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别知道自己铸成大错,立刻将欧阳克送回军帐之中,之后便召随军蒙医前来诊治。
果然,如哲别所说的那样,蒙医对一般的内外之伤倒有办法,但面对这种古怪之症,蒙医却束手无策,只能想办法先将那三支长箭取了出来,别的却再没办法。
一连几日,叶向晚守在欧阳克床边,眉头不展。
欧阳克拉着叶向晚的手,笑道:“晚儿,你若对我有一丝仁慈,面对我叔父时,便有可能因为想起我而下不了手。……唉,还是帮不了你……。”一句话没说完,又晕了过去。
哲别也陪了几日,找时间对叶向晚说了自己出手的原因。叶向晚道:“哲别将军,我感谢你的一片真心,只是有件事或许你不知道,我与欧阳克的命早联在了一起,一生俱生,一亡俱亡。因此,我与你之间,不可能再有什么瓜葛。”
草原上的男儿都是磊落之人,哲别自知道叶向晚与欧阳克有情的那一刻起便冷了心,现在听到她的回答,便彻底放开了对她的感情,转而对误伤欧阳克的事上了心。只是他那几箭本是他的秘技,等闲治疗办法根本无法奏效。
眼见着欧阳克的脸色一天比一天灰败,清醒的时间一天比一天少,昏睡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叶向晚也一天比一天揪心。
这一天,叶向晚看着昏迷中的欧阳克,忽地那个通汉语的蒙古兵进帐,对她施礼道:“叶姑娘,哲别将军在外面等候。”
叶向晚握了握欧阳克的手,将它放回到被子里,这才起身同蒙古兵出了帐子。
哲别一身黑衣,站在帐外。猎猎风中,吹得他衣襟作响,更显得玉树临风一般,英气逼人。
“哲别将军。”叶向晚道。
“欧阳公子还未醒来?”
“还未。”
“这事倒是我鲁莽了。”哲别深深叹息。
叶向晚苦笑:“哲别将军这些日子已经将这些话说了多遍,我知道你也是无心之失,横竖是我们命该如此,能这样了此一生,倒也省事。只可惜报仇无望了。”
哲别道:“叶姑娘,或许是我有点交浅言深。不过当初你说你与欧阳公子有仇,现在又诸般护着他,还说报仇无望,请恕哲别驽钝,着实有点弄不清叶姑娘话里的含意。”
叶向晚道:“此事原只是我与欧阳克之间的事,中间枝枝节节,牵扯良多。之前我只把哲别将军当成一位可交心的朋友,却从未想过其他,自然也没想过要把我自己的仇恨讲给哲别将军知道。但现在看来,如果我那时先讲的话,现在的情况大多便可避免。”说着,便将她与欧阳克在牛家村的初遇,如何被他强迫离开,自己如何施计逃走,又如何被他百般纠缠,最后终于在孤岛上定情,哪知道出来之后却发现自己的恩师被欧阳克的叔父所害等事略略说了一遍。
哲别听完,道:“我还真是办了大错事,不知道现下能有什么帮得到叶姑娘的?只要姑娘有所吩咐,哲别能做到的话,必无所辞。”
叶向晚低声道:“除了希望欧阳克的伤能早些好起来外,我现在还能有什么事可多想?”
哲别听罢,眉头深皱。这段时日,为了救欧阳克,他甚至将叶向晚来草原的事告诉了拖雷,将诸王身边的王牌军医也都请过来,但俱无效果。可以说,能做的事情,他已经全做了。
叶向晚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心道:“都说祸害遗千年,明明郭师兄和黄师姐历经磨难几经生死还活了下来,欧阳克却真的要死在这里不成?”一想到这,她的心忽地微微一动。
几经生死?
郭靖和黄蓉在原著中几经生死的时候是靠什么活了过来?
她仰面向天,沉思不语。
哲别见她似乎神游天外,也不敢惊扰于她,只默默站在她身边相陪。
郭靖、黄蓉……开始相遇,之后是大闹完颜府……再以后……好像是碰到洪七公?牛家村疗伤……啊,对了!《九阴真经》疗伤篇!救了郭靖一命也让她义父功力尽复!
叶向晚的心一下跳了起来。
对!《九阴真经》!
可是,现在郭师兄身在何处?
就算他来到了这里,难道他真肯用《九阴真经》救得欧阳锋的侄子?
就算他肯,黄师姐肯吗?
叶向晚心乱如麻。
如果不肯……怎么办?
毕竟,欧阳锋作恶多端,欧阳克真习得《九阴》,还会瞒着叔父不成?一旦欧阳锋习得《真经》,天下再无可克制他之人……
有没有别的办法?
《九阴真经》这个办法,郭靖肯不肯传还是未知之数,只能等到别的办法都尝试无果时才能最后一试。
那么……别的办法……
原著里……
郭靖黄蓉……几次遇到假裘千仞,之后定下铁掌峰之约,却碰上了真裘千仞。黄蓉轻敌,以至于伤于铁掌之下……当时,是怎么救的来着?
哲别见叶向晚一直不吭声,终于忍耐不住,轻轻开口道:“叶姑娘,欧阳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你放心好了。这附近有一条河,名叫白龙潭,景色不错,不如我们同去散散心?”
“不了……嗯?白龙潭?”叶向晚脑中有灵光闪过。
“是啊,叶姑娘可想去?”
“不不不,哲别将军,你让我自己静一下,先别说话。”叶向晚的大脑高速转动起来。
白龙潭?白龙潭?……黑龙潭?
黑龙潭……瑛姑……段皇爷!对了!郭黄去了黑龙潭,见到瑛姑,瑛姑将九花玉露丸里放了□□,指点他们去向段皇爷求治。
还说,见到段皇爷前不可说出求治伤的话来。
但是,段皇爷住在什么地方来着?
黑龙潭又在哪里来着?
叶向晚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急得原地团团乱转。
“叶姑娘,你怎么了?”哲别虽然听她说让她静一静,但见她急成这样,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叶向晚病急乱投医,一把抓住哲别:“哲别将军,黑龙潭在哪?段皇爷在哪?”
哲别看了她半天,不明白她怎么会没头没脑地问出这些话来。
叶向晚也醒悟到自己问得唐突了,不由得苦笑着放开了手。
“草原上没有黑龙潭,这里只有我们大汗才是真正的王。”哲别道。
叶向晚没精打采地道:“是我问错了人,哲别将军。”
“中原有没有黑龙潭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知道,有一个能给人治好伤的和尚,似乎以前就是叫做什么‘皇爷’的。”哲别道。
叶向晚眼中一亮:“真的?你怎么知道?”
哲别道:“数年前我被大汗派到中原,但中途被人察觉打伤,流落到一座山上,当时就是一位和尚给了我几粒灵丹,治好了我的伤。而且他手下有打柴的打渔的四个人,看得出个个功夫不凡。我曾经无意中听到那四人中有一个叫那和尚为‘皇爷’来着。”
“和尚?皇爷?渔樵耕读?看来就是这个了。”叶向晚喃喃道,“那哲别将军可记得是在何处?”
哲别想了一会儿,才道:“我当时是路过了常州和德州,经沅江直上,啊……是在桃源县那里被袭受伤最终被救,我记得当时身在一处大瀑布旁边。”
叶向晚大喜,忍不住跳起来抱了一下哲别道:“哲别将军,谢谢你。”说完转身跑回了欧阳克的帐篷之中。
哲别自与叶向晚相识以来,她主动对他亲近,却是因为另一个男人。他心中不免有些酸涩,但旋即将这种情绪抛到了脑后。
叶向晚当晚收拾行装,第二天就同昏迷中的欧阳克离开了哲别的营地。哲别知道留两人不住,她这次一离开,以后也难得再有见面机会,送了许多金银,又命军士套好马车,车中置锦衾软枕,用大厚被覆着欧阳克。
车夫一扬长鞭,叶向晚转头同哲别微笑挥手。哲别忽地想起一事,前行几步,大叫道:“叶姑娘,郭靖来了后,我要遣人到何处告诉你?”
叶向晚道:“放心,只要活着,我一定会再来这里。”
哲别听到她的话,心中大定,眼见着大车在一道尘烟中渐渐远去。
这样忽忽行了半月有余,叶向晚与欧阳克一路出了蒙古北地,果真西行过了常德,到了桃源县辖内。
叶向晚眼见欧阳克每天已经清醒不足半个时辰,心中越来越急,不停地催促车夫加快速度。
忽地车中一声□□。
她知道欧阳克已醒,大喜,忙掀车帘进去,将他的枕头稍垫高些,轻声问道:“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好点儿?你放心罢,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欧阳克低声笑道:“早知道这样能让晚儿温柔对我……我,我早该如此……。”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剧烈的咳嗽打断了。
叶向晚边帮他抚着胸口,边道:“伤成这样,怎地还不正经些?我跟你说,这段时间一直忙着的赶路,也没时间告诉你。这次我们是去向段皇爷求医,他手下那四个人不大好相与,你莫要乱讲话再惹了祸事。”
欧阳克靠在她怀里,笑道:“一切听晚儿的就是。就算我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怎么也得努力多活几十年要让晚儿多看看这大好河山不是?”
叶向晚搂着他,叹息一声,就听外面车夫道:“叶姑娘,前面路边有个小饭铺,我们先停下吃些东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