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卿九是他们狐狸精家族中非常有名的公狐狸,据说他的长相在一向以美貌著称的狐狸精家族里也属于百世一遇的美男子,妖精野史《癸丑杂》上说他“言笑晏晏,熠熠有光”。
这些词跟花容月貌国色天香一样,太模糊的一个定义,反而有夸大之嫌。按照他们家族流传下来的比较实际和具体的描述说,这个胡卿九整个人像是在发光,尤其是身材好,两条长长的腿,匀称的腰身和浑圆的屁股,雌雄莫辩,男女通吃。最有说服力的一个例子就是,他们狐狸精在古时候是不分男女的,想勾搭男人了就变成美女,想勾搭女人了就变成美男,而胡卿九,据说他都不需要幻化女儿身,就能勾引直男!
可见美貌和身材到了一定程度,是不分性取向的。
胡卿九一直是他们家族公狐狸的楷模。做狐狸精能做到他这个份上,算是没白活。不过他在《癸丑杂》里是个悲剧人物,因为他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来想吸李成蹊,结果反被李成蹊做了修仙炉鼎,变回了狐狸身。要知道李成蹊这样的禁欲修行之人,对于妖精就像唐僧肉一样,因为有神佛庇佑,就会格外美味有营养,据野史记载,“胡卿九乃狐精,性淫,闻李成蹊九阳纯精之体,有器大之名,勾引之。”寥寥几句,一本正经开黄腔,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不过这些都是扯淡,只有他们胡家的人知道,胡卿九是被!迫!的!
胡绥想到画像上的张牙舞爪的李成蹊,立马问:“怎么救?”
胡滟容抖了抖酥胸站起来,灯光下看着那叫一个艳光四射:“小事一桩,交给我了。”
胡慧娘说:“二妹,你可别轻敌,这个李成蹊可不是普通的捉妖师。”
“管他是什么捉妖师,只要是个男人,没有我胡滟容拿不下的。”
那倒是,胡滟容自出师以来,从无败绩。也得益于此,她如今的媚术已经臻入化境,只要她摇摇尾巴,就没有她拿不下的男人。
“可是……”胡绥欲言又止,“可是他很丑诶。”
胡滟容脸色一黑,胡绥捂住了嘴。
白和为人最诚实,他都说丑,可见李成蹊是真的丑!明显不符合他二姐一贯的审美标准。
很多人觉得狐狸精生性淫,见着男人就要吸/精阳。其实他们狐狸精也看人,不是是个男人就想吸。
因为没有他们勾不到的手的男人嘛,天底下就男人多,自然可以挑挑拣拣。比如他大姐,以前混社会的时候就有很多条件:低于一米八的不吸,相貌不端正的不吸,低于本科学历的不吸。
当然每个狐狸精的条件不一样,像他二姐就不这么想:“那大学毕业的白领手无缚鸡之力的,有什么意思?!”她就爱农野村夫,觉得他们有劲,阳气足。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二姐我牺牲一回,绥绥,交给你一个任务,去把那个李成蹊给我找出来。”
“为什么让我去?”
“因为咱们家你年纪最小,还是个男人,你不跑腿谁跑腿。”
胡绥耷拉着头站起来。
“拿着画像,”白和说,“我跟你一块去,万一碰到危险,可以带着你逃跑。”
他们俩揣着画像出了门,胡绥把画像给了白和:“我都记在脑海里了,不用看。”
白和打开又看了一眼,哆嗦了一下又合上了:“真……丑。”
他们又回到了先前开百妖会的荒废大楼里,那儿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他们俩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一点线索,正准备回去呢,垃圾箱里忽然蹿出来一个人:“哎哎哎,你们俩……”
胡绥扭头一看,是公孙无忌。
公孙无忌在妖精堆里也是个另类,爱穿古装,戴冠帽,如今衣衫凌乱,帽子也歪了。
他和白和赶紧跑过去,公孙无忌说:“你们俩怎么又回来啦?”
“我们来找李成蹊。”
“找他干什么,你们俩活腻了?”
“是胡二姐找他,”白和说,“你知道他去哪了么?”
公孙无忌说:“他抓了一群的小妖精,往那边去了。”
公孙无忌指的方向,是城郊的一处道观,朝阳观。
胡绥立马走到白和身后搂住了他的脖子,白和一僵,抓住他的胳膊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这么远,你带着我飞过去啊。”
“我才多少灵力,刚才带着你飞了那么远,早就耗光了,你得让我歇歇,万一等会到了朝阳观出了事,我灵力耗尽,咱们岂不是跑不掉了?”
“你们还真要去啊,”公孙无忌见这俩人不理他,立马神秘兮兮地说,“不过刚才你们猜我除了看到李成蹊,还看到谁了?”
“谁?”
“我看见他身边还跟着一条小狐狸,灵光闪闪,是只灵狐呢。”
他们狐狸精根据灵力等级分为一到九尾,灵狐是五尾。
电视剧里常说的九尾天狐极为罕见,位比上古天神,别说九条尾巴的狐狸了,就是七条尾巴的神狐,历史上也没有几个,大部分狐狸精都在三尾妖狐的段位徘徊。灵狐是五尾,等级不低,没有四五百年是修不成的。
白和立马对胡绥说:“是你那个……胡老前辈!”
胡绥一下子激动起来了,他这不但马上要见到臭名昭著的李成蹊,还要见到大名鼎鼎的胡卿九了!
“那你看到李成蹊本人了么?”白和问公孙无忌。
公孙无忌说:“我看到好几个人呢,都穿一身黑色中山装,不知道哪个是!”
胡绥和白和就往朝阳观而去,挑了后山小路往上爬。夜已经深了,山上开始起雾,爬到一半的时候白和往山下看了一眼,整个a城灯火阑珊,这个城市在冬天尤其沉睡的早。
“刚才公孙无忌说,你们家那个胡老前辈怎么还是狐狸身,他不都是五尾灵狐了么?”
狐狸一百年鸿蒙之中现灵光,二百年可吐人语,三百年即成人形,胡卿五百年前元灵散尽,已经退回狐形,虽说要从头开始修炼,但灵狐少说也得有五百年的修为,按理说应该已经能成人形了。难道当初受的伤太重,还是有别的缘由?
“可能他……”
“嘘……”白和忽然拉住他往下一趴,胡绥抬头看去,就看到上面隐约有人走过,是两个清俊少年,都是十六七岁的模样,但都身穿黑色正装。
年纪轻轻就一身黑色正装,也太老气了吧,真是不会打扮。
“我好像听见了动静。”个头较低的那个说着便用手电筒往下面照了照,白和很是紧张,胡绥按了按他的手,示意他放松。这黑灯瞎火野草茂盛,普通人哪有这种眼力!
“二哥,你看,还真有两个!”
手电筒的光在他们身上晃了两下,胡绥和白和躲在野草底下,面面相觑。
“你们两个,干什么的,还不站出来!”那人语气颇有些张狂。
胡绥捂着头不肯爬起来,还是白和扯了他一下,他这才站了起来,伸手挡住了刺眼的光。
“竟然是两个小妖!”
白和和胡绥又互相看了一眼,竟然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是妖,不是一般人!
胡绥看了看白和,白和摇摇头。他抿了抿嘴唇,忽然撒腿就朝后面跑,结果跑了没有一米远,一条绳索就缠住了他的腿,扑通一声就摔了个脸朝地。
“哎呀。”
这不是普通的绳索,怕是有些法力在上头。
“还想跑。”那少年一跃从上头跳了下来,白和赶紧双手交叉:“绑我绑我,我不跑。”
一条绳索顺势缠住了他的手腕,白和回头看,见那少年将胡绥从地上拎起来,十六七岁的年纪,长的倒是健壮结实:“你们俩,来这干嘛的?!”
“我们来这修行的呀。”胡绥眨巴了一下眼睛,嫩嫩地说。
“修行?”那少年根本不吃他这狐媚的一套:“大半夜的跑到这里来修行?”
“菩萨莲花池里的金鱼听菩萨讲经就能修炼成精,老鼠偷吃了佛祖的香花宝烛,法力竟然抵得上半个观音。越是正法所在之处,修行越能事倍功半。”胡绥说,“我们听说朝阳观内来了个高人,所以半夜跑来沾沾光,争取早日顿悟!”
“你们来的正好,我师父抓了不少的妖精,把你们带过来正好给他看看!”
胡绥说:“我们真的没有恶意,从不杀生也从不作恶,良妖一个,我在人间上学,年年都是三好生,平时没事还会去敬老院打扫卫生!”
“堵住他的嘴,”上头高个那个较为年长的终于开口了,“大半夜的别惊扰了师父。”
胡绥闻言赶紧自己捂住了嘴巴,朝着那健壮的少年看了看。
“算你识相。”那少年冷哼一声,“走!”
胡绥和白和被推推搡搡进了朝阳观,刚进院子就看见一处房间妖气冲天,门上贴着两道灵符,里头小妖乱嚎,估计就是被抓的那一批。
那少年正要把他们推进去,角门处突然来了个中年男人,却是一身道袍,仙风道骨,一路小跑跑过来,问说:“哎呀呀,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在外头抓了这两个小妖。”
“都是什么妖啊?”
“是……”那健壮少年蹙着眉头看了他们一眼,灯光下看他,眉目更加英气,就是透着一股憨厚劲:“你们俩,都是什么妖怪?”
电视剧常有半仙或者神仙一眼就能看出妖怪是什么妖,这都是胡扯,除非开了天眼,否则只要妖本身不现原形,道行再高的法师也看不出来,最多能感受到妖气。白和说:“我是白鹤精,他是……”
“我是老鼠精,”胡绥说,“所以我刚才跟你讲说老鼠偷吃香花宝烛的事……”
“那不行啊,他不能关里头去,”那道长说,“这里头关着个猫妖呢。”
妖精也讲一物降一物,猫妖见了老鼠精,那是忍不住要吃两口的。
“真是麻烦。”那少年蹙起眉头。
“把他们俩关到隔壁吧,”那道长笑眯眯地说,“等李天师醒了再处理也不迟。”
胡绥和白和就被一起关到隔壁去了。白和见那些人走远了,方小声问说:“你干嘛说你是老鼠精?”
“那要是被李成蹊知道我是狐狸精,还不得杀了我啊,我们家跟他有血海深仇!”
“那你也别说老鼠啊,我最不喜欢老鼠了。”
妖也分三六九等的,老鼠在妖精堆里也上不了台面。
“你说李成蹊抓那么多妖精干什么?”胡绥问。
“不知道……你说他会不会是修行到了一定境界,还差一点功德,所以要杀了我们?”杀妖是有功果的,有些修仙门派为了早日得道,都会大肆猎妖,“李成蹊不人不仙的也活了几百年了吧,人想得道可比咱们容易多了,撑死修个七八十年,飞升就飞升了,不飞升就轮回了。他修了那么多年还没得道,可不就是差点什么,会不会他还差一点功果,所以这次下山来一下抓了那么多妖,全做他的炉鼎了。”
“这个李成蹊,还真是十恶不赦,妖怎么了,现代社会都讲究辩证看问题,妖也要良妖,道也有恶道,我看他就是个妖道!”
“可惜这个妖道太厉害了,咱们一群加起来也斗不过他。”
李成蹊是厉害,他不光自己道法厉害,还有个法器让妖魔鬼怪闻风丧胆,清光索。传闻他还有一把阴阳百花伞,比较神秘,留下的信息不多,只听说更厉害,是当年修仙大派百花门的至宝。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妖道不可怕,就怕妖道本领大!如今他们两个落到李成蹊手里,恐怕要完蛋。
两个人都一筹莫展,坐在地上想办法。
白和忽然一抬头,用颇有些微妙的语气说:“对了,你说你们胡家那个老前辈,他现在还是狐狸身?那怎么都还说李成蹊在和它阴阳双修,那岂不是……”他眼睛微微一眯,“这个李成蹊,口味很重啊!”
胡绥一愣,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一个男人摁着个狐狸怼啊怼的画面,随即咬牙切齿:“这个变态!”
白和“啧啧”叹息了两声,正要说话,就听见外头有脚步声传过来,有个很年轻的声音问:“听说你又抓了两个小妖,在哪?”
“师父,你还没睡呢……就在那个房间里关着呢。”
“别让他们跑了。”
“有师父的灵符镇着,这观里的妖怪一个都跑不了!”
白和抓住了胡绥的胳膊,激动地说:“李成蹊,李成蹊。”
胡绥一声不吭,只躲到了白和后边,紧接着门便开了,然后便进来两三个人,为首的一个只穿了个睡衣,身量细长,面容艳丽,白皙不似凡人,只眉眼有点凶:“就他们俩?”
白和立即跪了下来:“李天师……”
他这一跪下,躲在他身后的胡绥就无处可藏了。
世仇之敌,坚决不能跪!
那人看见他直直地站着,打量了他一眼,面上一愣,有些兴奋地问身边那个健壮少年:“狐狸精?”
那健壮少年说:“不是,是老鼠精。”
“我就不信了,老鼠精能长这么风骚的一双眼。”
我靠,他的眼最多比常人清亮一些,哪里风骚?!而且他的样子出了名的清汤寡水,哪有狐狸精的迹象,这人眼睛是太毒还是太瞎!
他说着看向胡绥:“你,到底是什么,不说老实话,直接打到你现原形!”
他们妖类,除非主动现原形,否则只能打个半死,只有重伤或者死了,才能原形尽现。
“你是谁?”
胡绥问。
那健壮少年道:“这是我们师父,大名鼎鼎的李天师!”
白和也拉了他一把:“你傻啦?”
看这些人的架势也知道他是李天师无疑了。
没想到胡绥却说:“你不是李成蹊。”
众人都是一愣,那人颇玩味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狗眼不识泰山,天底下除了我们师父,谁还有清光索!”那健壮少年气愤地要踹他。
“李成蹊可没这么好看!”
如果不是胡绥的面部表情像英勇就义的英雄好汉,白和会以为他在拍马屁!
那健壮小伙也是一脸嫌弃:“你以为你拍我们师父的马屁,我师父就会饶了你了?”
“不说实话,直接给我打,打到尾巴露出来,看看他是老鼠尾巴还是狐狸尾巴。”
那健壮小伙一听,立马上前抓住了胡绥,胡绥反手抓住那健壮小伙,看向他的眼睛:“小哥哥,你怎么这么壮。”
那小伙子一愣,随即脸色涨得通红,扭头说:“师父,还真可能是个狐狸精!”
穿睡衣的帅哥冷冷一笑,对着他吹了口气,空气中忽然闪现出一道白光,瞬间就缠住了胡绥的脖子,胡绥整个人忽然飘了起来,那白线吊在梁上,一拉紧,瞬间就勒红了胡绥的脖子。
“别吊别吊,”白和吓得脸色惨白:“他是狐狸,是狐狸!”
胡绥在上头直蹬腿,脖子隐隐已经勒出血痕。
“真是真是,我发誓。”
清光索瞬间消失于无形,胡绥掉落在地上,看来真他妈是李成蹊啊,出手这么狠!
“终于又逮到一窝狐狸!”那人哈哈大笑起来,“把他带到我房间来,我要好好审审这个狐狸。”他说着又看向了白和,白和忙说:“我不是,我是白鹤精,我可以变身给你看。”
话音一落,一只白鹤便伏在地上,画像也掉在地上
这个没出息的叛徒!
那健壮少年捡起掉在地上的画卷,摊开看了一眼,嘴角扯了扯,递给旁边的男子:“师父,这有一张……你的画像。”
那人接过来一看,脸上抽了抽:“这么丑?”
画上的李成蹊张牙舞爪,的确和眼前的这个小白脸不大一样。他也知道李成蹊传闻青春不老,但也没想到这么青春年少!
“这是祖传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把您画的这么丑。”胡绥说,“刚才真是多有冒犯,都说相由心生,您生的如此光风霁月,肯定是个大善人……”
“你少拍马屁。”那健壮少年拎着他的衣领,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还真是狐狸眼。”
他注意看的时候,有瞬间的入迷,这房间被灵符罩着,妖法是使不出来的,可是这双眼睛乍看平常,细看却有神光,即便没有法力,也有几分动人神魄。狐狸精,果真名不虚传。
“带走。”
胡绥被抓着出了房间,一边走一边想着把白和弄出去好去找他大姐二姐求救。他两个姐姐的灵力还是要比他强很多的,妖精堆里鲜有对手。
“你们能不能把我朋友给放了,他真是个良妖,在人间上学,年年都是三好学生,平时没事就会去敬老院照顾一下孤寡老人……”
“闭嘴。”
胡绥又去看那道长,那道长立马拂尘一摆,闭上了眼睛。
完了完了,他都还没开过张呢,就要死在李成蹊这妖道手里了!
他们穿过走廊,正准备进里院的时候,忽然一阵光照了过来,胡绥他们都扭头朝门外看去,隔着矮墙看到一辆汽车停在了院门外头,紧接着便从车里下来一个人,好像是司机,绕到另一边开了门,车里便下来一个人。
隔着月色看不大清楚长相,只能看出他个头很高,穿了件长大衣。
谁知道他面前的小白脸却突然变了脸色,赶紧朝门口跑过去。胡绥抓住机会撒腿就跑,却被那健壮小伙的绳索再度捆住,只是这一回还没把胡绥绊倒在地,那绳索就瞬间断成了两截,惊得那小伙子目瞪口呆,还以为是胡绥使了妖法。
旁边门上的灵符忽然燃烧起来,没有了灵符压制的小妖精们纷纷从屋里蹿了出来,却都恢复了原形,兔子黄鼠狼的什么动物都有,到处乱窜,吓得道长瘫坐在地上。一只白鹤飞到了胡绥跟前,胡绥纵身一跃,就乘着白鹤飞过了矮墙,他趴在白和身上往下看,只看到那从车上下来的青年男子仰头看他,墨眉星目,英武非常。
这位哥哥,倒像是哪里见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