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九月开学的第一天,宋非站在市一中的门口晒早晨的太阳。在人来人往的学生人潮里,他那一身辅仁中学的校服尤为显眼。
没过多久,一辆白色丰田就滑入了市一中校门前的车道。宋非双眼一亮,明明想冲过去拉开车门却硬生生忍着靠在自家的车门边。
白色丰田的车门豁然打开,一名穿着天蓝色校服衬衫的瘦弱少年拎着小提琴盒子下了车。他先是望了眼人头攒动的校园,才回过头张望,在看到宋非后立刻露出笑容大步走了过来。
宋非看着他越走越近,终于还是忍不住迎了上去。
两个外表极出色的少年走到了一起面对面,还没有开口就先抡起拳头往对方的肩上捶了一拳,引得周围的学生驻足观望。
“开学第一天,要不要这么嚣张啊?”宋非看着洛然新换的发型,立刻发出不满意的嘀咕声。
“啊?我只是觉得浏海太长,看乐谱的时候有点碍事啊。”洛然摸了摸头上的板寸,自觉这样清爽了不少。
宋非哼了一声,摇头做深沉状:“不好,不好,这样非常不好。”
洛然扬了扬眉,没有说话。
“要对付一个斐阳,我已经很吃力了啊!你还搞成这样去招蜂引蝶,让不让我活了啊?”宋非摊手抱怨,却掩不住脸上的笑意。
洛然笑了起来,快乐的情绪直达眼底。以往半遮住眼睛的浏海彻底不见,反而衬托出他这个年纪才会有的阳光和青春,显现出一种十分张扬的俊美。
“今天的开学典礼,校方让我上台演讲,要不要来看?”洛然微微转身看向市一中的校门。
宋非瞄了眼不远处的丰田,扯了扯嘴角,“你这是在撺掇我逃课么?”
洛然摇了摇头,抓紧手里的小提琴盒子,笑着朝宋非挥挥手转身就融入了进校的大军中。
宋非目送着洛然的身影淹没在人群里,慢悠悠的转身朝那辆白色丰田走去。
“笃笃笃”敲了敲车窗,看着墨色的窗玻璃降下来,宋非歪着头,半个身子探进车里看着里面的斐阳。
“你到底怎么跟他解释的?我看他好像跟没事人一样啊!太不寻常了!”宋非感慨了一下,眼底隐隐藏着一丝不甘。
斐阳耸耸肩,笑得一脸的柔情蜜意,“他不知道切诺家族是做什么的。而我的父亲和兄弟都表现得很和善,他认为我可以有秘密,只要在他问的时候诚实相告就可以。”
宋非的脸上闪过一抹惊讶之色,“就这么简单?”
斐阳收敛了唇边的笑意,眼眸内逐渐浮现出戾气:“你希望有多复杂?”
宋非看斐阳的神色不对,连忙摆手为自己澄清:“只是好奇而已,不要摆这种脸。我虽然喜欢他,还至于真的出贱招离间你们。”
斐阳微微扬起下巴,抬高了音质疑:“是吗?”
宋非立即不屑的哼了一声,“感情这种事,要赢就要堂堂正正,那种背地里使阴招的,咱不稀罕!”
斐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反问:“那么,宋小少爷,请你告诉我,打电话通知我父亲他儿子有了爱人的事情是谁做的呢?”
“哦呀!天气好热啊!真是的,赶不及上课了啊!哎呀,开学第一天呢,迟到了,校长面子不好看啊……”宋非一边拿手扇着风一边快步闪人,生怕慢了一步就被生吞活剥。
斐阳坐在车里笑,拿起行动电话拨过去,看着车外的宋非接起了电话。
【喂?】宋非的声音有点小心翼翼。
“别急着回去,然的开学典礼需要一个好朋友陪他度过。”斐阳说完也不等宋非的回应就挂了电话,发动车子驶离了校门。
宋非收起电话转身就朝离去的丰田竖起中指,嘴里还嘀咕着一大串抱怨,脚却转了方向往市一中的校门里走去。
斐阳打着方向盘转了方向往郊区开,路过一家花店的时候买了两束白菊花带上。
大半个小时过后,桥山公墓的山头就显露在斐阳的视野内。他微微眯了一下眼,将车驶进去找了地方停好,捧着两束白菊花慢悠悠的往山顶上走去。
盛夏过去,山间一片青松,偶尔远处的山头传来两声鸟鸣,倒也缓和了墓园里寂静得近乎于庄严的气氛。
斐阳一直往上走,到了山顶,寻到一个空白的墓碑将一束菊花放了下去。
“老师,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斐阳看着那片空白的墓碑,半饷后,弯腰深深鞠了一躬。
“抱歉,我实在无法将你和她合葬在一起。以前是不愿,现在是不能。洛家一切安好,当年以死相逼拆散了你和她的男人已经在监狱里自杀了。”
“现在的洛家被她的儿子打理得很好。虽然,我一直不了解你深爱的她是什么样的人。但是她的儿子却教了我许多,我也看见了她的演奏会,听见了她的原创曲,她的音乐里有你的影子,我相信你说的,这世上果真没有一个人比她更爱你。”
“老师,请原谅我曾经当着你的面那样诅咒过她。现在,我正准备用自己的一生去守护她的儿子,也算是一种偿还了吧?”
“老师,宋家因为你的关系待我不错,也对她的儿子照顾有加。不过,宋家的人都以为你活着,我照你的吩咐什么也没说。宋老太爷还在盼望着你这个大儿子回家,身子居然一直硬朗着。”
“哦,对了。我还帮着她的儿子收购了韩氏,父亲帮了点忙。我想他和大哥应该都挺喜欢这孩子,前两天见面,父亲还偷偷把切诺家传媳妇的戒指给了这孩子。你瞧,你爱上的女人有多厉害,能生出这样出色的儿子来。”
“老师,最后一次了,以后我会忘了你的。下次再来,就只是陪着她的儿子来看她了。不过,你也不会介意的吧?毕竟,她就在你的旁边。”
斐阳仰头深深吸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始终凝着一股子悲伤,随后,他慢慢转身将手里的白菊花放到了隔壁的墓碑前。
“洛敏,我以前恨过你,现在却要感激你生下然,教导然,让我这辈子不至于孤寂的死去。谢谢你。”
斐阳弯下腰朝着墓碑上照片里巧笑倩兮的女人深深鞠躬,接着绝然转身往山下走去。
上了车,重新将车开上公路,太过寂静的旅程显得有些无聊。斐阳伸手打开了收音机。
“好,下面来播报一条大快人心的新闻!”收音机里传出了活跃的女性嗓音,斐阳挑了挑眉。
“韩家的制毒工厂已经被警察彻底查封,还有韩家旗下经营的各大娱乐场所也正在接受整顿。涉嫌贩毒,聚众赌博,以及贩卖妇女的韩家成员悉数落网,韩良泰和韩离已经通过终审被判处死刑,法官拒绝缓刑执行,而其他……”
斐阳勾起唇角笑了笑,伸手关掉收音机,拿起行动电话拨号,“嘟”声响了四五下后,那边的人才把电话接起。
【下课铃还没响,你最好有个不坏的理由!】听得出来,洛然压低了声音的话语里潜藏着一丝怒气。
“呵――然,我爱你。”斐阳笑了起来,一脸温柔。
【很好,够无聊,这一个月你都不用给我打电话了,有事去找我的助理。】洛然的声音骤然变冷,电话讯号里都潜伏着他的怨气。
“然,昨天不是说好今晚试试你在上面?”斐阳的眼底闪过一抹狡黠。
【一码归一码,不要混淆视听。】洛然的声音明显气弱了许多。
“哦――早晨的汤还合胃口吧?”斐阳拖长了尾音,唇边的笑容透露出丝丝邪恶。
【……还好】洛然的声音里透露出一丝防备。
“哎呀,上好的牛~鞭呢!不给你好好补补,我怕你晚上不行啊!”斐阳终于憋不住笑,咧出一嘴白牙来。
【晚上,洗干净了在床上等我。】电话里传来洛然咬牙切齿的声音,斐阳几乎想像得出此刻的少年该是怎样的暴怒状态。
“然,不急,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斐阳看着远方的宽阔的柏油马路,悠悠呢喃。
另一边借口上厕所出来接电话的洛然趴在了护栏边,用手捂住了心脏,不知不觉也笑了出来……好像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啊!医生说心脏病发现得早,动个小手术就可以彻底恢复成健康人呢!
一辈子啊,会是很长的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