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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正和姐姐在一个小摊前挑选贴头簪花钿,不想一把精美的折扇挑起了流昔的下颌,一脸不怀意笑容的公子哥态度轻佻的问道:“在下茶引披验所大使韩轩松,敢问二位姑娘家在哪?可愿意到小爷府中一叙?在下的府弟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天成号韩家。”
一席话听得夏沐风几欲呕血,韩轩松他不嫌丢人,他都替韩家人害臊。一个从九品的文职官,比芝麻还要小,亏他好意思说出来。谁不知道这北京城满地都是官?
粉衣姑娘啪的一把打飞了韩轩松手中的折扇,大声责问道:“你干嘛?”
“在下只不过想认识认识二位姑娘,想必二位姑娘也不是什么正经女人吧?”韩轩松嘿嘿的干笑道,摸着下巴。这粉衣小野猫有些意思,像是见过些世面的人,比起旁边这位羞红了脸被吓愣的白衣翠衫的小妞有趣多了。不过,真要在这二人中选一个供他韩大少爷淫乐,他还是更愿意要这位一脸娇怯的白衣小妞。纤细的柳枝风流婀娜,抱着的感觉肯定很捧,如果她被自己干痛了,肯定会在身下碾转□□求饶挣扎吧,脸上还会挂着楚楚可怜的表情,哀求自己。爷,求您轻点,奴家受不了~~~~~。嗯,很好。光是看到她的脸蛋和身材就足矣让自己□□中烧,这个女人值得他花上全部精力去弄到手。想到这不禁脸上露出了邪佞的微笑,下\体的欲望也随着自己的浮想翩翩而蠢蠢欲动。
韩轩松的一番推论原本是瞎猜的,万一撞到的真是私自出游的大富人家千金他可就有麻烦了。但他遇到的是身在青楼的流昔与胭脂,情况却又另当别论。
流昔在听到韩轩松说道,不是什么正经女儿这几字后,不禁心头一痛,这话深深伤痛了她几年来的隐痛。随即抓紧了妹妹的手,转身说道:“五儿,我们走。”
“等等。我说过你们可以走了吗?”韩轩松一脸地痞无赖的表情,一步窜上前去,懒洋洋的横在了她们中间,盯着流昔低垂的脸,此刻她在用雪白的牙齿紧咬着下唇。这小妞还真是正点,连声音都这么动听。看她那一下皱眉,似乎被自己点中了要害,难道……嘿嘿,自己真有这么好的艳福?
“对不住,对不住,二位姑娘,我这兄弟他小时候生过病,脑袋有些问题。”夏沐风眼看情况不好收拾,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赶忙上前去拉着韩轩松,他决心要装疯卖傻一番。
“夏兄你休要捣乱!我就不信今儿不能整治这两个小贱人!这般目中无人不把小爷我放在眼里!”
话音刚落,在众人的惊叫声中,韩轩松的身体就向后飞了出去,然后重重落在后边装着珍珠鸡的几个鸡笼中。一时间鸡飞狗跳,鸡毛满天飞。
胭脂恼怒着羞红了脸,指着躺在地上的登徒子骂道:“不许欺负我姐姐!收回你骂人的话!你这个下流无耻之徒!”
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怎样知晓到她们的身份,但流昔眼中的伤痛,何尝不是她心中的痛?想到这不禁急红了眼眶。为什么总有人可以随便的轻践她们的自尊呢?难道就是因为身为青楼女子是一只人人可以践踏的蝼蚁?
“贱人!居然敢打小爷!你知不知道小爷是谁!”
韩轩松几时吃过这种亏,刚才只见一抹粉色的影子闪过,还没反映过来就跌飞到鸡笼中。随手抹了把嘴角,发现在落地时嗑破了,不禁更为光火,对着人群中的跟班小厮吼道:“你们还不快出来把这俩贱人给我绑到府中,没看到小爷我被人欺负了?全都是死人吗!”
夏沐风想笑,却不敢笑得真切,脸上的表情估计比哭还要难看。这四少爷还真是个活宝,被个小姑娘打飞在地上,然后嚷嚷着被欺负了。这粉衫姑娘似乎会些拳脚,阿弥陀佛,天理报应,这也该他吃些亏。只是……事情似乎越闹越大了。
胭脂并不怕这些只会三角猫工夫的小喽罗们,春娘一直说她有习武的慧根,特别是这半年来的进步可算是突飞猛进。但她担心人群中的流昔,更担当众伤人后城府追究起来。春娘一再警告不可太过锋芒毕露,否则只可能会惹祸上身。望着不断转拢过来的几个绿衣小厮,她摸了摸耳垂上的青绿石耳环。要杀人吗?可是她真的不想再被人欺负,肆意践踏!
“住手!”
一个淡漠却气势斐然的声音从身后传出,果断强势,令人不由心生畏俱。
胭脂很微微有些发怔,这声音有些熟悉。是在叫自己住手吗?他又怎么可以知道自己在摸耳垂直上血封喉□□的暗器?
如同被现场捉到的小毛贼般,出于心虚,她不敢回头。
“通政使司大人面前,不得放肆!”另一个声音吆喝道。
人群慢慢让开一条道,一阵马蹄声传来。马上的大人身着三品孔雀外褂的文官朝服,头戴嵌珊瑚朝冠顶子,配着蓝色三眼花翎,。
流昔拍了拍胭脂的肩膀,拉着她低头跪下,只能用余光瞧见那位大人脚上黑色的马靴。
不知从哪条街涌出来的一队官兵包围了现场,强制潜散了围观的群众。韩轩松一看到骑在马上的人,更加底气十足,扑上前去一付受害者的表情:“三哥,这两妖妇当街伤我,我正想绑了她俩送官。”
韩轩翔看着马下狼狈不堪的弟弟,轻蹙起眉头,俊美的脸孔隐隐浮现出厌恶的神情。几个家仆见他后也喏喏向后退去。以轩松的德行,只几凭他刚财那几句话就能猜到几分。他抖了拦缰绳,轻声垂睫低语道:“真是丢人现眼。”
“唉?”
还没等韩轩松反映过来,蓝光闪过,一条血红色的鞭痕出现在他脸上。
“哇啊啊啊!”
韩轩松被抽得从地上蹦哒起来,桃花眼瞪得溜圆。“三哥你干嘛打我!”
“按照《大清律》,当众调戏良家妇女者杖责一百,流放到三千里以外。我这是在替父亲管教你这不肖子!”韩轩翔一字一句的说道,再次手起鞭落,噼啪两下,接连两鞭子抽到弟弟的脖子上、脸上。
韩轩松嗷嗷的叫了起来,以手在脸上脖子上捂来捂去都不是地方,他咬牙恨声叫道:“韩轩翔你好样的!你好大的官威啊!居然敢用马鞭抽我!父亲都没有打过我!”
“让顾大人见笑了。这是四弟轩松,真乃家门不幸。”轩翔转头对身旁一位同骑马的官员说道,他的声音与面容一般温润柔美致极,如同是阳春白雪般不染纤尘,可是却不带任何的感情,仿佛这喧闹的庙会,嘈杂的人群,弟弟的丑恶行径完全发生在另一个世界。
“小孩子家年轻不懂事,保不准会在外面惹事生非。韩大人何必认真?”
答话的男子约莫二十三岁左右,有着冷俊的容颜,棱角分明的脸,永夜般的黑眸,挺直的鼻梁下紧抿的嘴角坚毅而锐气十足。身穿三品武职豹补朝服,头戴嵌珊瑚朝冠顶子配绿色三眼花翎,一条石青色的嵌玉朝带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
“还不快滚!”轩翔冷冷的对弟弟喝道,他知道这小子回到韩府后会怎样向老太太哭泣,老太太少不得要又跟自己罗嗦一番。
“算你狠!”韩轩松用袖口擦了擦嘴角,对身后的小厮吼道:“还不快滚!仵这干嘛?!还不快给通政使司大人让路?”
“不成器的废物。”
轩翔轻叹着,也不知道这老小子还会惹出多少麻烦。宫中事务繁忙,皇上这半年多来全力采纳维新派的诸多建议,虽得到老佛爷的赞许,却被守旧顽固派大力阻饶。自己做为通政使司,出纳帝命,奏报四方臣民建言,已经多日未归家,根本无暇顾及家中零碎琐事。只是轩松再不多加管教,早晚要捅出大篓子。
“二位姑娘,起身罢。”那位被称为顾大人的男子对跪在地上的流昔与胭脂说道。
“民女谢过二位大人。”流昔依旧低垂着眼帘,拉着胭脂站起来。看到身旁的妹妹一直没有出声,不禁拉了拉她的衣裳。
“啊……民女,谢过大人。”胭脂赶紧说道,她发现顾大人正紧盯着自己脸看,便毫无畏惧得迎上了他凌厉的目光。这样无声的对峙在在电闪雷鸣间有了结果,那位顾大人淡淡的收回了眼底考究的目光。
“顾大人,轩翔先行一步。改日我们再饮酒小酌罢。”轩翔记挂着心中的事情。即将进行的改革,关系国家的千秋大业,又岂容家事干扰。
“韩大人不必客气。”
那位顾大人看似客气的抱拳说道。
随着两位朝廷命官的离去,不远处围观的群众也慢慢散去。
“五儿!”流昔拧了拧妹妹的鼻子,说道:“你跟春娘什么时候学了这么厉害的工夫?连我也瞒着。”
“姐!”胭脂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说道:“春娘不让我说嘛。说是太过锋芒毕露必定会惹祸上身。”
“这倒是。”流昔思付着,在翠轩阁待了近十年的春娘真看不出来是个身怀绝技的女侠客。能得到她的眷顾,真是胭脂的大幸。
“刚才要不是有官兵,我肯定要把那混蛋登徒子狠揍一顿,打得他满地找牙!”胭脂气哼哼的伸出手腕晃着。“刚才的那个顾大人也好奇怪,一直盯着我的脸看。姐,我脸上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吗?”
“没有~~~”流昔将妹妹左右端详了一番,满意的笑道:“他呀,大概看上了我们的小胭脂,想明媒正聘八抬大轿的迎娶回家。”
“姐,他们想娶,我还不稀罕嫁呢。”胭脂拉着流昔的手说道:“但凡官家世家忘旺,有几个男人不是薄情寡性的?就算是今天娶个天仙般的美女,明天也一样丢在脑后。还不如一辈子不嫁人。”
流昔有些吃惊的瞪大了眼睛,随即会心的笑道:“这是春娘教你的‘世道论’吗?春娘还真是一个有见识的奇女子。”
“姐。”胭脂凑近流昔耳边屑声说道:“你说,翠轩阁里经常来的李公公,是宫里的那个大总管李公公吗?为什么别人总说他六根不净?”
“应该就是宫里的李莲英总管。”流昔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他去向春娘学梳头,听说是要为了服侍老佛爷。只是一个太监经常出没青楼,难免会有闲言碎语。”
“哦。”胭脂摸了摸头上的珠花,望着攒动的人群说道:“佛爷还需要梳头吗?他还有头发?”
流昔卟哧了一声笑了出来,无耐的摇了摇头,“亏你在京城已经住了三年,连老佛爷是紫禁城里皇太后都不知道。”
“谁说我不知道。”胭脂回嘴说道:“明明是个女人却起名叫老佛爷,明明是个女人却干涉朝政,把国土一块块的割给洋人,明明是女人……
流昔没等胭脂说完,便一把捂住妹妹的嘴,低声说道:“言多必失。五儿,你得明白,这些话以后绝不可以在其他人面前提起。切记,切记!”
“姐,我知道了。”胭脂很少看到姐姐脸色苍白着脸疾言厉色的对自己说话,不由得赶紧点头。
流昔看到妹懂事的应承下来,笑道:“好了,我们再逛逛就回碧轩阁吧。免得汴嬷嬷着急,差找人来找我们回去的话,就难免挨骂。”
“我,我才不会怕那个老太婆呢!”胭脂的在旁边噘着嘴,小声的嘀咕道。她挽着流昔的脖子,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姐,五儿会保护你,不让任何坏人欺负你!”
“你呀!”流昔又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说道:“会武夫能防身固然是好,只怕你将来的夫君怕了你这厉害的小妮子,不敢娶你。”
“我才不嫁,我才不嫁。哪有夫君能像姐姐一样对我这么好的?”胭脂摇着头嚷道,“姐姐要嫁的话,就把我也带走。我一辈子也不要和姐姐分开。”
“傻丫头,我是不可能嫁人……”流昔说到这不觉红了眼框。青楼女子,一生逃不开宿命的禁锢。幸好,小五儿,没有步自己的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