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黎跪坐在席子上,一双小手藏在身后,悄悄揉着小腿肚,心里埋怨着父亲,不就是扑错了人嘛!至于罚她跪坐一天么?偷眼看了看和他一起罚跪的弟弟荀俣,她心理平衡了。弟弟什么也没做,也要陪她跪半天呢。(*^__^*)
被牵连的荀俣,满脸的不情愿,一双杏眼狠狠地瞪着荀黎,不时地动来动去,缓解麻痹的双腿。讨厌的阿黎!都是她害的,明明是她冲撞了世叔,还要自己陪着她受罪!他觉得父亲大人这次的处罚很没道理。如果说当时有在场,没阻止阿黎的人,都要受罚。大哥为什么都没事啊!
坐着看账目的唐贺假装没看见两个孩子的动作,抬手端起桌上的茶,轻啜了一口,十分悠闲的样子。即使荀说要让孩子跪上一天,她也不会答应的,跪得太久,腿部血液循环会出问题的。她认为小小地惩罚一下,让孩子收到教训,保证下次不再犯就是了。抬眼看了下窗外的日头,她决定过一会儿,就放他们出去玩。
不过,当唐贺说可以出去玩了之后,只有荀俣双腿麻痹,一拐一拐的,也要跑出去。荀黎估计是脚麻了,不能动弹,直接向前扑倒在地,嘴里咕噜着:“脚好痛!我再也不喜欢爹爹了!爹爹最讨厌了!”
唐贺合上账本,笑望着她。
荀黎抬起头,一双手支着下巴,歪着脑袋看着母亲,过了一会儿,她嘟起嘴:“娘也好坏!都不帮阿黎说话。”
“阿黎,你不觉得失礼于人,很丢脸吗?”
“唔。”回想起昨天的事,荀黎脸红了。好吧,抱错人了,还被弟弟嘲笑,真的很丢脸!可是……可是,那个人的表情也太严肃了点!她又不是有意要扑过去的。
唐贺坐到女儿边上,帮她揉揉小腿。
荀黎转了个方向,趴在唐贺腿上,抱着她的腰,往她怀里拱了拱,撒娇地说道:“娘,昨天那个人是谁?他是爹爹的朋友吗?大哥,怎么叫他先生?”
“嗯,他是你爹的朋友,又是你大哥的先生。你以后见到他,要叫世叔。”
“哦。”荀黎眨眨眼,抬起头看着母亲,“为什么他是哥哥的先生?我听说,哥哥以前是跟着仲豫伯父上课的。”
“仲豫伯父给曹家的哥哥们上课,已经很累了,没有多余的精力教你哥哥。”唐贺停下手,将女儿抱起来,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那陈群不论学问与人品,在颍川都是一等一的。教你哥哥,足够了。”
荀黎自己摸了摸小腿,觉得好些了,这才露出了笑脸:“嗯,和爹爹比呢?”
“……各有所长。不过,在政事上,他的能力不逊于你爹呢。”唐贺笑了下,拍拍她的脑袋,“你也出去玩吧。记得玩够了,就到书房去抄写《礼记》。”
“啊――”荀黎一张小脸立即垮了下来。书上有大半的字她还不认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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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荀回到家中看到三个规规矩矩的孩子,温柔地笑着摸了摸他们的头,以示夸奖。
荀恽还要去温书,一会儿就走了。荀黎与荀俣坐不住,见哥哥离开,没坐多久就溜了。
荀看着两个孩子跑着离开,挑挑眉,转向唐贺:“他们俩没跪多久吧?”
“你这是明知故问啊!”唐贺摊了摊手,“真跪上一天,可就会像恽儿上次那样在床上躺个好几天了。到时候,心疼得着急上火的人还不是你!”
荀笑着摇了摇头,戏言:“慈母多败儿。”
“哼。”唐贺白了他一眼,丢了一封信给他,“我下午收到的江东急件,借你看看,你可以夹在明日的信报里传给孟德大哥。”
荀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微微皱眉,接过书信,展开来看,额角抽了抽。敢情耍他玩呢!
“孙策遇刺了?”荀虽然有听说郭嘉的“预言”,但还是谨慎地做了抵御孙策来袭的准备,所以当他看到手中的信时,有几分难以置信。
唐贺肯定地点点头:“龙井布置下的。以他做事的风格,没有十成的把握,是不会轻易出手的。这孙策虽然没有当场死亡,估计也离死不远了。”
“如果是真的,我不介意再等两天。”荀觉得还是要等到实信再传到前线去,免得让人空欢喜一场,影响士气,动摇军心。
唐贺无所谓地将信收回来:“顺便和你说件事,因为前线缺粮,这两天城里有人哄抬粮价。”
“无妨,长文已经挖好了坑给这些商人跳。”荀显然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价格抬得越高,降下来的时候……”亏得越惨。
陈群在政事上的手段与他平素的君子言行不太一样,但在荀看来,陈群还是太过正直了些。与某些人是不能讲君子道义的。如果做这件事的是仲德夫子,那就不是低价收购,而是要这群屯粮哄抬粮价的商人白白送粮给他们了。可惜,这个时候仲德夫子在前线啊!不然又能省一大笔钱了。
“文若,当粮价降下来的时候,还是要控制一下。”唐贺看着他,突然提醒道,“价格太低,百姓种粮也会没有积极性的。亏本的事情,谁都不会做的。”
荀闻言,看了她好一会儿,慎重地点头:“我会与长文说一声的。”
唐贺偶尔在政事上,提的意见和建议很有用。最初,他们都觉得屯田抽取的税率有些低,但这两年却渐渐显露出这种好处来。尤其在,兖州、豫州收成是年年往上涨,若非如此,前线此刻怕是已经断粮了,而他们这里也再难抽出粮食来供应前线。虽说此时需要向商户购粮,但至少不是连粮食都没处调运了。如今她又说起压低粮价的弊端来,荀觉得还是有必要考虑一下她的意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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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管理粮草辎重的粮官来禀报,粮草所剩不多,仅够十日之用。
曹操烦恼地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手里拿着荀的来信,反复看了好几遍,曹操深深地叹了口气:“文若,非是吾不愿坚守下去,实是军中粮草已所剩无几,再这样下去……”我军不要等袁绍攻打过来,就已经自己溃败了。
“主公!”程昱掀开营帐,走了进来。
曹操见是程昱,抬手往边上一指,示意他坐下。
程昱早在进来前吩咐过门口的守卫,他有要事与丞相商量,没有传唤不准进来。
曹操将荀的信递给程昱,有些疲惫地问道:“这时机到底何时才会出现啊!”
程昱接过来匆匆浏览了一遍,见是荀对曹操要退兵的想法做的回复,不由大惊失色:“主公莫不是还想要退兵?万万不可!”
“文若信上也如此说。然我军粮草仅够再撑十日,若是因缺粮,引起士兵哗变……”
“……昱正为此而来。”程昱听曹操的口气,似乎还是很相信荀的话,不打算退兵,只是因为粮草的问题,有些犹豫而已,心底松了口气。幸好荀很了解曹操,不仅写信给曹操让他支撑下去,还写信给自己,要他在这个时候来劝说曹操。
曹操眯了眯眼,奇怪地看着他:“军中无粮,如之奈何?”荀筹措的粮草怕是还需要半个月才能运到前线,这期间有五天的时间,该怎么过?难不成程昱能变出粮食来?
程昱深吸了一口气。这种计策,也只有他来说了。
“主公,可在这几日匀些粮草下来。”
“匀些粮草?”曹操挑挑眉,脸上显出几分怒气,“你的意思是,克扣士兵的口粮?”
“是,又不是。”程昱冷着脸,说出完整的计策,然后,低俯下身,等着曹操处置。
曹□□死地盯着趴伏在地上,没有抬头的程昱,双手不自觉攥紧来。过了一会儿,他目光移到旁边,落在荀的信上,久久不曾移开。
趴伏在地上的程昱心里也有着些不确定。事实上,这计策太损。先是,命令军中粮官克扣士兵口粮,将每日的粮食扣到一日一餐,等待士兵怨声载道之时,曹操再出面,以粮官监守自盗,私自扣下士兵粮食为由斩杀,平息士兵的怨气。这么做,大约能多节省出那五日的口粮来。但那个没有任何错误的粮官,怕是要倒霉了。然而,这也是无奈之举。
很久都没有听到曹操的回答,程昱紧张地闭上了眼,如果曹操不用他的计策……
“你起来吧。”当程昱跪得双脚发麻之时,曹操终于开口说话。只是自始至终,曹操都没有说自己愿意采用他的计策。
次日起,全军伙食都变了。吃的饭是比往日要稀上许多,几乎可称作米汤的东西,肉食更是没有。
看着自己眼前的清粥小菜,程昱自昨日起就提着的心,终于归位。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仁义一说,素来由得胜的一方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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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攸截获曹操写给荀的信,见到上面写得内容是催粮,知道这是攻下曹操的最佳时机,赶紧拿着这封信去见袁绍。
可惜,许攸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袁绍认为这封信是曹操的诡计。正巧又有审配来信,说许攸在冀州收受贿赂一事,并有许攸子侄仗其势,捞了不少好处,此刻已捉拿下狱,等候主公发落。
袁绍一看,气得将审配的信甩到许攸头上:“滥行匹夫!汝有何面目来献此策!”
许攸抓下掉在头顶的信,细看,脸色丕变,暗道不好,我子侄具遭审配毒手。
袁绍见许攸变了脸色,以为信上的事情正说中了他的所作所为,更是气愤:“汝本当斩首,念汝与我有旧,权且记下,速速离去,今后你我再不相见!”
“主公,今若不取许昌,攻打曹操,他日可就没有机会了!”许攸在离开前,忍不住又劝了一句。
“你莫不是收了曹阿瞒的钱财,要来害我!怎的三番五次要我出营攻曹!”袁绍说着起身推翻了矮桌,叫来守卫将许攸推出他的营帐。
许攸被当众赶出来之后,羞愤难当,回到自己的营帐之中,越想越气。你说我与曹操有勾结?我怎能不争这一口气!白白受了这污名!