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邓不利多完全愣住了，老人静静地站在原地，脸上的震惊脸孩子都能轻易看出来。但是现在三个真正的孩子注意力全在哈利身上――他们就那样瞪着碧眼男孩，除了满脸的惊吓表达不出什么别的东西。赫敏无意识中抓住了哈利的袍角，小女巫的手有些颤抖。

而碧眼男孩本人则皱起了眉头，他没有时间再去注意孩子们的反应――说实话他并没有料到里德尔会搞出这么一出――这次会面完全在哈利的意料之外。

里德尔看着邓不利多凝固住的表情，瞬间能判断出来哈利·波特并没有将他的“小秘密”告知这位凤凰社的领袖――这下事情猛地有趣了，救世主完全不在凤凰社的势力范围内――如果连阿不思·邓不利多也不知道波特的黑巫师身份，这只能代表局势背后的未知黑暗比他所想象的要深得多。

远方的尖叫声渐渐弱下去，树林中两个身影就那么对立着彼此沉默。偶尔拂过的风带一点淡淡的血腥味，“看这个情况……也许我们没有继续交谈的必要，邓不利多。”里德尔冲着微微发愣的邓不利多轻笑道，“鉴于魔法部没有您这么‘亲切’，我就不等待傲罗的问好了。”说罢没有让老人来得及阻止，黑眸少年冲着周围的地面来了几击攻击类黑魔法然后幻影移形消失在了原地。

汤姆·里德尔并不打算给阿不思·邓不利多追问的机会，他本以为关于救世主老人能给他一个答案――但是目前的情况看来邓不利多对那个救世主的了解甚至还没有自己多。既然哈利·波特本身在隐藏，里德尔当然不会选择去进一步得罪他。

而邓不利多看着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树林的阴影里，老人脸上的微笑消失继而皱起了眉头。事实上现在困扰着这位最伟大的白巫师的词语不是“救援”或者“黑巫师”，而是记忆里那个“黑魔标记”。

当初那个警示着他凤凰社敌人的，疑似食死徒的神秘青年是哈利？詹姆斯的儿子哈利？

白胡子老人悲哀地摇了摇头，“孩子们，出来吧。”

罗恩和德拉科这才找回了自己的注意力焦点，赫敏有一种复杂到极点的眼神看着哈利接着松开了他的袍子。四个人站起身拍打着粘满全身的草叶继而老老实实站到了邓不利多面前。

“邓不利多先生，刚刚那个人是――”罗恩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那是里德尔先生。”老人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疲惫，他锐利的蓝眼睛一直透着镜片看着哈利。

“可是您刚刚称呼他为……为……”德拉科接上了话茬，但是接着发现这个句子他好像说不完整。“他是神秘人？”

“不是。”邓不利多很肯定地回答，他安慰性地拍拍站得最近的罗恩的肩膀。“总之安心，孩子们……我不会欺骗你们。”

整个过程中哈利和赫敏始终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终于邓不利多转身朝向了他们的方向。“哈利……过来，孩子。”

哈利走向邓不利多，脸上维持着平静――对于邓不利多这个等级的白巫师，简单的混淆咒显然没有效果――但是他并不想就此暴露自己的身份，就算是有共同利益的“同盟”也不意味着把所有的底牌都翻给人看，更何况现在的世界对于黑巫师并不欢迎，身份的暴露只会把一切搞得更糟。于是哈利决定尝试着掩藏真相――但是事情进展到现在很多问题已经成为了疑点――voldemort的突然复活以及对救世主的“友善”，里德尔莫名的关注，西里斯在细节上的疏忽，已经暴露的黑巫师身份。

他需要一个把这一切都合理解释的，完美的谎言。碧眼男孩站在了邓不利多面前，迎头对上了对方认真而严厉的视线。

“孩子，刚刚里德尔说的是怎么回事？”老人直奔主题，而旁边神态各异的几个孩子也把视线转向哈利。哈利轻轻弯了弯嘴角。“霍格莫德那个人……是你？”

哈利一改往常的茫然，用一种很沉静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白胡子老人。

“……是，”他回答。“是我。”

邓不利多的眼睛闪着什么，但是他没有说话――老人伸出枯瘦的手轻轻挽起哈利左臂的袖子，而后者没有任何的抵抗。黑色的巫师袍袖被卷了上去，白皙的皮肤上印着那个所有人都熟悉的标记――刚刚这个图样还在天空散发着绿莹莹的光。就算是月光很容易让人产生苍白的错觉，其余三个孩子的脸还是戏剧性地变白了。罗恩喉咙里发出一声怪响，红发男生好像试图喊出什么但是彻底失败在了发音上。

“不，哈利――”赫敏捂住嘴巴，指缝中模模糊糊漏出这么一句，而站在旁边的德拉科·马尔福则是完全的沉默。这是个荒谬的夜晚，两个格兰芬多和一个斯莱特林彻底统一了想法，这是个噩梦。

邓不利多眼底涌起很多情绪，它们混杂地太快使人无法明显区别。他按住哈利手臂上的黑魔标记，感受着黑魔法微弱的波动。“孩子，”老人的声音无疑是沉重的，“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

哈利安静地看着老人。“哪些，先生？”

“所有。”邓不利多说。

碧眼男孩闭上了眼睛，已经酝酿好的对策出了口。“我十岁那年曾经有过一次魔力爆发，先生，我想你知道。”

邓不利多轻轻点点头，他并没有忘记这件事。“继续，孩子。”

“然后我……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自己不知道的奇怪地方，”哈利冷静地继续着，坦然接受老人锐利的探究眼神。“很多年龄差不多的小孩子在接受黑魔法训练……后来我知道的。”

邓不利多沉默不语，训练新一代食死徒确实是voldemort能做出的事情。他看着面前的碧眼男孩，发现自己看不清这个被称为救世主的孩子。是的，看不清。

“为了活下来我接受了这个标记。”哈利平淡地说道，一旁的罗恩瞬间想到了晨起时哈利那一闪而过的冷酷眼神，红发男生只觉得脚底一阵发凉。赫敏和德拉科看上去已经彻底呆滞了――信息冲击程度超过了他们所能想象到的所有。

“然后呢？”

“我在那边一直活到二十七岁，”哈利弯起嘴角，脸上出现了一个看起来很哀伤的笑容。“应该说得上是个不错的食死徒？voldemort挺器重我，我想斯内普教授还会记得‘斯科里·格林’这个名字。”

邓不利多显然被“活到二十七岁”这个消息震到，老人看上去有瞬间的迷茫。“穿过时间的意外？”

“是的。”救世主继续编织着谎言，声音平淡无波。“然后就在――后来我才知道――我的父母被杀的那个晚上，”笑容变得苦涩，“‘我’被标记的那天晚上，一切又回到了轨道上。”

邓不利多不确定自己是否能立刻相信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孩子”，不过这个解释在逻辑上确实没有漏洞，只要不提voldemort是如何复活的。一切不合理的地方似乎都得到了解释，但是――

“黑魔标记是在1991年前印上的啊，”老人最终说道，“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我呢，孩子？”

“很简单，因为我是黑巫师……邓不利多先生。”哈利安静地说道，脸上孩子气的表情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不会改变。就算不是自愿，我追随过voldemort杀过人那些事情都是事实。这一切我想自己应该用黑巫师的手段解决，而现在我需要杀死voldemort这一点是确定的，先生……请相信。”相信这个谎言。

旁边的三个孩子则彻底丧失了语言能力。罗恩看着自己一直以来温和的好友，发现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哈利是一个曾经“优秀”的食死徒。马尔福则好像想到了什么――“‘阁下’，”小马尔福嘶嘶地对红发男孩低语，“我父亲曾称他为‘阁下’。”看来哈利原来在食死徒中的地位……

然而赫敏没在思考这些问题，小女巫依然惨白着脸下唇好像要被牙齿咬破――她就那么突然插进了邓不利多与哈利的对话，虽然声音虚弱但是依然保留着“赫敏·格兰杰”通常发问的气势。

“那么，”她带着些颤音，但是双眼直盯着哈利翠绿色的眸子，眼里闪过一道奇怪的光芒。“那么，哈――哈利。”小女巫犹豫了一下称呼，但是还是继续了问话。“沙里曼·波特又是什么人？”

“我不想骗你，赫敏。”转向褐发小女巫哈利恢复了往日温和的微笑，“所以不要问。”看来这些孩子已经觉得voldemort可疑了，某种意义上他们真的很优秀。而这种时候隐瞒比起坦白好很多，有自己的身份和里德尔的出现误导在前“沙里曼·波特”的真实身份反而难猜。

赫敏继续咬着下唇，五个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战争可能很快就要到来，邓不利多先生，我知道你所忧心的。”哈利淡淡地说道，“我……面对这场战争一点也没有问题。”说着话男孩放下衣袖，又恢复了那个霍格沃茨的优秀学生的样子。邓不利多什么都没说，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我们可以下次再谈……孩子。”老人的语调里莫名也沾染上了苦涩的味道。

哈利轻轻点头。

黑巫师喜欢说谎，但是救世主认为他所编制的并不是完全的谎言。那只是事实投影在某个错误界面后的样子，它包含了那些矛盾――那些让他心酸的矛盾。

“好的。”他对老人说道。

时间好像又恢复了正常的流动速度――自他们遇到里德尔后不过半小时，几个孩子却觉得仿佛过了几个世纪。他们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里怎么面对这个一向平和的碧眼男孩，毕竟这几个孩子才十三岁，突然知道自己的好友心理年龄接近三十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更何况是个曾经的食死徒。

比如罗恩·韦斯莱突然发现自己一直挂在嘴边的“哥们儿”再难喊出口，哈利看着面前纠结的三个孩子，主动开了口。“既然你们现在知道了，”他说，“以后离我们远一点吧，会被牵扯进去。”

“一直都是演戏吗？”红发男孩好像打定了什么决心，他盯着哈利。“对我们几个你……一直都是演戏吗？斑斑就是彼得·佩迪格鲁这件事情你早就知道对吗，哈利？”罗恩的声音有些莫名的压抑。

“斑斑的事我确实从一开始就知道。”哈利直截了当地回答，“但是对你们我并不完全是演戏。”碧眼男孩看着面前的三个孩子，猛然有种回到千年前孩童时代的错觉。“朋友，我是在认真地这么认为。”

罗恩咽了口唾沫，好像最终下定了什么决心――他认真地看着哈利，脸上是与平日嘻嘻哈哈不同的严肃表情，但又好像带着松了一口气的奇妙轻松感。“你在格兰芬多，”红发男生这么说，“你在格兰芬多，不是斯莱特林。即使你曾经……”

他摇了摇头，然后出乎意料的，向哈利伸出手。

“我们有没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呢，黑巫师波特先生？”罗恩露出一个绝对韦斯莱的笑容，即使这个笑容中还带着明显的紧张。但他还是笑了。

“……梅林，我从来没想过哈利你比我们大这么多。”德拉科也跟上了韦斯莱家男孩的步调，“好吧，既然你不介意我们这些不成熟的巫师拖你后腿――”他也有些局促地扯了扯嘴角，“既然目的一致，我们还是希望能帮上你点儿忙。”

赫敏没有说话。

邓不利多看着几个孩子交流，脸上纠结的表情终于有所松动。魔法部的人随即赶到――就他们头顶闪耀着黑魔标记一事因为阿不思·邓不利多的在场也没有人追究什么，卢修斯·马尔福带着一种意味不明的表情将德拉科从现场带走，其他三个孩子也重新回到了韦斯莱一家的团队中。幸运的是除了珀西的脑袋被树枝划了一下以外没有什么人受什么伤。西里斯拥抱了下哈利，接着被邓不利多叫到了一边说着什么――哈利敢确定是为了刚刚暴露的“斯科里·格林”这个身份。没关系，他对自己说道，西弗勒斯应该能领会到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而西里斯虽然说比较粗心，但是重点他还是隐瞒得住的。

这样看来事情暂时告一段落――碧眼男孩看着互相交谈或者拥抱着的人们，一股疲倦感从心底涌上来。

“哈利。”赫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方走过来，哈利感到背后被她抱住――不能不说救世主猛地吃了一惊，“哈利……我……”

接着女孩的语调突然变得不详的熟悉，十三岁的女生身高不比同龄的男孩矮多少，所以哈利能感到对方的声音响在耳边。

“……演的像不像那个泥巴种呢，”女孩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阴沉，“还有，我当初随口编的名字你还真是喜欢，我真高兴――‘斯科里·格林’。你对邓不利多说得谎言可以打满分。”

“一英里以内，你还真是注意到了限制条件。”阴影中哈利没有回头，他低声耳语。“怎么，这个借口你喜欢吗，voldemort？”

丛林还在视野里，摇动成一片模糊的暗影。它们倒映进瞳孔只留下一个残缺的印象。

“很喜欢。”伪装成赫敏·格兰杰的黑魔王轻声笑道，“但是下一步你又要怎么走呢，我‘曾经器重的部下’，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