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弦第二日上玄机楼的时候,仍旧是一肚子火气。
能灭火的人提着裤子就跑了——虽然跑前还是替沈知弦略略解决了一下, 但沈知弦仍旧没能得到完全满足。他想起来在现代时曾听过的一个词, 还是忍不住在心底恨恨地骂了一句。
晏瑾这个小作精!都给惯成什么样了!
下次再见,一根手指头都不许他碰!
他脸上笑容是惯常的温和, 但要是熟悉他的人见了,就能隐约看出来一点儿咬牙切齿的味道。
玄机楼主名唤邬悬, 他与沈知弦倒是不算太熟, 但常年接触神神道道的人总是比较细心敏锐, 他感受到沈知弦身上有一点儿不同寻常, 试探性地问:“沈宗主是遇着什么事了?”
沈知弦矜贵得体地微笑摇头:“无甚大事。只是昨日来的途中见着了一只狼崽儿,凶得很, 咬了一口就跑了。”
邬悬若有所思地啊了一声,没接着问,引着他与其他人见面。
这次的小集会气氛要比上一次严肃得多。邬悬神色有些凝重, 将绘制的卦象摆在众人面前:“师门规矩卦不二算, 本君前些日子算了这一卦, 今日不便再算一次——诸位请瞧一瞧这结果罢。”
他将卦象解释了一番, 最终只叹息着落下一个“大凶”的结论:“若无机遇,此行甚是危险。”
“再艰难也是要去的。我们这些老家伙, 该护着小辈们。”略显圆润的药宗宗主薛慈摸了摸下巴, 笑呵呵道:“我们药宗什么不多,灵丹妙药倒是不少。各位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便是了。”
其余几位与会者,包括沈知弦在内, 都各自表了态。虽说邬悬开门见山的就表示了危险重重,不过也没有谁表现出不同意的。
毕竟事关整个修仙界的安危,他们处于上层的宗门,总不能退缩,这事情早解决了也早安心。
那些逃逸的妖魔鬼怪们也不是各自分散的,它们在被众仙修们追杀了一段时间后,学乖了,开始抱团起来。
据各宗门各种手段的探查,最终是确定了一个最可能藏匿着大部分魔物的地点。
众人一顿推敲,决定给这些妖魔来个釜底抽薪大围剿——就算不能尽数将它们除去,也要尽可能将那处地方暂时封印起来。
带得太多人去,反而容易惊动妖魔们。众人一番商议,最终决定就由着他们在场的人去打头阵,后续再安排清理与接应的弟子们跟上。
在场的几乎都是各宗门的宗主,年纪较大的老狐狸们了,只有千音阁来的是位年轻的大弟子连琴,瞧着大概与沈知弦差不多大,怀里抱着张古琴,在一众前辈面前也不卑不亢,彬彬有礼。
据闻千音阁阁主身体抱恙,连琴则是千音阁内定的下一任阁主,掌权已久,资质也是整个仙修界里数一数二的优秀,他代替千音阁阁主来此集会,也是正常。
邬悬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沈知弦,感叹道:“我们这些老家伙,要被年轻人们追上啦。”
事不宜迟,众人又开始紧锣密鼓地安排剩余事宜,一群人过去太引人注目,独自行走又没个照应,最后众人分作两组行事。
一组在前打头阵,一组在后引着各宗门弟子。
沈知弦与玄机楼邬悬、药宗薛慈以及千音阁连琴分得一组,是要先一步出发的。
各种事情敲定后,众人分头行事。然而沈知弦几人刚走到山脚下,便迎面而来一位黑衣青年。
看见这人,沈知弦眉心就不自觉地抽了抽,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忍不住飙升。
那黑衣青年径直拦在几人面前,视线从沈知弦开始移到邬悬神身上,神色微微一动,似有些迟疑:“玄机楼主?”
他的气质沉冷,修为内敛,邬悬一时竟也不能看破他的境界,不答反问:“你是何人?”
黑衣青年气质沉冷,闻言从怀里摸出来一封信函:“明州谌家应约而来。”
邬悬将那信函展开仔细看了看,确认了它的真实性,他微蹙的眉头略略松开,带起一点笑容:“此处人多,还请借一步说话。”
五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交流了一番。
明州有许多隐世大宗,实力相当强大,只是他们习惯避世不出,只有宗族里小辈偶尔会出来历练。
邬悬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他们发过去邀约信函的,心里也没抱太大希望,前几日见明州无人来,他便没再放在心上,谁知眼下居然见着了人。
不过邬悬也没有被这信函冲昏头脑,他谨慎地询问青年的身份,青年意会了他的怀疑,二话不说,掏出来一块雕刻精致玉佩。
玉佩上灵气精纯,约莫是宗族世家里证明身份的物件。
邬悬道了声冒犯,伸手取过玉佩仔细看了。在场众人中,多少都知道明州隐世宗族,但只有邬悬对他们比较有研究。
那玉佩确实是真的,是明州谌家独有的标志。
邬悬笑容里带起了几分真心,当下长话短说重新商议一番,最终青年谌晏得以加入。
沈知弦睨着他,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还谌晏呢。
他们所认识的人里,只有一个谌洌与明州谌家有关系,也不知道晏瑾是用了什么法子弄来这么个玉佩,装作是谌家的人。
晏瑾改容换貌装作谌家人,沈知弦也不拆穿他,只作不认识,也不同他讲话。一路上众人各自骑着坐骑赶路,晏瑾便有意无意地凑到沈知弦身边。
沈知弦只当看不见,笑吟吟地同连琴讲话。
晏瑾抿了抿唇,望向连琴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流露出一点儿危险的意味。连琴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然而他偏头望去时,却又只看见这沉默的青年正目视前方,身板坐得端正,像是从未曾望过来一般。
就这般走了几日,连总是笑呵呵的、人如其名满目慈祥的药宗宗主薛慈都觉得不太对了。
他们虽然表面上是接纳了晏瑾同行,但实际上还是会对他抱有防备的,毕竟明州的这些个大宗族隐世不出许久,揣着什么心思谁都不知道,只是这青年……
是不是对他们沈宗主太关注了点?
再一次看见青年下意识就选择在沈知弦身边坐下后,邬悬不动声色地笑道:“谌君之前与沈宗主相识?”
“不认识。”
“久仰。”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邬悬笑眯眯地喝了口茶,打趣了几句,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略略休息了一番,众人又开始赶路。
出茶楼的时候,沈知弦不知是有意无意地落在了最后,而晏瑾自然而然地也慢了脚步。
一抹绿意悄悄地从晏瑾袖子里钻出来,飞快地跳到了沈知弦的袖子上,又轻车熟路地攀爬到沈知弦肩头,唧唧啾啾地叫。
前头几人听见动静,下意识回头来看,薛慈一看见小草芽眼就亮了亮,他是药宗出身,对灵植极为看重,虽然不认得小草芽是何品种,但一眼就能看出它不同寻常:“这是沈君养的小灵植?”
沈知弦笑吟吟的,晏瑾不说话,他便不否认:“看着有趣便养着了。”
灵植开窍虽然稀罕,但也不是没有,不过像沈知弦一样养了当小灵宠的倒是很少见。薛慈又瞧了它几眼,感受到小草芽身上蓬勃的灵气,有些心动:“不知老夫能否近观一下?”
小草芽晃了晃,没等沈知弦回应,就蹦去薛慈手上,冲他活泼地抖叶子。
薛慈长期与灵药灵植接触,身上气息很温和,小草芽对他便也不排斥,在他手心里打滚。
薛慈掏出来一颗上等的灵丹喂它,它竟也不推辞,两个小叶片抱着圆滚滚的大灵丹,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不一会儿,就将那灵丹化作灵气尽数吸收。
它发出来一声类似饱嗝的声音,站起身来,一本正经地朝薛慈鞠了个不伦不类的躬。
薛慈被它逗得忍不住发笑,忍着不舍将小草芽递回给沈知弦:“这小家伙倒是机灵,一点儿也不认生。只是以后可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呀。”
沈知弦替小草芽又谢了谢那丹药,随手将小家伙又搁在肩头,半真半假地玩笑道:“大抵是我没有养宠物的本事,养的小家伙总是喜欢往外跑。”
同行几日,大家地位相当,也都不是什么难相处的性子,很快就熟稔了,开起玩笑来也随意了许多。薛慈顺口问:“沈君还养过别的小灵宠?”
沈知弦翻身上坐骑,他的坐骑是一匹飞马。坐稳后,沈知弦偏头,似笑非笑地回道:“还养过一只凶得很的小狼崽,可惜养不熟,咬我一口,就跑啦。”
“啊呀,那很可惜……”
薛慈一边笑着,一边也爬上了他的坐骑,那是一只看起来懒洋洋的黑壳乌龟,脑袋尾巴总是缩着,只有四肢伸着。
天生飞着总是要比地上跑着快,这些日子他们都是在飞着赶路,沈知弦这回是独自飞着,没有晏瑾陪着,那点儿恐高的情绪又有点上头,只是一直忍着,倒也没太表现出来。
这回晏瑾将小草芽送过来陪着他,看着小草芽在飞马脑袋上迎风跳舞,沈知弦略略舒了口气,觉得心情松快了一些。
晏瑾照旧是跟在他身侧不远处,几乎与他同速而行,离其余几人又略远一些。
沈知弦正给小草芽数着它能腾空翻几个身,耳边却传来了晏瑾的声音,轻轻的,是用秘术传来的,只有他一人能听见的。
“我也有养过……”
沈知弦给小草芽数着的数一顿,就漏掉了一个数,小草芽翻身翻得正得劲,并没有注意到。
“我家小猫儿不理我了,怎么办?”声音里还带着点疑惑和无辜,晏瑾轻声道,“我把我的小猫儿得罪了,他生气了。沈君经验丰富,能否教我个法子怎么将他哄回来?”
沈知弦:“???”
沈知弦拎起小草芽就想给晏瑾扔回去,拎起来想了想又忍住了,将它重新搁回飞马脑袋上,没好气地动了动嘴唇。
没发出声音,声音顺着秘术传入晏瑾耳中。
咬牙切齿的。
“……挨一顿打就可以。”
……
紧赶慢赶,众人终于赶到了之前查探出来妖魔藏匿的地方,那是一处高山,山脚处被凿出来一个山洞,里头黑漆漆的什么都瞧不见,只隐约有窸窸窣窣仿佛小动物刨沙坑的声音。
沈知弦伸手悬空覆在旁边的山石上。灵识探入如泥石入海,惊不起一丝风浪。沈知弦感知了片刻,蹙起了眉:“有灵气,也有魔气。”
他轻吸一口气:“这是一处秘境。”
——这一整座山,都是秘境。
“这些个妖魔居然还懂得藏匿在秘境里。”邬悬掐指推算了一番,“半凶半吉,晦朔不明。”
他话音刚落,连琴忽地叫了声“小心”,一抬手,就将古琴砸了过去!
那黑漆漆的山洞里发出诡异的声音,一团黑气被古琴砸了回去,似乎在咆哮,地面隐约有些震颤,那山洞门口似乎有无形的屏障被打开了,狂风从里头席卷而出,卷携着许多泥沙灰尘。
整座山都在摇晃,像是要平地而起。
沈知弦骤然道:“这是个会移动的秘境,它们要跑!”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真的太忙忙忙了更新时间乱七八糟的,不要打我呜呜呜,下一更周二or周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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