,向自己的夫君求救。这事是她赌一时之气的确处理不周,她不免有些心虚,紧张地看向自己夫君吴凯,若不是数额巨大无法应对,她也不会开这个口!这事不求吴凯、她还能求谁?
吴凯的肤色本来就不算白,这会儿脸色越来越沉。
云海公主有生以来,首次感到了害怕。
沉默了许久,吴凯不容置疑地命令道:“吴府早有家训,子孙不得涉足商界,你既进了吴家的门,就当遵守,此其一。其二,吴府没有多余的钱银供你糟蹋!你一个堂堂公主,自入商界,真是有辱斯文!既不善经商,就赶紧把铺子关了!不管你是变卖首饰还是变卖田庄,必须马上把债务了结!可听清楚了?”
云海公主心有不甘,却无话可驳,只得抿唇应下,又眼睁睁地看着吴凯发作了她身边的两个亲信,然后拂袖而去。
……
谢廷玉对于自己和妹妹谢梧瑶比试一事,相当的郑重其事。他将比试地点安排在京郊他名下的庄子里,还邀请了不少他的朋友当评委。二人垂帘比赛,评委根据琴声定优胜。
居然还请来了第三方当评委!谢梧瑶心道,仍挑剔道:“这不公平,评委全是你熟识的,比赛地点还是你的地盘,我不同意!”
就知道她总有话说,谢廷玉道:“你不同意,那你说如何?”
“比赛地点改在我那儿举行,我的庄子离你的军营也近,你请的那些评委来得也方便。”谢梧瑶先争取主场之力。离开戒备森严的皇子府,谢梧瑶心中没底,暗自祈祷外面世界差不多也该太平了吧?自从上回遇刺,她就没敢独自离开皇四子府过!
谢梧瑶找出的理由这般冠冕堂皇,谢廷玉如何说得出不来:“依你!”
难得两人有点正经事做,兄妹俩竟都当起真来,各自认真备战。
谢梧瑶认为强大的选手赢得比赛,彪悍的选手充分利用规则来赢得比赛。谢廷玉则认为,搞定评委也就搞定了比赛。为赢得比赛,两人各自动起小脑筋来。
……
比赛的前一天,朱云劲将谢梧瑶叫去。他特意从宫廷请来一名琴师高手,为谢梧瑶做最后的赛前辅导。
谢梧瑶听琴师灌输了一两个时辰,脑袋都大了,求饶喊停。
朱云劲挥退琴师,问她可有把握?
谢梧瑶摇头轻笑,故作玄虚道:“临时抱佛脚,佛说,不可说!”
她的脸颊红扑扑的,眉眼恬美,笑得嘴角微翘,朱云劲一时看得转不开眼来。
谢梧瑶瞧他这样,忍不住眨着大眼睛,好笑道:“哎!你该不会迷上我了吧?”说得自己一愣,忙一手捂了嘴,摆手道:“姐夫,玩笑,我开玩笑的!”
朱云劲幽深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直视着她的眼,就在她顶不住对视要躲闪开去的瞬间,他伸出手,手指轻轻压在她放于琴弦上的食指上。琴弦颤动,发出了短促低沉的一声,在寂静的房内悠悠淡逝。
他的手指慢慢地在她的手指上来回划过,黑黑的眼眸仍直视着她的,他说得无比缓慢而坚定:“我对自己痴迷的人或事,从不开玩笑。”
谢梧瑶半天半天才缓过神来,脸上已是充血一片。
老天,这是什么状况!她遇到了高手,她玩不过了!她奉陪不起了!谢梧瑶按下砰砰乱跳的心,手忙脚乱地起身,又七手八脚地收了琴和谱,也不敢直视那人,胡乱道:“天不早了哈,我该走了,回见,回见!”竟是夺门狼狈而去。
……
谢梧瑶以备赛为名,没有出来和大家一起吃晚膳。
想了一晚上,谢梧瑶决定就此搬回自己京郊的庄子上去住。
第二日一早,朱云劲尚未下朝,谢梧瑶辞别姐姐谢梧珏。谢梧珏有些意外,本以为妹妹和弟弟只是去一天的,不想竟是要搬去住。稍事挽留,见妹妹去意坚决,谢梧珏也便允了。谢廷玉一听谢梧瑶要搬,赶紧吩咐自己的贴身丫环兰香和小厮响茗和烟茗,他也就一起搬去庄子了。
走得匆忙,鹌鹑和谢梧瑶等挤在一辆车上。鹌鹑的伤还没好,她一人躺着占去了车厢的大半,鹌鹑有些过意不去,辛娘抱着她,安慰说让她只管安心。
一行人到了郊外的庄子,谢廷玉请的朋友也陆续到了。
谢梧瑶建议道:“这么好的天,不如我们先烧烤吧?”谢廷玉知道妹妹向来鬼主意不少,唯恐夜长梦多,激道:“你若怕输不想比,直说吧。”谢梧瑶只得应战。
比试的结果很出谢廷玉的预料。
兄妹俩分居一扇垂帘后,各弹一曲。
谢廷玉弹的是《高山流水》。他弹的曲目早已私下通给各个评委,只要不是聋的,就该评他胜。
然,谢梧瑶却是钻规则的空子以歌声来弥补琴声,出奇制胜。她边弹边唱,曲调优美,歌词独特,嗓音清丽,竟是在座的人都未曾听闻过的,令人耳目一新。只要不是聋的,都知这是妹妹在弹唱,评委大多选了谢梧瑶获胜。
谢廷玉只有感叹的份了:他所谓的这些朋友,都是重色轻友之人!
最后谢梧瑶获胜,成功保住了绿琴,还赢得了谢廷玉的庄子的地契,只不过她无论如何不肯收下。
……
谢廷玉请的众评委当中,有两人事前就打定主意要选妹妹胜出的:一个是孙侯府的孙名元,一个是皇六子朱云熙。
众评委都是少年年纪,对获胜者的容貌、歌声、琴声皆是多有赞美。
孙名元对谢梧瑶的心仪,在他们这个圈中已是公开的秘密,朱云熙打击他道:“宫中即将选秀,被选上的小姐,先紧着皇子挑完,才轮到给公侯之子指婚!”
孙名元却很乐观,胸有成竹道:“瑶儿已出嫁过一次,皇子即便是想娶,皇上也未必给指!”
朱云熙不悦,哼道:“咱俩走着瞧!”
孙名元和谢廷玉同为朱云熙的伴读,几人从小玩到大,平时也不太把规矩礼仪放在眼里,彼此间随意得很。孙名元当仁不让道:“那就走着瞧吧!”他已求得母亲去谢府提过亲,加之他又与谢廷玉交好、从小与谢梧瑶相熟,胜算谁大得过他来?孙名元神气十足。
孰不知隔墙有耳,在他们周围服侍茶点的丫环竹子听个正着,随后就将两人的对话学给了自家姑娘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