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情 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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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 蛊 爱·恨只在一念之意

“你是我的妻子,只要我一日不写休书,你便依旧是我夏家的人!生是夏家的人,死是夏家的鬼。就算死后灵位也是放在夏家的祠堂内,而不是韩家!”

“生是夏家的人,死是夏家的鬼?”胭脂听闻此话后笑得很是讽刺,“夏老夫人从来没有承认过我是夏家的媳妇,也从不许我叫她一声娘。沐风,你何必为我成为一个不孝之人?”

“我倒想问问,你和我阿姐之意一没父母媒妁之言,二没三书六礼,你又以何种理由将她强留于夏家?”阿娜不知何时走到这两人身后,语言之中气愤非常,“我原先觉得韩家少爷风流成性,不值得阿姐托付终身,现在看来你给他提鞋都不配!你们夏家的人这么欺负阿姐,不就是因为她娘家没人么?你们一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夏沐风指着阿娜怒斥道:“你又是什么东西,一个南方的蛮夷女子居然对本官口出狂言!”

“哼~~”阿娜边冷笑边摇晃着下颌磨牙,从袖出拿出一条嘶嘶吐信的青色小蛇,“我是阎王爷派来向你催命的!”

“住手!”胭脂一把抓着阿娜的手,另只手掐住了竹叶青的七寸,回头对夏沐风喊道:“你快走!快走啊!”

“阿姐,你干嘛拦着我!”阿娜灰蓝的眼睛中泛起了一层血光,“这个男人他刚才想打你耶!他凭什么打你?你是鬼妓的掌门,难道不知道伤害我们的男人――必须死!”

胭脂看到夏沐风紧蹙着眉愣在原地,不禁跺脚道:“夏沐风,你还不快走!今天说的事情改日我会再来找你说明!”

“阿姐!!!”阿姐看起来真的生气了,在与胭脂的拉扯中,从袖口中向夏沐风甩出了一样黑色东西,却因为力度不够,那样黑物只摔落到他脚下。

原来是一只比成年男子手掌还要大的毒蝎,通体深黑发亮,高高翘起的尾倒倒钩呈现出深红色。随即,这只毒蝎被一枚蓝色的飞镖刺中身体毙命。

夏沐风倒退几步躲闪着毒物,用阴睛不定的眼神打量着眼前的两名女子,“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胭脂扭过头不看他,依旧把阿娜的手压得紧紧的,“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我真的――从未了解过你。”他在说这话时,眼中闪烁着怨恨的光芒,“你对我的诸多隐瞒,难道就是夫妻之间应有的交心?你所谓的诚意实在太过虚伪!”

“你不配知道我阿姐是什么人!她不告诉你还不是怕你们夏家死无葬身之地?!”阿娜嚷嚷着挣扎起来,“阿姐放手!这个男子心肠实在太黑!我真不明白殷春娘为何把你嫁给他!”

“水胭脂!”夏沐风语调中威胁的口气带某种可怕的情愫使她回过头来,他俊秀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狭长的双眼闪闪发光,“你听着,我若是得不到你,也必定不会让别的男人得到你。我宁愿毁了你!”

“就凭你?!”阿娜突然用手肘重重撞了下胭脂的小腹,她痛得缩了手捂着肚子蹲在地上。阿娜将手中的竹叶青丢向夏沐风,谁料到他竟完好的将那条小青蛇准确无误接到手中,手指蛇身七寸间狠狠掐去,奇毒无比的竹叶青立即因心脏碎裂而亡。他甩手将死蛇的尸体弃在地上,道:“这种小蛇我在家乡时便时常玩耍,还轮不到这南蛮女子拿来吓唬我!”

“你――!”阿娜瞪着眼睛,大吃一惊,低头看到胭脂吃痛的捂着小腹蹲在地上,急忙弯下身扶着她的肩膀,“阿姐,对不对,对不起!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我没事……”胭脂轻吐了口气,夏沐风的怨恨令她的心中很不是滋味。不过他方才的举动有些奇怪。还来不及细想,远处便传来了毕神父的声音:“水姑娘,您还没走吗?我正有事要找你。

夏沐风犹豫的盯着胭脂痛得青白的小脸看了一阵,拂袖而去。

“水姑娘,你怎么蹲在地上?”毕神父走到两位姑娘跟前,留意到胭脂的脸色,急忙问道:“你没事吗?”

“神父,我没事。”胭脂勉强站了起来,刚才阿娜的一肘子戳得忒狠了,她的额头上泌出了细密的冷汗。

“对了,刚才,我过去的学生――韩家的少爷给你留了一份曲谱。”毕神父从口袋中拿出一张折起的纸递了过去,阿娜看到胭脂依旧轻蹙着眉捂着小腹,所以代她接过后打开,一脸疑惑的表情,“啥子东西撒?画了一纸的蝌蚪。”

“这是五线谱。”胭脂接过那张曲谱,看着纸上熟悉而俊秀飘逸的勾画,眼眶中一片温热。她想起了在松江府里自已曾经绣了一张鸳鸯戏水的帕子送给他,还被他笑话成是鸭子吃蝌蚪。虽然才过去了三年,可却像是前世之事。他说,一日不见五儿,如隔三秋。这么算来,他们俩已经隔上了一千多年未见。

原来,自已已经这么老了。

阿娜无限难过的看着胭脂,为她的小腹敷上了一块热的药巾。窗外天色浅暗,一轮圆月悬于空中。再过几日便是中秋佳节。

半晌,阿娜终于憋不住,小心翼翼问道:“阿姐,你还忘不了――那个人吧?”

“忘了又怎样,不忘记又能怎样?”胭脂托着腮若有所思的望着桌上柔和的烛火出神。

“在我的苗族中有一种情蛊,苗族蛊婆会用尽十年时光用心头血豢养蛊虫。待到蛊虫成熟之时,便给自已喜爱的男子用上,到此他便一生都不会背叛你。”阿娜小心的从贴身里衣中拿出两只透明的蛹,一只呈血红色,另一只则呈透明状,能看清里面的脏器。两只蛊虫蛹身在轻轻抽动着。

“然后呢?”胭脂看了一眼那两只奇怪的虫子,将头扭了回去。她从小就讨厌虫子,哪怕是能够变成漂亮蝴蝶的丑陋毛虫。

阿娜将那只透明的蛊蛹递到她手中,“这只带有血色的蛊虫,我已经养了八年。另一只新蛊虫,你先用心头血养着,过段时间就用在韩少爷身上。无论用什么方法,只要能将他迷惑,夺回来便好。”

胭脂撇了撇嘴,“有必要么?要我用心头血喂养蛊虫,然后换回一个成天惹我生气的人?拜托,我还想再多活几年。再说,我怕疼。”

“阿姐!”阿娜着急的叫道,“直到这种时候你还在斤斤计较?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他娶别的女人,然后你心痛一生吗?”

“你不是希望我和你回凉山一起生活吗?”胭脂没打算回答这个尖锐的问题,她将那透明的虫子放回了阿娜手中,“我打算不再等到大理寺卿大人大婚之后,过几日便与你回凉山,你看可好?”

她实在被夏沐风给烦透了。夏家,她是铁定不想回去了。

阿娜忧心忡忡的踌躇了半天,“韩少爷对你可是非常好的,可是偏偏遇到这样的事情……”

“你不是说他是个眼神轻佻,嘴角轻浮,一脸命犯桃花相的公子哥么?”胭脂奇道,“还说纵然是娶个天仙美人,隔天也就置之脑后。怎么突然向着他说话了?”

“我只是心疼阿姐……你这辈子太苦了……”阿娜嗫嚅着,蓝灰色的眼眸中一片晶莹。

“死丫头,没事就给我来添堵。”胭脂轻轻拍了拍她的额头,“今晚就别去王二麻子胡同的表叔家了,随我一道回大理寺卿府上,我们同铺而睡吧?好久没和你说悄悄话了。”

“奇怪,一向对你紧张兮兮的顾大人今天怎么没来接你?”阿娜吐了吐舌头,“对了,毕神父刚才找你有什么事?”

胭脂道:“顾大人最近公务繁忙,已经好几夜未归家。毕神父刚才是和我商量一件事,孤儿院有位孩子病了,问我可否抽出几日来看护他。我应承了她,明日便收拾些衣物住到这儿来。等那孩子病好了,便与你一起回凉山。”

“如果阿姐要搬来这住,我也要住在这儿。免得那个讨厌的夏大人又来欺负阿姐!”阿姐说到夏沐风时一脸咬牙切齿的表情。

胭脂动了动嘴唇想说话,最终还是将心中的疑惑压了下去。方才夏沐风闪手接过那条竹叶青,再一掐毙命的动作干净利落,似乎有着极深厚的功夫底子。是她看走眼了吗?这位在文质彬彬,儒雅干净的男子难道也有瞒着众人的惊天秘密?

顾邵威下朝后并没有回家,而是前去拜托了姬亲王府。他并没有通过大门传报,而是从王府侧门请人通传了王府二格格月季的贴身丫头杏儿,请她帮转告自已的私下来拜访。

杏儿告诉月季格格大理寺卿大人来访时,她正穿着一套家常的便服在院中荡秋千。听到他来找自已,心中自然欣喜非常,没想到杏儿却在旁边泼冷水道,“按理数他应该先拜访老王爷,怎会来私自约见格格?”

“死蹄子住嘴啦。”杏儿的话令月格格大为不爽,“顾大人能够撇开那些繁冗的礼数来亲自来找我,证明我在他心中有着一定的份量。”

小丫片子言之凿凿,“我看顾大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必定是有事情想要求着格格,而且八成不是好事。格格您还是别去了。”

月格格狠狠的瞪了眼这个张口闭口乌鸦嘴的小丫头,心想着回头再收拾她,衣袂翩翩的走出了后门,独自去王府花园私会未来夫君去了。

白玉兰落英树下的男子,穿着深蓝色三品朝服的身姿挺拔刚毅。刀刻般冷俊优雅的侧面轮廓,在夕阳余辉的照映下黑眸如星河灿烂璀璨,微微勾起的嘴角弯成了一个魅惑的弧度。白玉兰花瓣飘落在他的朝帽,肩头,胸口的朝珠上,可是他却混然未觉。

蒹葭萋萋,白露未。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月季格格不禁想到《诗经》中的著名诗句,脸上一片绯红。这般优秀的男子是二十一年来上天赐予她的最好礼物。她抿出了一个可人的笑容,上前姗姗行礼,“大人,月季来迟。害大人久等。”

“格格多礼。下官公务繁忙,所以也就不便再多说客套之话,此次私自拜访,实属有不得已的苦衷相告,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原谅。”

月格格点了点头,低着头掩饰着脸上的红霞,“大人请说。”

是夜,胭脂正沉思着低头收拾绣花的面料与针线,没料到顾邵威已在光线阴暗的墙角已经站了许久。等看到他时被唬了一跳,把手中的针线撒了一地。

她蹲下捡着针线,嘴里埋怨道:“干嘛一言发的站在墙角啊?!大晚上的吓人呢?”

“我今天去找了姬王府的月格格,恳请她向老佛爷请求将婚期延迟。”他蹲下帮她一道捡着地上的东西,“如若不成,我便辞官回扬州。”

“你难道想打一辈子的光棍?”胭脂心中愈发不好受,他总不能为了自已让顾家绝后吧?自已岂不成顾家的罪人了?

“有何不可?”顾邵威将针线盒拾起放到她怀中,“她长得实在太像流昔,若是真娶了她,对她更是有欠公平。”

“流昔姐姐没有她这么优雅端庄,也没有她这样显赫的身份与福份。”胭脂起身将针线放好,咬了咬嘴唇,对他说出了自已的决定,“我打算过几日便和阿娜去凉山小住一段时间。”

“只怕不是小住,而是想永远离开京城,彻底躲开某些人。”他望着她那双迷离清澈的烟雨双眸,心痛油然而生,“我明日便去找韩轩翔,告诉他你们的过去。”

“别丢人啦。”胭脂小声嘟囔着,“好没意思的事情,多没劲。”

她清楚他是一个自尊心极强,又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这让他怎么和韩轩翔开口?再说知道了又能怎样?哭着求狐狸对她负责?狐狸本来就对她就没有任何的责任。他们……只不过共渡了一断患难时光的两人,仅此而已。

“你当真能放下?你若当真能放下,也不会阻止我杀了他。”顾邵威的永夜般的黑眸中浮现出隐隐杀意,“难道你还想回夏家?”

胭脂有些奇怪的望着他,“如此没脸没皮的糊涂事情,我做过一次便算了。你今天很是古怪。”

顾邵威有些自嘲的笑了,月格格的话在他脑海中回响:试问大人,如此自欺欺欺人还能瞒得住多久?

眼前的女子,他刚刚为之心动就莫名其妙的成了自已同父异母的妹妹。这令他情何以堪?

不过既使她不是他的妹妹,他亦会照顾她一生。

因为这是他欠流昔的,欠她的。

“我一直在想,爱恨不过是一念之差。若不是我将流昔关在琉金阁中,她便不会遇到那样的事情……也许我现在已经与她成为一对神仙眷侣,云游四海,不问世事。”

“世事本就难料。谁又能够提前知晓?”胭脂说得很是含糊不清。如果他不是自已的哥哥,自已与他之间又是何种处境?所幸,老天还算厚待他俩,没让乱伦之事发生。

他坚定而执著的摆明了自已的立场,“在你没能找到好归宿前,我绝对不会成婚!”

“你……这又是何苦。”她鼻翼一酸,险些落下泪来。他的心中所想,与他一起生活了两年多,自已还会不明了?“干嘛对我这么好?”她苦涩的问道:“我未必会感激你,更拿不出东西回报你。”

“希望你每日都展露着笑靥渡过,这便是我最大的心愿,也是你唯一可以回报我的东西。”顾邵威揩干了她眼底的泪水,“你要去凉山小住也好……忘记不愉快的事情。只是要记得与我保持联络,切勿渺无音讯。知道吗?”

“嗯。”胭脂的心中更是难过,伤感。他为保护自已的旧日枪伤时常复发,一遇到变天便会隐隐做疼,她如何能狠下心,永不再牵挂?“你多要保重,如果有事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不然我会很生气……”

话还没说完她的身子蓦然一紧被他拥在了怀中,只感觉到他成熟而令人安心的男性气息混合着淡淡龙涎香,熟悉而亲切。黑暗中,他将嘴唇贴在她柔顺的长发上,低醇如酒的声音似叹息,似无奈,“明日我就起身去科尔泌草原公办,没法陪你一起过渡中秋佳节了。到了凉山,一定要生照顾好自已。公办完结后我便去凉山寻你。”

“嗯。”她啜着泪含笑着点了点头。前尘往事是该放下了,无论应该放下的,不能放下的,还是本该就放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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