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不利多一瞬间有些呆愣。虽然老人知道里德尔变了很多，但是他没有料到这个年轻的孩子会改变到放弃最深的坚持――放弃自己的生命――不，不对，并非没有料到。

阿不思·邓不利多闭上了眼睛。这个局面自己应该怎么看都没有什么战斗上的优势，而里德尔和梅策尔德就这么死掉的话……

有什么地方很违和，老人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突然也微笑起来。

原来是这样啊。

就这几次交手来看，马提亚斯·梅策尔德并不是这么不小心的人。

一道金光打偏了死咒，咒语炸裂在一旁的大石块上，尘土与石屑在空气中划过。一时间好像一切都凝固了，里德尔有些诧异地僵住了。梅策尔德转过身去牢牢盯着邓不利多，黯绿色的眼睛里还是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三个人都停下了战斗，局面诡异地安静了下来。“也许我需要先完成一件事情。”邓不利多微笑，尽管虚弱地神色已经无法掩盖。“汤姆，我的孩子。我不得不说现在我依然无法对你放心，但是――”

“但是，在这场战争中，你将比我更有力量。”阿不思·邓不利多直盯着黑眸魔王的双眼，似乎并不担心梅策尔德此时来一个偷袭。老人的声音很平静。“就算voldemort死在了哈利手上，我想我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去遏止接下来发生的连锁――法阵的运行已经超出了我所能负担的。”

里德尔震惊地看着邓不利多，在他的记忆里这位强势的老人从来不会向对手展示自己的伤口。那么邓不利多现在的用意――

“我只能很遗憾的告诉你，孩子。”老人露出一个微笑，“我得用一个生命之债来约束你。”

该结束了。

从阿丽安娜·邓不利多倒在地上的那瞬间起，从硝烟第一次燃起来的那瞬间起。战争的负担从没有离开过他的肩膀。很自然的，所珍惜的人离开；很自然的，一代代学生在他面前成长起来又死于纷争的时代；很自然的，他将自己重要的人永远囚禁；很自然的，他在孤儿院牵起幼小孩子的手，最后看着他成为又一代的黑暗；很自然的，一切又步入混乱的轨道。

很自然的，这一切。

他所承载的东西太多了，而今已经在棋盘上成为走不动的前锋。知道吗，国际象棋的棋盘一黑一白，阿不思·邓不利多永远被局限在白色的格子里。死亡，挣扎，以及作为领导者所不可避免的利用与牺牲。时代并不是公平地把黑暗降诸每个人身上。邓不利多从未奢望那作为上位者所没有资格得到的善终。

所有人都将希望放在这个时代最伟大的白巫师身上，却忘了他归根结底也是普通的人类。他们寻求着庇护，同时又斥责着他的错误。要知道人类无法成为梅林。神不会遗忘任何事，神不会做错任何事，神不会放过所有的漏洞。

神不会爱，神不会悔恨。

该结束了。

责任意味着力量，但是力量并不代表责任。老人生命里从不缺乏悔恨，但是邓不利多至少认为此时此刻自己无法再做出一个更好的决定。白胡子老人突然将魔杖尖端朝下，一团几乎称得上刺眼的白光将湖边这片空地笼罩起来，三个人影被光芒淹没。这一切发生的很快，一切景物重归夜色时邓不利多已经倚着一棵树，勉强才能维持着自己的站姿。

里德尔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头脑中消失了，甚至有一种中了夺魂咒一样轻飘飘却空洞的愉悦感。对身体的掌控突然清晰起来，拥有voldemort知识的青年终于意识到邓不利多做了什么――

[不要妄想逃脱――以生命为代价的诅咒，只能靠同级巫师用生命作交换解开。]

几年前梅策尔德冰冷的叙述再次从纷乱的回忆中浮现出来，阿不思?邓不利多说的生命之债……

以生命作交换。

梅策尔德冷漠地看着，意外地安静而没有任何动作。而里德尔闭上眼睛，突然大笑起来――真不愧是阿不思·邓不利多。自己只是从一个残忍的束缚跳到了一个温和的桎梏里，不过这一次……

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准备好的咒语怎么能不用呢。里德尔把目光从邓不利多身上挪开，一道极暗的魔咒向马提亚斯·梅策尔德打过去。

灵魂湮灭啊，梅策尔德嘴角挑起笑容，还真是意外得合适。

德国巫师没有躲闪也没有束手就擒，他用另一道魔咒去挡下这一击。两道泛着不详暗光的魔咒在空气中相撞，接触点像飞溅的液态金属一样发出嘶嘶声。两个人就这么僵持在那里。

自由了。

自由了――

里德尔在心里默念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残酷，简直接近lord voldemort。他知道他自己获得了期盼已久的自由。仇恨的力量仅次于爱，里德尔深吸一口气，然后将全部魔力集中到了杖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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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决斗voldemort只用了两个咒语。

“expecto patronum！”（呼神护卫）

一只银色的巨蛇蜿蜒而起，微弱的银色光辉照亮了禁林昏暗的树丛。守护神只是从灌木边绕了一圈儿便很快消散了，只剩下风钻过灌木丛留下带着凉意的轻响。三强杯被静静地遗弃在一旁――守护神路过的的时候它反射了点少到可怜的金色光芒，随即再次沉寂于黑暗。

“看到了吗，哈利。”黑魔王像往常一样嘴角挂着真假莫辨的弧度，声音依然冰冷。“我居然能使用这个咒语，很可笑对不对？”

说着原本指向别的方向的魔杖猛地改变方向，直指对面的另一个男孩。

“我以为我们是来决斗的，voldemort。”哈利冷淡的说道，右手摩挲着杖柄。“至于那个灵魂联结，我想解决的方法你已经找到了？”

“是啊，大概。”看着对方冰冷的表情voldemort莫名其妙想起很久以前，他们刚搬到到那个所谓的新卧室时，救世主那句冷冰冰的“托你的福。”于是他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而哈利脸上没有一丝情绪的波澜，他安静地注视着站在对面的赤眸男孩。

“你不该碰触我的底线，”哈利冰冷却清亮的嗓音林间回荡。“所谓的守护――如果死一个能救回两个，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动手，只要需要死的人不是我。”

“好，那么……萨拉查·斯莱特林，我最后的问题。”voldemort好像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笑意，举起的魔杖尖端迸溅出一些莹绿色的火花。

“精明的斯莱特林，精明到连自己都能轻易欺骗，对吗？”声音低的像梦呓，意义似乎也并不是那么明确。但是voldemort清楚自己此刻的想法。

我似乎喜欢你，而你则绝对不会承认――那么你不需要活着。

黑魔王绝不允许自己失去，那就舍弃吧。

两个人魔杖尖端都闪过了死咒的光芒，毫不犹豫直指对方。

死咒的光束碰撞了，但是并没有像理论上那样相消或者错开轨迹。它们化成一道很细的金光――兄弟魔杖？哈利打量着手中的凤凰尾羽魔杖，脸上的笑容突然带了点戏谑的味道。

这个时代啊，他真的……不是很喜欢……

碧眼男孩毫不犹豫挑断了两根魔杖之间相连的金丝，然后他的下一个动作是掰断了手中的魔杖。优质魔杖发出一声脆响就那么被果断地掰成了两截，凤凰金色的尾羽在魔杖断口闪着有些悲戚的色泽。他把它扔在了地上，而voldemort沉默地望着这一切――哈利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又变成了上次在密室所见的那种空洞。碧眼男孩这次抬起右手，一个古老的魔咒从指尖涌出暗光。赤眸男孩眼神复杂地扫了眼地上被断成两截的魔杖，然后毫不懈怠地用死咒顶住了接着袭来的咒语。

是的，这次再也没有出现任何联结。虽说无杖魔法比较耗费魔力，尚未恢复的voldemort却不能轻松应付这次攻击。咒语的光芒在夜色背景下格外刺目，两个人很安静地集中着精神，力图将死亡逼向对方。

啊啊，时间差不多了。voldemort手中魔杖微动一下，带着汗水的脸上露出了极为明显笑容。那双血红的眼睛不详地闪动着――

“哈利，沙里曼――？！”罗恩大叫起来，而剩下的小马尔福和赫敏似乎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夺魂咒是个不错的咒语――乌姆里奇在他们身后慢慢走出来，令人不舒服的甜腻笑容似乎凝固在了脸上。看到对峙的两个男孩，这位魔法部高级副部长似乎没有什么反应――除了拿那根短得出奇的魔杖对准了孩子们的后背。

而此刻voldemort露出一个类似于满足的表情，他挥动了下自己没有拿魔杖的那只手，一个类似召唤咒的简单咒语从指尖萦绕了一阵。禁林附近的树丛发出了微弱的沙沙轻响，以及小树枝被踩断的碎裂声。几个过于健壮的身影从孩子们的背后围了上来。

狼人。

正在震惊于救世主无杖魔法的三个孩子并没有注意到背后的危机――碧眼男孩咬着牙，举起左手――一个防护咒就那样挡在了三个孩子和他们背后的狼人之间。这个时候罗恩等人才察觉到背后来了什么，他们拔出魔杖，并且本能地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乌姆里奇。但是女人只是站在那里，旁边的狼人们似乎没有任何攻击她的意思。狼人们正致力于毁坏防护壁，乌姆里奇则是带着空洞的眼神抬起头，忠实地执行了voldemort利用夺魂咒所给她的最后任务――

女巫暗中举起魔杖，对准了两只手都维持着魔咒的救世主。“avada kedavra.”

“不――”赫敏尖叫道，小女巫恐惧地捂住脸孔。而两个男孩则是震惊地张大嘴巴，甚至忘了呼吸。他们不想去相信自己看到的――

他们看见魔咒不偏不倚正中哈利的身体，碧眼男孩一瞬间露出一个有点惊异的表情。

然后就那样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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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边禁林的争战终于有了结果。

汤姆·里德尔能感到有种骇人的兴奋感在身体每个角落叫嚣着。突然杖尖的魔力骤然增强，击溃了梅策尔德的攻击咒语――暗色的咒语正中德国巫师胸口。

灵魂湮灭。

马提亚斯·梅策尔德微笑了，他能感到钻心剜骨所不能比拟的剧痛席卷了身体每一个角落，带着仇恨的味道。黯绿色眼睛的少年踉跄了几步――这个咒语没有解咒，所以他看到里德尔直接转身向邓不利多那边走去。视线有些模糊，他也听不清楚两个人在说些什么。梅策尔德最终给自己找了个支撑，他不再观察那边两人的动向，他只是倚住湖边的一棵树，感到自己的身体慢慢滑落在地上。

唔，疼痛。

整个灵魂都被诅咒吞噬着，灵魂湮灭并不是阿瓦达索命那么干脆利落的咒语。后者是肉体的瞬间摧毁，而前者更接近于灵魂上的酷刑――一点一点逼近死亡。

暗绿色眼睛的少年看着面前反射着月光的那个熟悉湖泊，模模糊糊感到自己似乎回到了千年的那一夜。很是讽刺，看来卡尔亚·克洛斯这个灵魂所承载的生命永远注定在这个地方结束吗？

梅策尔德嘴角的笑容变大了，他眯起眼睛等待着永恒的黑暗降临。

“……汤姆。”邓不利多在另一边对着走上前来的青年笑着，真正意义上的笑。“你赢了。”老人虚弱地说道。

里德尔没有回答。漆黑的眼眸对着着面前几乎摇摇欲坠的老人，黑发青年的表情很是复杂。

“……我不希望欠谁人情，”最终他苦笑，“生命之债……你够狠，邓不利多。”

老人疲惫地摇摇头。“不，汤姆，你已经不可能成为当初那个voldemort……我能确定这一点。”

“你不能。”里德尔生硬地说道。

“不，我十分确定。”老人的呼吸听上去有些艰难，“我的时间不多了，汤姆……我相信voldemort会被击败，这场战争更需要你的力量……而不是已经魔力消退的我……”

黑眸青年抿起下唇，脸上奇异地混合了厌恶与一丝伤感。“……我需要做什么？”

“那根魔杖不适合你，孩子。”邓不利多好像在用出所积攒的最后的力气，“对我念咒。”

“什么？！”

“缴械咒。”

“为……”

“不要问……”老人闭上了眼睛，连微笑好像都变得艰难。“快。”

里德尔犹豫了一瞬，还是疑惑地使用了缴械咒――邓不利多手中的魔杖飞到了青年手里。

“我只希望你能用它和其他人一起结束这场战争，”老人再次睁开眼，“我相信你，汤姆。”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一开始你确实不是个好孩子，”老人蓝色的眼睛里闪着回忆的光，“但是我想那时我的举动也有错误……你还只是个孩子而已。”他轻轻摇摇头。“如果是现在的你，汤姆，也许愿意接受我的这个……小小的歉意？”老人握紧了面前青年的手臂。

汤姆·里德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是呆滞地盯着面前“记忆”里对战了半个世纪的对手，什么都说不出来――直到最后，他本能地点了点头。

老人看着面前的青年，眼神里闪过很多情绪。

“有一句话我一直没有对你说，汤姆。”邓不利多轻声叹息道。

“无论如何，你是我所见过最优秀的学生。”

就在话语的结束，青年感到手臂上被握紧的感觉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